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失憶 我對你一見鐘情

當方霖趕到醫院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

他站在病房門前，呼吸有些急促。

頭頂的燈光，照得他臉色蒼白，清秀的臉龐滿是憂慮。

就在三個小時前，方霖前結束公司會議，早早回到公寓等待他的愛人——家喻戶曉的天王巨星——紀偌川回來。

可人沒等到，卻等來了紀父的電話。

電話裏，紀父說紀偌川出事了。

紀偌川在影視基地拍了兩個月的戲，直到昨天殺青。劇組為此辦了殺青宴，犒勞演職人員。豈料酒店宴會廳的吊頂突然掉落，紀偌川為了保護兩位未成年小演員，當場被砸暈不省人事。

受傷的不在少數，可當地醫院的醫療資源有限。為以防萬一，劇組連夜安排幾位演員轉院。

等紀偌川的父母來到醫院，看到的只是後腦勺上凸起一個外傷腫塊，身上倒是無大礙的紀偌川。

他們手忙腳亂地陪着紀偌川做完檢查，弄清事故來龍去脈後，才想到給方霖打電話。

方霖與紀偌川早在五年前就領證結婚，是法律承認的合法伴侶。

但礙于紀偌川的身份，他們倆一直沒有公開。

電話裏，紀父把醫院和病房號告訴方霖，還說：“外面還不知道小川受傷的事，醫院方面也答應劇組不會透露出去，你可以過來，我們說你是小川的朋友。”

方霖冷靜道：“好，我馬上就過來。”

可是他去拿車鑰匙的手卻在顫抖。

僅用半個小時的時間，方霖就開車從城北趕到城南的醫院。

車才剛停穩，他又接到紀父的電話。

紀父開口猶豫，語氣沉重，說讓方霖做好心理準備。

他說：“小霖啊……那個小川他、他腦子有點糊塗，醫生說他是後腦勺受傷，得了、得了那個選擇性失憶症。他就是……現在就是把你，和跟你在一起的事情，都給忘了。”

方霖目瞪口呆，連忙追問，可電話那頭是已過半百的長輩，說來說去還是那幾句話，問不出所以然來。

他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紀偌川因外傷而失憶，而且唯獨把方霖給忘了。

方霖站在房門前良久，心情平複些後，才擡手敲門。

可房門突然開了。

門口，紀偌川扶着門框，朝方霖看來，露出一個帥氣的笑容。

若有粉絲此刻站在他的面前，近距離地看到紀偌川的笑容，一定會尖叫着昏過去。

紀偌川：“為什麽站在門口？”

方霖見他氣色不錯，若無其事地問：“偌川，你沒事吧？聽說你受傷，到底嚴不嚴重……”

紀偌川的目光，毫無掩飾地在方霖的臉上轉了一圈。

他說：“謝謝關心，你是我的粉絲？”

方霖頓感一陣涼意，從頭頂蔓延到腳跟。

難怪從剛才開始，他就覺得紀偌川很奇怪。總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方霖垂下眼來輕輕搖頭。

只見紀偌川朝走廊兩邊瞄了眼，突然抓方霖的手，把他拉進屋裏。

病房裏沒有別人，本該守在他身邊的父母，不知去了哪裏。

方霖靠在房門門背，心髒又開始突突地狂跳起來。

是紀偌川把他認出來了嗎？

“我們以前應該沒見過。”紀偌川一開口卻潑了盆涼水，“你是這裏的醫生？還是我爸媽的朋友，拜托你過來幫忙？”

方霖半天才回過神，真行……把他給忘得幹幹淨淨。

他盡量語氣平和地說：“如果我只是來幫忙，你用這樣的态度對我，是不是有點不合适？”

沒想到紀偌川非但不松手，還說：“可我有一個合适的理由。”

方霖：“什麽？”

紀偌川低下頭，湊到方霖的面前：“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方霖愣住。

紀偌川道：“我相信，因為我喜歡上你了。”

只見他的目光，從剛才的陌生變得無比炙熱。

病房裏安靜得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

他們四目相對，動也不動。

方霖既沒有想到，他的愛人失憶，把他忘了，卻還能在見到他後，再一次向他表白。

“那個……”方霖問道，“我從外面過來，還沒來得及洗手，你這裏有盥洗室嗎？”

