18

夜晚的溫度越來越低，風吹到身上，愈發冷。

溫慕看着這幾張截圖，愣愣地站在原地，心髒就像是被針細密地刺了一下，有些酸澀。

那條新聞他的确沒見過，因為日期顯示是今天才發的，明顯是被人為壓下去了。

但是毫無例外，裏面主角都是相同的兩人。

一個是前段時間歸國的被稱為“音樂才子”的歌手雲木。

而另一個，正是他相戀三年的愛人。

溫慕不傻，這種火爆新聞能壓的這麽快，必然是有資本在後面推動，不用想都知道是孟庭宴做的。

是怕自己看到不高興嗎？

可是這個新聞的标題內容比上一次的還過分，溫慕忍不住垂下頭，揉了揉發酸的鼻子。

随後注意到照片的拍攝日期，他表情又是一滞

十一月十四號。

竟然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們的……紀念日。

心情瞬間就跌落下去，溫慕有些難受，先前被刻意壓下去的負面情緒在此刻被無限放大。

自己在餐廳裏等了幾個小時，原來孟庭宴都是和別人待在一起？

明明是在酒吧，卻騙自己說在忙工作，是因為覺得自己太黏人太麻煩，懶得應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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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溫慕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指甲幾乎要穿過那層布料，狠狠地掐進肉裏。

陳燃壓根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想了想又自顧自地道：“你家孟總和雲木以前關系是很好，不過現在不是都有你了嘛？”

聽到他的話，溫慕又猛地擡起頭來，唇角驟然抿成一條直線。

孟庭宴和雲木的關系很好？

不是……員工嗎？

“你別太在意了，他倆真沒什麽的……”陳燃下意識看了一眼溫慕，卻被對方的臉色吓了一跳，“溫慕你，你怎麽了？”

“……沒什麽。”溫慕虛弱地搖了搖頭，聲音有些輕，“你剛剛是說，雲……他們兩個以前認識？”

此話一出，陳燃猝不及防地咬了下舌頭。

兩人堪堪地對視了幾秒。

不知道為什麽，被溫慕這雙澄亮的眼睛望着，他心裏竟然有些發虛。

“啊哈哈……”

看溫慕這反應明顯之前是不知道的，陳燃有些尴尬地笑，決定先緩解氣氛：“……原來孟庭宴沒和你說過啊？”

溫慕停在原地，抿着唇沒有回答他。

于是陳燃又在心裏抽了自己一大耳光，在心裏罵了孟庭宴一萬遍，支吾地解釋：“他倆就認識挺多年吧，應該……不熟的。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哈……你想知道還是親自去問孟庭宴會比較好。”

他尬笑一聲，“……就你倆這關系還怕什麽，他肯定告訴你。”

溫慕心思敏感，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讓他心情更加低落，甚至可以确定下來。

孟庭宴不僅和雲木認識，還很熟。

甚至可能關系不一般。

可是孟庭宴騙了自己。

為什麽呢？

溫慕的神情有些恍惚，腦子亂糟糟的，想不明白。

耳邊又是不知道誰在呼喚自己，過了一會兒，他的眼神逐漸聚焦，看到了有些擔憂地望着自己的陳燃。

陳燃看他很久都沒說過話，語氣很擔心，“溫慕，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溫慕回過神來，搖搖頭。

“可是你的眼睛……”陳燃看着對方微紅的眼眶，又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哭了嗎？”

眼睛？

溫慕怔了怔，下意識去碰自己有些發酸的眼角，才發現自己好像委屈地快哭了的樣子。

他低下頭，聲音很低：“抱歉，可能是風太大了。”

他連忙揉了揉眼睛。

随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他擦拭的動作一滞，僵在原地。

明明溫慕混亂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心卻有些莫名地發慌了。

他感覺自己似乎處在了一片迷霧之中，試圖去找到路口，卻被人蒙住了眼，還愚蠢地沉溺其中。

可是他記得。

自己的眼睛和雲木的很像。

陳燃見他真的不像沒事的樣子，又擔憂地問了一句，“你……真的沒事嗎？”

不要再想下去了。

都是你自己臆想的。

溫慕極力壓下這幾段捋不清的思緒，艱澀地扯出一個笑，“沒事，謝謝你，我要回家了。”

…

孟庭宴今晚有一個應酬，十點左右才回到家。

然而到家門口的時候，卻沒有人在門口的臺階等待，不僅如此，整個屋子都處在黑暗之中。

孟庭宴不自覺地皺眉。

這麽晚了，難道溫慕還沒回家？

他明明叮囑過對方早點回家的。

他抿了抿唇，一邊拿出手機翻找溫慕的電話號碼撥打，一邊走進屋裏，伸手去摸燈。

——就在燈打開的那一刻，客廳裏突然響起了熟悉的電話鈴聲。

孟庭宴動作一頓，下意識朝發出聲音的客廳走近，随後看到了在沙發上蜷縮着的一個人影。

溫慕竟然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的身上連個毯子都沒蓋，手腳裸露在外面，身體蜷縮成一團，看起來像是什麽可憐兮兮的小動物。

燈光驟然之間的亮起有些刺眼，再加上電話鈴聲的加持，溫慕很快醒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着了的，眼角不知道是被壓太久了還是怎樣有些泛紅，迷瞪恍惚地從沙發上坐起來。

