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虞遲套了件風衣,走出休息室,拿着把傘,穿過空蕩蕩的長廊,走下漫長的階梯。

冷風迎面而來,變随着雨水的飄打,他深呼吸了口氣,白霧飄在空中。

“有點冷。”

“夜晚風涼,你套上我這件外套,可別感冒了。”

虞遲迎面,看到一對男女站在門口,互相安慰道,最後兩人互相依靠着撐着一把傘走了。

虞遲看着雨越下越大,路邊挂的零星路燈,在傾盆而下的雨水和黑暗的天色下顯得黯淡無光,滴滴答答的雨聲不可避免的傳來。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傘,完全不夠大。

再等會兒吧。

他靜靜地立了會兒,背後傳來一個脆生生的女聲,話語中還帶着小心翼翼,“我能要張合照嗎?簽名也行。”

虞遲轉頭,只見一個穿着嫩黃色衛衣,藍色牛仔褲的姑娘站在不遠處,面色有些蒼白。

他沉咛了會,出聲說:“簽名可以,但是我沒有帶紙筆。”

藍可立在原地,遲遲沒有向前走,心裏無比尴尬。

她是犯病了,絕對是犯病了。

居然認錯人了!

她到底存在了什麽僥幸心理,特麽将自己的對家認成了正主。

盡管心裏尴尬,藍可還是秒速拿出了面對自家正主的氣勢,表現的無比激動、興奮,走到她讨厭的人身邊,拿出一張明信片,小聲說:“我帶了,可以簽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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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遲微妙的感到有些不對,這姑娘的表情怎麽和裝的差不多。

為了要個簽名,也太拼了吧。

蹲守到晚上11點,就算是想高價賣的黃牛,都沒這麽誇張啊。

算了,這麽晚了,這姑娘也不容易。虞遲接過明信片和筆,翻過空白的一面,想在照片上簽個名,結果看到了一個他熟悉、也并不熟悉的人。

“喜歡林……雁聲嗎?也行吧,別介意我的簽名啊,我簽在背面。”

藍可:“……”嗚嗚嗚,她錯了。

虞遲心裏有些好笑,心裏大概清楚了這姑娘可能是認錯人了。他翻過空白面,飛快的簽了個飄逸的名字,擡頭笑着說:“行了,天晚了,早點回家吧,再晚了就不好打車了。”

藍可羞愧地低下頭。

她接過簽名照,不敢再說話,默默地準備離開。

“等等,是不是沒帶傘,拿着吧,雨很大。”虞遲看着她手中空無一物,遞過手中的傘。

“……我等會吧,等雨小點。”藍可語氣扭捏。

虞遲沒多說什麽,只是将傘塞在她手中,囑咐道:“我還有傘,回休息室再拿把就行了。”

“你要是淋着雨去打車,渾身濕透了,容易生病。”

虞遲看到了女生領口未曾摘下的觀衆號碼牌,頓了會說,“跑這麽遠來……當觀衆,錄制時間這麽長,也不容易。早點回去,好好睡個覺吧。”

藍可看着塞到手中的傘,以及他離去的背影,心裏忍不住痛哭起來。我他媽怎麽回事啊!

明明讨厭死他了,他是對家啊!

怎麽……怎麽居然好感動,好暖心。

他怎麽那麽好啊!

還有,衛衣好好看,哭了。

樓梯道上,林雁聲伫立着,看着不遠處兩人的舉動。身旁的助理怒氣沖沖地喊道:“哥哥,那女的好熟悉。”

“她以前好像當過你站姐?給你修了不少圖。”

“……”

“別說了,行不行。”林雁聲黑着臉,警告了一句。他真不是瞎子,他有小號,會及時查看自己粉圈風向。

他更是關注過幾個自己的修圖大手。

時不時翻開幾張自己的照片,美滋滋地看看粉絲的誇贊,那心情別說了特好,遇到工作上的煩心事就靠粉絲誇續點血了。

“車到了沒。”