紀偌川松開手，微笑指着房間一頭的角落。

對方霖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紀偌川當他是在害羞。

“小門後面就是。”他說。

方霖解開袖扣，将袖子整齊地挽起到手肘。

他走進狹小的盥洗室裏，輕輕關上門。

鏡子裏，方霖的臉色蒼白，可耳根子卻冒出淡淡粉色。

他想到以前的紀偌川，從不會當着他的面，直接地說出這些情話。

可理性在告訴他，現在紀偌川對他的喜歡，只是此刻才開始的情意。

不是他們過去十年的感情。

紀偌川把他忘了，把對他所有的愛意都忘了。

方霖推開水龍頭，潺潺流水很快累積了一水盆子。

他攏起手盛了點水，往臉上潑了些。

水滴順着他的臉頰流到下巴，落回到水盆裏。

見鏡子裏的自己，恢複往日的從容，他走回道門邊，卻聽到外面傳來陌生的聲音。

方霖推開門，露出一道門縫，足以見得屋內一隅。

擡眼一看，是兩個年輕的女人，她們手裏捏着紀偌川的照片，臉上笑盈盈。

其中一人說：“謝謝紀天王！等明天姐姐我上班了，給你帶好吃的啊！”

紀偌川與她們倆保持距離，迅速簽好名。

她們倆拿到簽名照，心滿意足，戀戀不舍地離開病房。

她們一走，紀偌川連忙朝盥洗室的方向看來。

方霖淡定推門，道：“這麽晚了，還有粉絲來要簽名。”

紀偌川觀察着方霖的臉色，解釋道：“他們是醫院裏的護士，之前我被送進來，是她們幫忙送我去各科室做檢查。那照片是我剛回娛樂圈大概兩年左右拍的周邊，我才答應給她們在上面簽名。”

也就是說她們是老粉。

方霖心裏有些發悶，只得說：“我就是在想，如果今晚來的不是我，是其他讓你動心的漂亮美人，你也會對他們一見鐘情嗎？”

說完他就後悔了，他話裏像是在說紀偌川會見一個喜歡一個，但他不是這個意思。

“不可能！我這些年見過那麽多，從來沒遇到過像你這樣，能讓我如此心動的人。”紀偌川斬釘截鐵地回答，“在見到你後，我不會再去喜歡別人了。”

方霖愣住。

這句話，是當初紀偌川向他表白時說的。

見方霖愣神，紀偌川大膽地朝他靠近一些。

“咳……”他笑問，“其實……剛才你是不是在吃醋？”

方霖動了動雙唇，也不知該怎麽說。

扪心自問，他确實有點吃醋。

醋也不是醋有女粉絲上門來要簽名。

他是在醋，第一個接到消息的人本該是他，陪着紀偌川去做檢查的也該是他。

可現在都不是。

誰讓他和紀偌川是隐婚，除了他們的家人，和紀偌川的經紀人，沒人知道這件事，也不能讓人知道。

方霖的沉默，被紀偌川當成默認。

紀偌川說：“你會吃醋，說明你承認我的話。”

方霖瞥了他一眼：“可你甚至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紀偌川卻非常自信，“這不就證明我對你的一見鐘情，更純粹，更專一。”

方霖說：“萬一我是小報記者，聽到小道消息過來拍你住院的照片，你要怎麽辦？”

紀偌川不為所動：“小報記者我見多了，沒見過穿着襯衫西褲，手裏什麽東西都不帶的記者。”

方霖又說：“你也不想知道我是誰？”

紀偌川：“你願意說便說，不願意說我便當是一場邂逅。反正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喜歡你，其他的倒也顧不上了。”

聽到紀偌川說出如此直接坦蕩的情愛言語，方霖心頭有些亂糟糟。

他輕輕嘆氣，道：“我是方霖，爸媽向你提過我嗎？”

紀偌川驚道：“原來你就是方霖。”

方霖的心情也跟着跌落回谷底，心裏滿不情願地接受這個現實，果然……

“你不記得我了。”

紀偌川頓時面露愧色，擡手輕輕握住方霖的手腕，“抱歉，爸媽跟我說了你的名字，問我想不想得起來，我實在沒有印象，這才确定我得了失憶症……爸媽告訴醫生，你我是朋友……不然從現在開始，我們換個關系如何？”

換你個……頭。

方霖無語，嘆氣道：“可你已經結婚了，你知道嗎？”

“我不知……”紀偌川當然不知道這件事，在震驚之餘，也迅速反應過來，忙問：“我是和你結的婚？”

方霖想他還好只是失憶，智商沒受影響，反應很快。

他點點頭：“是我。”

只見紀偌川面露喜色，似乎對他們倆的親密關系感到高興。

但是，他很快又一臉愧疚，攥着他的手更緊了些。

紀偌川輕聲道：“對不起。”

方霖對他笑了下，“那你想起關于我的事了嗎？”

紀偌川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方霖，看到他的眼神中滿是失望。

忽而間，他的腦海中除了喜歡方霖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絕對不能讓他離開自己。

紀偌川身體反應比腦子快，一把将方霖拉進懷裏。

“對不起，還沒……但是……”紀偌川一時不知該怎麽說。

靠在懷裏的方霖，心裏長長地嘆了聲氣。

他想，就連擁抱的力度，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餘光瞥見大門被人推開。

紀偌川父母站在門外，手裏捏着一摞檢驗報告和繳費單子，正朝他們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