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溫慕最終也沒有接那把傘,說完話轉身就進了車。
而孟庭宴一直看着對方離去的方向,靜靜地在雨裏站着。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電話鈴聲響了他才僵硬地動了動。
電話是陳燃打來的。
“你在哪呢。”
“有事?”
孟庭宴現在心情已經降到最低點,所以也沒發現陳燃此刻的不對勁。
陳燃聲音是很不正常的沙啞。
“庭宴,來我家喝一杯吧。”
……
一個小時後,孟庭宴抵達陳燃家,按響門鈴。
陳燃原本正坐在地毯上,旁邊還有一個已經空了的酒瓶,模樣看起來十分狼狽。聽到聲音,艱難地爬起來去開門。
孟庭宴看到陳燃的時候眉頭立馬就皺起了。
對方一身的酒氣,頭發也是亂糟糟的,特別是那雙眼睛,外圈已經紅腫了,明顯是哭過,內裏還爬滿了紅血絲,狀态十分可怖。
“……你怎麽了。”
陳燃沒說話,開門後就自顧自地轉過身去了,期間還被凳子絆倒,幸好被孟庭宴一把拉了起來才沒摔下去。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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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燃勉強站穩了些就無力地甩開了他的手,回到剛才坐着的位置,幾乎是重重地跌落下去。
“咚”地一聲。
這聲音,聽着都痛。
陳燃平時是最注重個人形象的,騷包得很,現在實在是太反常了。随後,他又開了一瓶新的酒,遞給孟庭宴,眼神迷離,“來,是兄弟就陪我一起喝。”
孟庭宴沒接,皺眉重複了一遍,“說話,到底怎麽了。”
“切……你這人情商這麽低,怪不得溫慕會和你分手。”
“……”
突然被戳痛處,孟庭宴唇角微微繃直,有過一瞬間想走的沖動。
陳燃原本只是随口吐槽了一句,也不管他怎麽想自己就喝了起來。孟庭宴也這樣面無表情地站着,就看着他喝。
果然,猛灌了幾口酒後,陳燃頓時沉默了,安靜地坐在原地。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聲:“我哥他……得了腦癌。”
此話一出,孟庭宴緊繃的表情頓時一怔,十分意外。
“腦癌?”
“……嗯。”
陳燃自嘲地笑了笑,又喝了口酒,語氣斷斷續續的:“幾乎全家人都他媽的知道了,就瞞着我一個。你知道嗎,連我家的管家都知道……”
然而孟庭宴還沉浸在這個消息裏沒反應過來,一時間沒接話。
他回憶起上次見陳燃他哥的場景,依稀記得自己當時就覺得對方的臉色有些病态的蒼白。
孟庭宴一頓,“什麽時候的事情。”
“去年就查出來了,全都瞞着我呢……”
陳燃自嘲地笑着,沒多久就掉下幾滴眼淚,用力地擦了擦,“怪不得我爸這段時間老讓我多接觸公司的事情,還有我媽,老想讓我成家……原來是這樣啊……”
孟庭宴沉默了許久,随後屈腿在他旁邊坐下來,嗓音微啞。
“給我也開一瓶。”
陳燃動作恍惚了一瞬,聽話地去給他開了一瓶酒。孟庭宴伸手接過,低聲說了句謝謝,也自顧自地喝了一口。
酒入喉,一陣辛辣感襲來,孟庭宴詢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醫生說已經晚期了,我哥沒幾個月可活了。”
“要不是今天去公司,他剛好暈倒在我面前,我估計,等人徹底沒了我才知道這一切……”
……死亡。
這個話題實在是太沉重了,而作為前不久剛經歷過一場的人來說,孟庭宴抿了抿唇。
因為體會過,所以反而講不出什麽安慰的話。
于是他什麽都沒說,只是沉默地拿起酒瓶,主動碰了碰陳燃的,“喝。”
“來,喝酒!”
陳燃擦了擦紅腫的眼,大力地碰了碰對面的瓶身,發出清脆一響。
“他才三十二歲,還沒娶妻生子,一輩子怎麽就沒了?”
陳燃只是需要一個宣洩口,自顧自地說着,從現在說到過去,語無倫次的,但念得都是哥哥對自己的好。
孟庭宴沒開聲,就這樣安靜地聽他傾訴。
倏地又不知想到什麽,陳燃又伸手去掩面,埋下頭去,帶着壓抑的哭腔:“你說,我哥沒了我該怎麽辦?”
他開始陷入自責,“我是不是太沒用了……管理公司什麽的一竅不通,明面上挂了個總經理的職位,可誰他媽不知道我裏面是空的,就圖個名聲好聽……”
孟庭宴沉默地聽了許久,安慰:“公司上的事,我可以幫你。”
陳燃聞言,露出一個很勉強的難看笑容,虛拍了拍他的肩膀,“謝了,好兄弟。”
沒多久,陳燃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說實話,孟庭宴絕對不是一個好的傾訴對象。
因為他很少會開口,只會安靜地聽着,要不是偶爾還會回應幾句,就沖對方那張面部輪廓又冷又硬的臉,估計還以為他根本沒在聽。
很快酒瓶就見底了,陳燃打了個大大的酒嗝,已經徹底醉了,眼神有些恍惚迷離,扒拉過來。
“對了……你跟溫慕怎麽樣了?”