助理拿出手機,秒答說:“還有十分鐘,司機今天有事請假了,我就叫了輛車,一會就到。”

林雁聲心裏憋着氣。

說真的,他挺不甘心的,很不甘心。今晚,可真是丢臉到了極致!如果僅僅只是表演比不過,讓人贏了,他輸得心服口服。

可是,搞個2:2打平,說實話就像是在挽尊。

他轉型也有段時間了,在公司的不受待見下艱難前行,也算是走通了條路子。他向來對自己看的清,也不懼怕未來什麽。

沒資本和後臺沒關系,他抓住機會,展示自己,會慢慢變好的。這麽操作一通,他都差點被氣死。

“林大哥,你還沒走啊。”背後傳來個無比熟悉的搭檔的聲音,林雁聲深深吸了口氣,轉頭微笑地迎着走過來的人。

“等車。”

虞遲穿過走廊,外圍的工作人員大多都散了。他記得白天助理和他說過,在他休息室裏多放了一把傘,以防萬一。

休息室不大,找了十多分鐘,什麽都沒看到。

他只好閉上眼,嘆了口氣。打開手機,上面還有助理發過來的幾個小時前的話。

“哥哥,你別回來太晚了。”

“你照顧好自己。”

虞遲看着電量只有百分之幾的手機,連忙把手機插上電源。桌子上還放着些拿上休息室助理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氣泡酒,他彎腰倒了小小的一杯喝了幾口。

好像太甜了。

他放下杯子,舔了舔嘴角。随後微微垂着眼,小眯了會。

醒來後,他拔下手機,揣在兜裏,帶上衛衣帽子,埋着頭,關上休息室大門。寬敞的走廊裏吹過的風,帶着嗖嗖的涼意,他被冷風吹得腦袋裏有些暈暈的,走路也搖搖晃晃。

沒走多久,到了快下一樓的樓道。

他掏出手機來,準備打個車。

虞遲打開APP,忍不住刷了刷自己的存款賬戶,簡直落淚了。

“可惡,可惡,沒錢。”

“好窮。”

虞遲在原地念叨了小會兒,越想越生悶氣。他以前出場費可高了,他可有錢了。現在,他成了窮光蛋。

除了年輕以外,什麽都沒有。

虞遲一個腳步沒站穩,不禁坐在了冰涼的臺階上,趁着腦袋裏的空茫,埋着頭忍不住小聲咒罵。

“讨厭,讨厭。”

輪椅推動的聲音,劃過空蕩的走廊。

“先生,需要我去問問看嗎?楚先生到現在都沒有出來。”助理低聲詢問。他知道,這位國內楚影帝算是這位先生難得親近的朋友。

這次,也是恰好都在江海市。這位先生不知為何,突然就說要和朋友約上一面。

趙承軒沉默。

來這裏的原因,似乎是有那麽幾分出乎意料,說不清緣由的。

“去吧。”

趙承軒等人走了後,循着聲音推動着輪椅,推開樓道關閉的門。

“你還好嗎?”

虞遲酒意漸漸上浮,想到自己曾經的豪車、別墅、財産,越想越痛苦,正忙于沉浸于自己的情緒,掉點無關的眼淚。

這詢問聲立馬将他驚醒,打了個嗝,咳了幾聲。

“咳咳。”

他十分尴尬地起身,匆忙地解釋說:“沒事,沒事。我就是……想哭會。”

趙承軒不語。

他凝視着眼前這個男孩,上一次見面就是幾天前。不知為何,卻仿佛許久沒見了。可他的聲音,卻是那麽的熟悉。

虞遲眼前有些迷糊,勉勉強強看清了面前坐着輪椅的人,小聲開口說:“我好像見過你。”

“對了,你就是我原公司那個冤大頭投資人?”

