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虞遲剛下飛機時, 差點被接機的粉絲給擠到沒地方站了。

他是真的很懵，這來的人也太誇張了吧，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以及高高舉起的燈牌，蹲守拍攝的站姐，他甚至覺得像是公司自掏腰包請了不少人來給他個牌面。

他真的有這麽高的人氣？

虞遲深深地感到懷疑，他甚至可以想到營銷號的通稿“震驚, 某知名小生竟花錢雇傭衆人裝作粉絲接機！”引來一群黑粉嘲笑。

可是, 他只能裝作不知道, 面上帶着微笑和粉絲們合照，簽名, 然後抱着簽到手酸的手臂躺在車上。

“好假。”

“假什麽假，這是你實打實人氣見證。”張舒雅正拿着手機，溝通着公司團隊宣傳。

“對啊, 哥哥，這些粉絲都是自行組織過來的。”茶茶拿出一包紙巾, 遞給他。

虞遲接過，擦了擦額頭的汗, 遲疑了下，問道：“真的不是公司請來的人嗎？”

據他所知, 這種情況不算少數。

比如，當初剛剛選秀出來後，有個排名較低, 全靠公司給力出道的藝人, 基本接機粉絲都是公司安排造勢的。

“我看着是像那麽浮華的人？”張舒雅有些納悶問。

虞遲輕笑了下。

茶茶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對比她以前那個公司，張舒雅無疑是個舍得花錢的經紀人, 她的手段并不強硬，卻綿裏藏針，讓人挑不出什麽錯來。

網絡上的宣傳造勢，通稿轉移目标，她基本全包了，工作十分到位。

張舒雅思及過去，有些不好意思。

她以往在海瑞幹，公司預算高，帶的藝人也多是高調，自信，張揚，她也不可避免習慣了這種風氣。

可如今這位藝人，明顯是個低調的。

“這次你可是真冤枉我了。我們丁總是個大氣的人，舍得花錢，投入。不過，真花錢，那也是拿獎，公關的時候。”張舒雅輕咳了聲，解釋說。

虞遲的聲音輕輕的，有些含糊：“是我的錯。”

張舒雅心想這孩子倒是脾氣好，低頭看着工作群裏的消息。如今公司正是初創，事情也多，她既然來了，就擔當起了經濟部的大梁。

回了幾個消息後，她想着再多交代幾句，轉頭一看，人已經靠在後背座，阖上眼，只傳來淺淡的呼吸聲。

怕是累着了。

張舒雅在片場呆的時間不長，但看着導演的苛刻，也十分明白劇組裏的幾位主演們那是被千磨百煉。

虞遲到家時，倒是輕松。

他躺在床上，怔怔望着黑白的牆頂，無聲中淺淺嘆了口氣。

演戲對他而言，是場情緒不斷消耗的過程。他可以用技巧，用慣性，用以往學會的方式來诠釋角色，可着實沒有投入感情時來的真。

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理性，理智大于情感的人，他用技巧，方法演繹角色無疑是最佳選擇。

可對于完美的追求，他又不斷地投入感情，沉浸角色，期望着帶來更真實，生動的角色和人物。

可随之而來，也有情緒消耗帶來的疲憊。

唯有不斷進步獲得的榮耀，喜歡，金錢才彌補了他內心的空虛。

後來的那些年，有時候他停下來會想退後一步，轉向幕後也未嘗不是一個好選擇。

可是，還是遺憾吧。

不是自己的選擇，而是無奈之下的權衡。總歸是缺了點什麽，那種對于表演不由自主的喜歡，執着，熱愛，漸漸的被埋在心裏，不在觸碰。

“真好。”虞遲輕笑道。

重來一次的幸運，每當想到這點，他都會忍不住産生一種隐隐的歡喜。雖然，那意味着完全不一樣的開始，發展。

他想，他不會忘記過去，但也承擔起了另一個人生。

【這次接機我去了，組織的超級好。弟弟真的好溫柔啊，真的特別帥，就是太瘦了點，他帶着口罩走過來的時候，真的像風一樣。我是真沒想到，弟弟居然停下來，給我們簽名了，真的超級驚喜。簽名也超級好看。最後，真的超級謝謝@城軒的奶茶，人手一杯，冰涼涼哈哈哈。附圖X3】