腦袋有點沉重，溫慕的臉上有一絲不正常的蒼白，看起來有些病态的脆弱。短暫的睡眠讓他亂成一團的思緒清靜了片刻，昏昏沉沉的意識有一瞬間的空白。

不過很快，他就回憶起了幾個小時前得知的一切。

孟先生和雲木又上新聞了。

孟先生和雲木很早之前認識。

孟先生騙了自己。

還有……溫慕眼睫毛一顫，內心介意的情感比以往都要強烈了幾分，甚至莫名地産生了抗拒。

……他和雲木的眼睛很像。

這些事情分開看似乎都還能讓人勉強接受，可如果一旦有關聯……

實在是太荒謬了，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怎麽在這裏睡？”

猝不及防聽到熟悉的聲音，溫慕被吓了一跳，下意識望向門口。

他愣愣地看着對方，下意識想要回答，然而卻在準備開口的時候突然想到了孟庭宴騙自己的事情。

霎時間，溫慕別扭地收住了聲，眸子閃過一絲掙紮。

孟庭宴注意到他的反應，皺了皺眉。

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認為對方看到了那條新聞。

于是孟庭宴走近，裝作随意地問了句：“今天做了些什麽？”

“……教小朋友彈琴呀。”

溫慕又回過神來，努力展現出一副自己累壞了的模樣，露出和平時無異的笑，看起來很乖，“孟先生，我剛剛都累得睡着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撒謊，明明以前溫慕一直認為，情侶之間有矛盾要及時說清楚的。

孟庭宴果然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反而把他的反應歸結為沒睡醒，放下心來了。

看來溫慕的确沒看到。

他看着溫慕有些發白的臉色，又皺了皺眉，估計是剛剛睡在沙發上有些着涼了，“去穿衣服，以後都給我回房裏睡。”

溫慕低着頭，小聲道：“哦。”

孟庭宴又望了他一眼，随後把手機放在茶幾上，準備上樓洗澡。

溫慕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在沙發上呆坐了五分鐘，還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

理智上，他覺得孟庭宴不會是這樣的人，可情感上，他卻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不安，生怕最後的結果不如意。

他甚至都不敢開口問。

不能再亂想了，溫慕恍惚地搖搖頭，起身準備上樓，突然間聽到了一個手機鈴聲。

他下意識看向茶幾上孟庭宴的手機，來電顯示是一串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

溫慕拿着手機上樓，回到卧室門口時，裏面的浴室傳來了水流的聲音。

看着那串電話號碼，他握着手機的手指莫名攥緊了，心跳逐漸加快，就像是突然有了某種預感一般。

要是換在平時，溫慕絕對不會對對方的電話有任何興趣。

可是今天，鬼使神差的，他腳步停在門口，緩緩按下接聽。

電話接通了，溫慕還沒開口，那頭就傳來了一個悅耳性感的男聲，“孟總，真是太感謝你昨晚送我回家了。還有今天那個新聞，真的抱歉，我也不知道那些營銷號這麽能編，希望沒有對你和你男朋友造成困擾。”

溫慕一怔，呆愣了幾瞬。

預感成真了。

是雲木。

那頭的人許久沒有等到回應，又喊了一遍：“孟總？”

溫慕這才回過神來，慌亂地垂下頭去。

因為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他有些不熟練和不安，“……你好，我是孟先生的男朋友，他在洗澡，不太方便接電話。”

那頭的雲木似乎是沒想到，過了幾秒才笑了一聲，“啊，是孟總的男朋友啊？”

不知為何，溫慕因為這個笑心裏有些不舒服，抿了抿唇，“嗯。”

雲木很輕地笑了一聲。

他還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接觸孟庭宴這個只在傳聞中的男朋友，是在這種情況下。

有意思。

雲木：“那真的是……太好了，其實我一直都想親自和你道個歉。”

“……嗯？”

“你應該也看到那些新聞了吧？抱歉，其實都是營銷號亂寫的，我和孟總現在只是單純的上下級關系，希望你不要介意。”

溫慕沒有忽略掉他話語中最關鍵的兩個字，睫毛微顫，內心的不安感被放大了，頓時有些心悸。

人越不安，心會愈發慌亂，直至徹底失去分寸。

“你們之前認識了很久嗎？”

問完後溫慕神情又有些懊惱，像是在為自己挽回尊嚴，磕絆地補充了一句，“他和我說過……說你們認識的，我看你們關系好像還不錯。”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雲木頓了頓，嘴角的笑意加深，語氣卻非常真誠，“你放心，我和他已經是過去式了，我也不可能做插足別人的小三。如果給你們造成了困擾，真的很抱歉。”

過去式。

溫慕的腦袋卻只聽進去這三個字，思緒有些亂。

原來……這兩人之前在一起過？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在深淵裏闖迷宮，明明真相和盡頭就在前方，內心卻止不住地發慌發虛，不敢伸手去觸碰。

就像是掉進了無底黑洞。

不知想到什麽，溫慕又怔怔地碰了碰眼睛，眼眶止不住地發酸。

剎那間，那個荒謬無比的想法又在腦子裏浮現出來，像是所有零散和無關聯的事情被一條線穿插起來，愈發清晰。

溫慕的心止不住地苦澀。

……在孟庭宴心裏，他會不會只是雲木的替身？

一陣心慌中，他胡亂挂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