趙承軒微微皺眉。

“錢沒地方花?買個不良資産……太敗家了……好暈啊……”

趙承軒沒吭聲,看着他搖搖晃晃的背影,推動輪椅跟着他身後向前走,遲疑了會問:“是不是喝了酒?有點醉了。”

“嗯?”

虞遲微怔,立馬反駁說:“沒有,我沒喝酒。”

“……”

“好吧,我就喝了一小口氣泡酒。”虞遲揉了揉頭,有些煩躁地說,“挺甜的的,不知道怎麽弄得頭有點暈。”

“我喝不得酒,一喝就醉。”

趙承軒從他身後,聽着他的小聲呢喃,擡頭正看見了他耳垂一片通紅。

這小孩,完全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是要打車嗎?沒有帶傘?”趙承軒見他拿出手機,埋頭點着,頓了頓,問道。

虞遲嗯了聲,不再說話。

“旭日大酒店,對嗎?”趙承軒開口說。

虞遲:“……”居心不良。

“你們這節目的選手很多都訂的這酒店。”趙承軒淡淡開口,“我讓司機送你一程吧,挺晚了,沒那麽好叫車。”

趙承軒見他遲遲不出聲,平靜地說,“賀鳴海,你知道吧。”

“我是他哥。”

虞遲怔住,這麽湊巧的嗎?他揉揉眉心,腦子裏脹脹的,糊塗的要命。連話都不知道怎麽說了,暈暈的。

幹脆朝着大廳內的公共椅子走去。

好困。

助理找過來時,正見角落裏坐在輪椅上的先生手裏拿着一張濕巾,輕輕地擦了擦工作座椅上靠着牆昏睡的人的額頭。

“這裏睡,容易着涼。”

助理遲遲不敢上前打擾。

許久,趙承軒才淡淡地問:“怎麽,人還沒準備好嗎?”

助理點點頭。

趙承軒并不驚訝,只是囑咐說:“你去車上拿個備用輪椅過來。”

助理微怔,飛快離去。

楚江離收拾好東西後,出來時只看到了個助理等着,郁悶的打了個電話過去:“老趙,你人呢?不是說好了來接我,玩個夠得嗎?”

“……幫你打了車,一會就到。”

“早點睡,明天再聚。”

楚江離看着飛快被挂斷的電話,爆了句粗口,“……要不要這麽絕情啊。”

趙承軒挂了電話,偏過頭,男孩蜷縮在一角,緊緊閉着眼,微弱的呼吸聲漸漸傳來,依舊在醉意帶來的昏睡中。

不知過去多久,虞遲掀開眼皮後,還有些迷糊,心中想着喝酒真是鬧事。

他看着周圍,發現自己正在車上。窗外,不遠處正是他住的酒店。

等等,他轉頭,車內沒開燈,旁邊的男人英俊的面目平靜,簡單的白襯衫,透着成年人的穩重。他在黑暗中拿着平板,借着屏幕散發出的微弱光,不時的勾畫記錄。

怕打擾自己睡嗎?

虞遲怔住。

“醒了?”

“你送我過來的嗎?謝謝。”虞遲嗓音裏帶着些少年的清亮,溫溫和和的,很好聽的聲音。

良久,傳來聲。

“不用客氣。”

虞遲見他手指微頓,心裏發笑,準備下車,聽到身後傳來聲輕輕的話,很穩卻不容拒絕。

“拿把傘吧,還有點雨。”

虞遲看到舉到手邊的白色雨傘,輕聲笑了笑,接過說:“行,反正您有錢,不缺一把傘。”

“……”

“加個微信。”趙承軒平靜地開口說。

虞遲細想了想,他室友的哥哥。

長得帥,還有錢,這波他也不虧啊。

“行。”

隔着車窗,趙承軒看着他快步走向酒店大門,中間甚至還跳了幾步,顯得很活躍。

小孩心性。

趙承軒看着單薄消瘦的身影從清晰到模糊,最後到消失,才緩緩收回視線。他看着手中新增加的聯系人,閉了閉眼,良久才開口出聲。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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