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生氣

大概是因為骨折之後大幅減少了許醉應約外出踢球,打球,進行各種運動,反倒老老實實在家,認真讀書的緣故。

這次期中考試許醉的成績有了明顯上升。

她剛入學的時候成績在四班是中間偏上。

但這次她終于沖進了前十名,許醉對此非常滿意。

許媽媽本來說要周末帶她去吃頓好的。

但分公司臨時出了點問題,許媽媽只能去外地出差處理。

這幾天家裏只有賀敘和許醉兩個人,照顧許醉的擔子完全落在賀敘身上。

天氣越來越冷,還沒下雪,暖氣也沒來。

北方最難熬的時間就是還沒來暖氣的秋末。

周末的夜裏。

許醉半夜被凍醒了,這才想起自己的被子還沒換成冬天的被子。

夏天的薄被蓋在身上,翻來覆去的怎麽都睡不着。

她爬起來打開燈,光着一只腳在冰涼的地上跳來跳去,一個個櫃子的翻找自己的厚被子。

安靜的夜裏,一點點聲音都會傳很遠。

她翻找了沒一會兒,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許醉跪在床邊,停下翻找,回頭看向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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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門縫裏瀉出去的光被擋住了一點,緊接着傳來幾聲不緊不慢的敲門聲。

家裏就她和賀敘兩個人,誰站在門外基本上不用想。

許醉扭過頭,有點懊惱,“你去睡吧。我沒事。”

門被人從外推開。

賀敘站在門口,身上穿着許爸爸的舊睡衣,袖子短了一截,露出手腕。

“在找什麽?”

許醉穿着薄睡衣坐在床邊的瓷磚上,“我想找床厚被子。”

賀敘走到床邊,彎腰捏了捏許醉床上的被子,“是太薄了。”

許醉讓冷風一吹,身上那點剛從被窩裏帶出來的冷氣都涼透了,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厚被子。算了算了。”

其實一年裏也就來暖氣之前這點時間需要厚被子。

許醉是特別怕熱的一個人,夏天必須要最薄的被子,厚一點她會直接不蓋被子睡覺。

冬天家裏有暖氣,她在家裏也習慣蓋很薄的被子。

賀敘對着她伸出手,“別坐在地上了,地板很涼。你先起來。”

許醉抓着他的手臂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賀敘垂下目光,“別光着腳踩在地上。”

許醉連忙爬上床,縮進了被子裏,緊緊裹着薄薄的小被子。

賀敘轉身離開。

許醉連忙說道:“诶,等一下,幫我關個燈。”

賀敘已經走遠。

沒多久,腳步聲重新回來。

他把被子抖開蓋在她的床上。

“我的被子比你這床要厚一點,兩床蓋在一起應該會好一點。”

許醉坐在床上,“我蓋兩床,那你怎麽辦?”

他沉默了片刻。

“我可以穿厚點。而且我身體比你好。”

“不行,這麽冷沒被子會出人命的,你跟我一起睡吧。”

這個想法剛從腦海中冒出來的時候還有點猶豫,但一說出口,許醉就變得堅定了。

她從被子裏鑽出來,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來跟我一起睡。”

賀敘定定的看了她幾秒,才很慢很慢的說。

“醉醉,我是個男生。”

許醉漫不經心的笑了。

“但你看起來比我要像是女孩一些。有什麽關系,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在一起。”

賀敘,“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許醉,“上一次我們……”

賀敘打斷她的話,“許醉!”

他難得這麽嚴肅的叫她名字。

許醉有些不耐煩,“我都不怕,你怕什麽?快點上床,我要凍死了。”

賀敘看着許醉滿不在乎,完全不設防的狀态,眸光微沉,唇邊卻多出一抹笑容。

他就這麽帶着一點笑,看了她幾秒,看得許醉心裏竟然有了點緊張。

許醉,“幹嘛?我說的不對嗎?你別磨叽了。”

燈光熄滅,視野驟然變暗。

很輕的腳步聲走近了她。

許醉心口撲通跳了幾下。

她一時無法适應夜色,有幾秒看不清。

視野受限的時候,心跳聲更為分明。

呼吸聲從頭頂壓下來,許醉往旁邊滾,迫不及待的拉開距離。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掌心很熱,“不是讓我上床嗎?怕了?”

許醉掙了一下,卻将對方更拉向了自己。

賀敘的雙手抓住她的手,将她壓倒在床上。

他的嗓音很低,“不要亂動。”

許醉臉微微發紅,她偏開頭,“賀敘,別鬧了。”

賀敘俯下身。

許醉用力推他的肩膀,“你怎麽回事?欺負殘疾人啊。”

賀敘放開她,“蓋好被子。”

許醉僵硬的平躺在枕頭上。

兩床被子被抖開蓋在她身上,沉甸甸的分量。

她翻了個身,背對着賀敘的方向,準備眼不見為淨。

他從背後抱住她。

“好了,睡吧。”

呼吸吹拂在耳後,似有似無的一點癢。

他的手握着她的手,掌心的熱量從相貼的皮膚源源不斷傳向她。

許醉掙紮了兩下,掙紮不開。

反倒出了點汗,被子好像蓋的太多了,她有點喘不上來氣。

賀敘,“別鬧了,睡覺。”

許醉已經記不清自己多少年沒有跟人同睡。

床上躺着另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即使他什麽都沒做,但存在感卻強的不容忽視。

許醉閉上眼,從心底安慰自己。

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們小的時候沒少睡一張床,當他是個大暖爐好了。

想到小時候兩個人一起睡的時候,許醉很快沒那麽緊張了。

她放松下來,在溫暖的棉被包裹下誰去。

懷中的少女呼吸變得平穩。

賀敘放開她的手,貼着她的頭發輕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沒有得到任何反應。

過了兩分鐘,許醉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換了個更為舒适的姿勢,一條腿彎曲,一條腿伸直,兩條胳膊都伸出了被子。

