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後悔

許媽媽從來沒有短過許醉的零花錢, 但也從來沒有一次性給過這麽多。

一夜暴富的許醉最先請賀敘吃了一頓，美其名曰賀敘把自己的筆記分給她，她的成績進步這麽大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酒足飯飽之後, 許醉拉着賀敘沿着長街慢吞吞的散步消食，偶然路過一家滑板店。

她駐足在店門外，一眼相中了一塊頗為漂亮的長板。

它靜靜的躺在貨架上, 層疊波動，深淺不一的藍色花紋像是海浪。

店員帶着微笑從店中走出, “今天有特價活動哦, 下單九折還送贈品, 很劃算的。您要不要進來看看？”

許醉走進店裏, 直直的走向自己一眼看中的那塊長板, 伸手摸了摸輪子。

“您的眼光真好，這是我們新到的貨, 專業級別，進口材質……”

許醉打斷店員滔滔不絕的介紹, “多少錢？”

店員上下打量了一遍許醉，臉上露出洞察的笑容, “您還是學生吧, 今天我們剛好做優惠，可以在原本的九折上再給您一個學生折扣, 大到八折，八百三十塊。”

許醉一時有些拿不定注意。

她其實根本沒玩過滑板, 也不知道這個價格是不是正常的，到底值不值。

店員上前一步，“小姐，這個板子真的很漂亮, 非常配您。”

許醉在店員的步步緊逼下，實在有些騎虎難下。

她尴尬的撓了撓頭發，“我再看看。”

店員臉上帶着笑，“您別看了，我們店裏這個板子就是最适合您的。今天做活動，機不可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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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敘的手搭上許醉的肩膀，“貴了。四百差不多。”

許醉用眼神問他，一開口就砍一半，這會不會太狠了？

賀敘黑眸盯着店員，面無表情，壓迫感加倍。

賀敘，“現在我們在哪付錢？”

店員在他的注視下難得晃了神，面上笑容有些挂不住，但很快鎮定下來。

“小哥哥，您長得這麽帥，怎麽一開口就是對半砍呢？這也砍的太狠了。我們的滑板都是進口的，絕對對得起這個價格。”

賀敘漫不經心擡起一只手，屈起手指，敲了兩下滑板，另一只手輕輕捏了捏許醉的發根。

“這種質量最多賣到四百。”

店員面露難色，“四百真的我們會虧本的。”

許醉看一眼店員，又扭頭看一眼賀敘，幾乎把緊張寫在了臉上。

如果不是這個女孩一開始表現出很想要，店員不會上來就開那麽個高價。

本以為學生面皮薄不會砍價砍太狠，但她萬萬沒想到女孩倒是很好搞定，女孩身邊卻跟了個不好搞定的角色。

賀敘聲音很淡，“三百五。”

許醉輕輕拽了一下賀敘背後的衣服。

她覺得這也有點太過了，其實四百能拿下已經很不錯。

店員，“哪有這麽砍價的？”

賀敘攬着許醉的肩膀要走。

店員咬了咬牙，“別走呀，小帥哥，三百五就三百五。”

結賬時許醉掏出手機要付錢，卻沒趕上賀敘掏錢的速度。

店員打趣道：“小姐，你男朋友對你可真好。祝你們永遠都這麽恩愛。”

許醉臉上微紅，剛開口要說不是男朋友。

又被賀敘搶話，“謝謝。這個不用包了。”

抱着滑板走出店，許醉還有些不可置信。

“一開口就要八百的滑板，最後居然三百五就買到。賀敘，你這個砍價功力也太厲害了。”

賀敘，“之前怎麽沒見你玩過滑板？”

許醉理直氣壯，“因為我就沒玩過。”

賀敘，“從來沒玩過？”

許醉點了點頭，“從來沒玩過。”

兩個人面面相觑。

賀敘敲了一下她的腦門，“那你還買？”

許醉，“哎呀，以前沒沒玩過，我可以現在開始學。”

賀敘沉默片刻，“那我去買一套護具。”

許醉搖了兩下食指，“NO，NO，NO。我平衡性一流，就沒有什麽運動是我拿不下來的。不就是踩個滑板嗎。平地上練一練，絕對摔不着。”

賀敘中肯道：“我覺得還是去買一套護具比較保險。”

許醉自信的拍了拍胸口，“什麽護具不護具的，我可不需要那種東西。”

賀敘，“初學者玩滑板不會玩，就會很容易摔跤，咱們還是買一套護具吧。”

許醉放下滑板，一只腳踩了上去，“這有什麽難得！你看着。”

她腳下一蹬，整個人立刻飛了出去。

賀敘本能伸手去攔，慢了一拍，抓了個空。

許醉臉上露出笑容，得意地回頭沖賀敘挑眉，“我就說了，這根本不難嘛！”

賀敘變了臉色。

下一刻，許醉撞在了垃圾捅上。

她抱住了做成熊貓形狀的垃圾捅，整個人趴在了熊貓頭上，雙眼泛起淚花，從嘴裏擠出一句，“槽——”