他身上的酒味有點大,孟庭宴思考良久還是沒避開,神情與往常無異,不想多談這個問題。
“就那樣。”
“那樣是那樣?”
喝醉了的陳燃什麽都敢說,肆無忌憚,“不過兄弟,我看你情商這麽低,追不回來很正常啊……”
“……”
“你說你智商這麽高,怎麽就沒勻點給情商。低到簡直就是負的。你得多關心點身邊的人或事啊,這情商不提高點真很難收場的。”
“……”
孟庭宴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陳燃,我再忍你三秒鐘。”
陳燃立馬作封口狀,不過才消停一會兒,又開始鬧騰了。
“說真的,我現在算是看開了。”
他醉醺醺地說道,故作高深,“有句話說的沒錯,叫什麽來着……‘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閑事’……”
“就比如說溫慕,幸好人還好好活着。要是真沒了,我看你哭都不知道去哪哭。”
“……嗯。”
提到溫慕,孟庭宴一頓,難得贊同地低應一聲。
“所以說啊,你……”
“……所以什麽?”
等了許久都沒能等出個下文,孟庭宴皺眉,下意識朝旁邊的人看去。
随後他發現,陳燃竟然閉眼睡着了。
幾秒過後,還微微打起鼾。
“……”
翌日。
因為弘易說今天會來,所以溫慕今天除了出去附近的超市買了點食物,接下來都沒再出過門。
正好趁這個空檔琢磨琢磨淩星發過來的de摸,多聽幾遍找找靈感。
新歌的名字叫作《你》,溫慕循環播放了好幾遍,有些驚豔。
不得不說,這首歌清唱的語調處理得很巧妙,前期有些壓抑傷感,後期卻仿佛沖破桎梏,有一種在曠野高歌的空靈感。
溫慕感覺自己被深深吸引住了,有些好奇,“Ling,你創作這首歌的靈感是什麽?”
“唔?”
淩星頓了下,有點不好意思,“Mu,靈感就是你。”
溫慕表情一愣,沒反應過來,“……我?”
淩星點點頭,道:“是的。Mu,我感覺到了,你在蛻變不是嗎?”
溫慕又是一怔,随後輕應了一聲,兩人心照不宣。
他睫毛微微一顫,細微地牽起嘴角,轉移話題,“所以,這首歌算是送給我的嗎?”
“當然了。”淩星沒有否認,笑道:“這就是送給你的。”
溫慕的眉眼也彎了彎,心頭一暖,說了句謝謝。
弘易是在晚上七點的時候到的。
因為剛下班,他來的時候穿着一身正裝,看起來很正式給人一種冰冷精英的感覺。
溫慕剛打開門就對上了對方深邃如漩渦的眼睛,下意識挪開視線,手不自覺地抓了抓衣角,随後露出一個清淺的微笑。
“弘先生,你來了。”
“嗯。”弘易眉眼彎了彎,也回以随和的微笑,邊走進屋子邊閑聊了幾句,“吃飯了嗎?”
“還沒有。”溫慕搖搖頭。
“好巧啊,我也沒吃。那要不要待會兒一起搭夥吃個飯?”
像是知道溫慕會開聲拒絕,弘易臉上笑着開懷,又趕在他說話的時候補充了一句,“就當是報答我修地暖?”
溫慕只好道:“……好。”
其實這個地暖是老毛病了,主要是供水主杠不熱。
弘易走進去,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過濾器的位置,取出過濾網去衛生間清洗幹淨,随後又緩緩放回原位。
溫慕原本是不懂這些的,此刻看得愣愣的,“就……就這麽簡單嗎?”
“嗯?”
弘易拿着控溫器按了幾下,随意地點了點頭,“對,就是這麽簡單。”
地暖成功地啓動了,很快,狹小的屋內逐漸溫暖起來。
沒想到操作這麽簡單弘易還要親自來一趟,溫慕沒有想太多,只是更加不好意思了,連忙道了聲謝。
“不客氣。”
弘易語氣中帶着淡淡的笑意,是讓人能夠信任的舒服。他邊說邊轉過身去,又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溫慕。
狀态似乎還不錯。
弘易一頓,緩緩收回目光。
然而,就在他即将收回視線的那一刻,就像是突然感應到了什麽,溫慕驟然擡頭,和頭頂的弘易對上了視線。
剎那間,兩人皆是一愣。
溫慕有些尴尬,反應過來後很快就別開了視線,莫名有些局促。
“弘先生,我們走吧。”
“好的。”
弘易這才反應過來,緊接着随和地笑了一聲,若有所思地跟着走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搞不動了搞不動了,剩下兩千字明天新章補回來。
ps: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閑事。——倉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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