賀敘低眸看着她恬靜的睡容,将她露在被子外的手重新塞回了被子裏。

他捏了捏她臉頰上的軟肉,“沒心沒肺的,一點警惕性都沒有。”

清晨。

許醉慢慢睜開雙眼,感覺臉頰有點冷。

她蹭了蹭枕頭,額頭撞到了一個地方。

許醉眼皮一跳,猛地睜開眼。

賀敘的面容出現在她的視野裏,閉着雙眼,長睫在白皙的眼窩上掃出淡淡的影子。

躺在同一個枕頭上才更好對比彼此之間四肢長短,身材高矮胖瘦的差距。

沉睡的他與許醉相比,簡直像個巨人。

許醉靜靜的看了他片刻,神智才逐漸清醒。

她不太自在的往後蹭了蹭,這才感覺到一只手壓在自己的腰上。

她小心翼翼的推開那只對她來說實在是有些沉重的手。

賀敘的呼吸變了。

許醉心口一跳,飛快推掉他的手,背過身向窗外看去。

晨光裏,蒼白的樹枝靜靜伫立。

無聲靜谧在屋子裏流動。

熱流在被褥下,沉默中包裹着彼此。

他慢慢低下頭,長臂攬住她的肩膀,下巴蹭在她的肩膀上。

許醉用手肘向後戳了兩下,“滾蛋。”

他在她身後輕輕耳語,帶着初醒的慵懶。

“下雪了。”

落雪無聲,白茫茫的天空與屋檐幾乎融為一體。

他的呼吸那樣近,低沉,和緩,不容忽視。

恰如他胸口與大腿傳來的溫度。

讓人想要靠的更近一點,汲取更多的溫度。

可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已經太近了一些。

這狀态恍惚令許醉感覺自己是被野獸銜住了後頸叼進了洞穴一般,動彈不得。

她嫌棄地用手肘向後戳了他兩下,扭來扭去掙紮着想要從他懷中滾出去。

賀敘喉結滾動,“別動。”

許醉感覺到了什麽,她渾身猛地僵住。

他沉默着抱緊了她。

許醉的臉轟的一下紅了。

“賀敘,你不要臉。”

他輕輕勾着她的手指。

許醉用力将手往外抽,他卻執着于完全包裹住她,不依不饒地糾纏。

修長的手指,寬大于她的手掌。

熱度沿着相觸的肌膚攀緣,心髒一下又一下重重的跳動。

許醉怕熱,此時好像更怕身後的人。

許醉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

他以無法掙脫的力量握住了她的手,将五指插入她的掌心,緩慢的扣緊,像是沉穩的獵人将挂在野獸脖頸上的繩套抽緊。

許醉無法呼吸,她的身體在無法自控的戰栗,掙紮的力度慢慢弱了下去。

片片白雪掩映了天地。

熱氣爬入衣領,她聽到一聲很輕的嘆息。

“醉醉。”

他嗓音沙啞,“我是個男人。”

許醉窘迫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時間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從沒有一刻,她的感知如此敏銳,不僅能聽清他近在咫尺的呼吸,還能感受到身體觸碰到的每一寸。

她恨她的想象力。

天空陰沉沉的,窗外大雪紛飛。

不知道他究竟抱了多久。

不知道他何時離開。

許醉很久之後才回過神來,慢慢低下頭,用被子死死捂着臉。

許媽媽聽說下雪,當天就趕回來了。

兩個孩子都得到了一床新的電熱毯和厚被子。

許媽媽大手一揮,還給他們買了兩套冬天的厚睡衣。

但之後的幾天,許醉對待賀敘的态度都很奇怪。

她突然意識到,賀敘的确是個男孩子。

男生跟她是不同的另一種生物。

兩個人每天一起上課,坐着同一張桌子,卻很少會說話了。

許醉的腿好了一些,雖然還打着石膏,但堅持拄拐自己一蹦一跳也不要賀敘扶。

原本賀敘就話少,周圍的人一開始都沒察覺到不對。

這天中午去吃飯。

初冬的雪下得不多,氣溫不夠很快就全都化掉,冷的時候凍成薄冰,太陽一出來冰又化成水,反反複複。

以至于地上并沒有多少積雪。

正午時,無論是紅磚鋪就的地面,還是水泥地都染着水色。

許醉撐着拐杖一跳一跳的,剛出校門沒留神一腳踩在了一塊冰上,身體一晃。

賀敘上前一步,林昭慢了一拍,反應過來十分緊張的伸出了手。

許醉撞上賀敘的目光又飛快收回目光,反手一把抓住了王誠。

王誠手忙腳亂的扶住許醉。

賀敘伸出來的手又插回口袋。

林昭十分自然的蹲下身撿起了許醉的拐杖遞給許醉,有些擔心的問道:“你沒事吧?要不我來扶着你吧。這段路全是薄冰,太危險了。”

唐齊林的目光在許醉和賀敘身上轉了兩圈,看賀敘幾眼,賀敘是一貫的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麽波動。

許醉的神色就有點值得玩味了,她盯着王誠,臉上有點局促,好像在刻意忽視什麽東西。

這兩個人,唐齊林認識都超過了十年。

他自認雖然不能說很了解賀敘,但至少他十分了解許醉。

“許醉,你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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