——哭泣，沒時間去。

——這什麽神仙顏值，吸吸吸吸，随便拍拍居然都這麽好看！

——絕絕子，弟弟太好看了。

虞遲看着這條點贊幾千的微博，不自覺點到了某位的微博之下。最新的一條微博是一份長名單，涉及應援時的時間安排，以及人數，甚至還特意叮囑了不用送花。

他翻了翻評論，基本全是感謝和誇贊，還有一些曬圖的。

虞遲算了算大概人數，私信發了個紅包過去。粉絲全程包場請喝奶茶，他也挺不好意思的。

發完後，他美美的睡了個覺，醒來後做了幾組鍛煉，點餐吃飯，看了2部電影後才拿出手機，發現收到了幾條私信。

城軒：我不缺錢。

城軒：圖片X1

虞遲看着未曾收下的紅包，以及對方曬出的銀行卡賬號存款圖片，忍不住數了數是幾位數。

沒錯，是8位數。

虞遲：……

我粉絲比我還有錢？？？

虞遲秒懂，原來是他高攀了。

佛了 ，佛了，他這個正主居然存款比不上粉絲，嗚嗚嗚嗚，他發了個痛哭表情後，立馬關掉手機。

沒錯，他需要好好冷靜一下，直面這殘酷的現實。

趙承軒看着對方發了個表情後，遲遲沒有得到下一句回複。他眉頭緊鎖，退出微博，重新進入。依舊還是沒有任何回複。

此時是晚上8點，他看了看窗外，對面寫字樓上依舊燈火通明，他知道現在這個時間點對方應當是沒有入睡的。

想了想，他打開微信，找到那置頂的聯系人，許久才發了句話，問道：在幹什麽？意外的是，不過十幾秒，他便收到了回複。

YC：你猜

YC：你肯定猜不到

YC：我好難過，超級難過哦。

趙承軒看着他接連不斷的發着消息，難得有些絮絮叨叨的，前言不搭後語，沉默了許久，回了句語音：不許喝酒。

YC：哼哼，不許管我。

YC：我才沒喝酒。

YC：附圖X2

YC：你看，我在小區便利店做的好好的，就買了瓶飲料。

趙承軒看着發來的圖片右下角，一個十分熟悉的品牌瓶子，這叫不打自招嗎？他低低嘆氣了句：都喝糊塗了。

大半個多小時後，趙承軒走到這個他熟悉的小區名字時，還有些遲疑。

他看着之前給他發的最後一句消息。

YC：好困，先睡下。

他是清楚他如今的居住地的，盡管他沒有特意去查看，但依舊會有人将資料，信息給呈上來。

或許，他還是懵懂時，身邊的人卻已經明白他的那份微妙的關注。

小區內好幾家便利店，趙承軒走了不少路，才走到這個拐角處偏僻的，遠離主幹道的小區便利店，那角落裏，高高的凳子上坐着個人，趴在木桌上。

他那右手臂偏偏留出來，懶懶的搭在長桌上，只留出一截手腕，指尖不耐煩地敲着那放着穩穩固固，喝的半空的玻璃酒瓶。

趙承軒走近了幾分，依舊是那淺淺的，有些熏醉的桃子味，似抹了蜜般，纏着不放手。

“你來了。”

他擡起來，口罩，帽子樣樣不落，只露出一雙幽沉，明亮的眼珠兒，怔怔的望着你，忽而眉眼彎彎，似是笑了下。

趙承軒想，無論他是真醉，還是假醉。

自己卻是真醉了。

回去的路不遠，卻也不近，他攙扶着身邊的人走了蠻長的一段路，走到最後，人居然走不動了，委委屈屈的蹲在地上，鬧了起來。

“不走了。”

趙承軒看着他埋着頭，語調拉的高高的，像是小孩子的撒嬌。心裏好笑，怎麽平日裏沒見他這麽……他嗓音越發輕柔，說道：“先起來，一會就到家了。”

“不要。”

“還有很多路。”

趙承軒的眉毛微挺，筆直的背脊彎了下去，他握住他的手，輕聲說：“我背你。”

走回去的路，明明不長，卻忽而覺得長極了。背上的人并不算很重，頭埋在自己肩上卻是有些兒癢，呼吸聲很輕很柔。

趙承軒莫名希望眼前的這段路更長些。

只是終究到了終點，從他口袋裏拿出鑰匙，還未曾對準時，背上的人突然軟軟的問了句：“我可以親你嗎？”

來不及思考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只覺得手心裏突然冒起了汗，一時之間莫名有些手足無措。

他似是輕笑了下，不由人拒絕的湊到脖頸處，親了親自己的臉頰。

趙承軒想，這個人知道嗎？應該是知道的。

他那麽的敏感，那麽的驕傲，面上的溫和不過是掩飾的世俗的交際場上的客套，可這般的客套卻也能博得不少人的好感。

他那麽容易的踩在浮華的舞臺上，輕易地收割着喜歡。

是“喜歡”啊，如同許多人一樣的喜歡，沒什麽不同，沒什麽不一樣，他所擁有的不過是是這份簡單的情緒。

甚至，對比其他人而言，還更加的淺薄，沾染上了□□的滋味。

他那卑鄙的，帶着誘惑，侵占欲的喜歡與渴望，對比那些真摯的，簡單的喜歡是那麽的……他甚至不願細想。

打開門，他不受控制的吻向他的額間，臉頰，直至嘴唇。

就這樣吧，不要再想了，他是真的喜歡，喜歡着眼前的這個人，不受控制的想要他。

他卑鄙的親吻着，含着些痛苦與歡欣。

對面的人睜開朦胧的眼，似是有些喘不過氣來，喑啞了嗯了聲，被迫承受着。

趙承軒清醒了，停止了這種沖動。

他望着他，神色微沉，卻終是化成一聲淺淡的嘆息，“我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