賀敘幾步沖過來，他半蹲在她面前，眉眼間全是着急。

“許醉，你怎麽樣？”

從來無論面對什麽人，還是大大小小的考試都一向游刃有餘的人，這時卻滿臉都寫滿了慌亂。

許醉淚眼婆娑，“腳趾頭撞到了，好痛好痛。”

賀敘伸出手又不知道該落在哪裏，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手足無措。

“我說了應該買個護具，滑板挺危險的。我現在打120。”

他太着急了，連說話都變得有些語無倫次。

許醉一把抓着賀敘的手，緊緊攥住他的掌心，靠着他的力量慢慢站起來。

賀敘連忙站直了身體扶住她。

她吸了幾口氣，咬着後槽牙，故作輕松的說道：“120就不用了。”

賀敘見她還能站起來，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還能走嗎？”

許醉搖頭，“走不了了。”

賀敘，“我背你回家。”

許醉抱着賀敘的手臂，猶豫着看向那塊斥巨資買下的滑板，“那滑板怎麽辦？要不你帶着滑板回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家的。”

賀敘要被她氣笑了，他敲了一下她的腦門，“什麽時候了還想着滑板。”

“可是這塊滑板很貴，又這麽好看。”

賀敘，“好了，我知道你很喜歡這塊滑板了。打電話讓王誠過來一起提回去。”

他掏出手機給王誠發了個消息。

許醉靠着他，沒精打采的說道：“怎麽我每次倒黴都讓你給看見了。”

“我小時候也經常倒黴被你看見啊。你還記得那次我們剛上一年級的時候，春天校門口的綠化帶裏放了水，然後就全是泥水。結果我不小心掉了進去，整條校褲全都是泥巴，還是你把我從綠化帶裏拉上來的。”

平時賀敘話不太多，也很少提及童年。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自己提起自己的童年糗事，只是想讓她開心一點。

賀敘側頭看着她。

許醉總算打起了一點精神，跟着回憶起來，，“是啊。我記得那個時候你還沒有我高，咱們班裏的男生就沒有比我還高的。”

她微微彎下腰，在自己的腿上比劃了一下，又擡頭眼裏含着親昵又挑釁的笑意，“你一年級的時候，只有這麽一點點高。換算之後應該只到我腿這裏，小矮子。”

賀敘摸了摸她頭頂，“可你現在比我矮。”

許醉扭過頭，“切！不要摸我的頭，我還會再長的！”

王誠收到消息匆匆趕來，對許醉噓寒問暖一番後抱起滑板。

一行人踏上回家的路。

夏日炎炎，光照強烈，道路兩旁的青翠樹木綿延到視野盡頭。

耳邊少女對于童年的細碎回想，壓過了低矮灌木叢中的聲聲蟲鳴，她的笑聲混雜在悶熱的空氣中。

賀敘托着少女的腿，心中忽然湧動起很多很多的回憶。

有一瞬間，他希望時間就此停止。

一次小小的失敗根本不能打敗許醉玩滑板的興趣，她老實了兩天之後又對自己的滑板蠢蠢欲動。

賀敘勸阻無果，第二天拿來了一套護具。

暑假裏，小區裏經常有人會看到穿着全套護具的女孩在水泥地上反複踩着滑板滑行，而她的身邊常常跟着一個男生。

時間彈指間過去，臨近開學，許醉這才收了心開始狂補作業。

高二一開學交了作業就是分班考試，所有學生都被打亂重新分班。

林旭和唐齊林選的科目完全不一樣，兩個人各分到其他班級。

王誠的成績不好，沒有選科目的自由，只能從一堆不太好的裏面挑幾個勉強達到合格線的科目。

只有許醉和賀敘選的科目都一樣，又同樣是年級前列，兩個人不出意外分到了同一個班級。

新的班主任是一位年紀比較大的老教師。

她站在講臺上笑眯眯的說道：“現在同學們都去樓道按照成績排好隊，我念一個名字，進來一個人自己挑位置。剛好也讓我認識一下大家，熟悉熟悉。”

第一個被叫到名字的不出意外又是賀敘。

許醉站在隊伍裏看着賀敘走進去。

她高一期末的時候成績是年級第七，這一次分班考試，她在班裏成績排第四，排隊的時候兩個人之間隔了兩個人，一個男生一個女生。

她有些憂慮的想着，不知道這次還能不能和賀敘做同桌。

男生被點到名字走入了大門，緊接着是排在許醉前面的女生。

許醉緊張的向前走，等待着被叫到名字。

早知今日，她整個暑假就該不玩滑板，多學一會兒，分班考試還能考的更好一點。

如果她能考第二，就可以保證肯定能和賀敘做同桌了。

班主任口中報出了許醉的名字。

許醉走進大門，目光在教室裏看了一圈。

新的教室和以前的教室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賀敘坐在後排，原本高一時那個教室他們曾坐過的位置。

但他身邊的座位已經有了人，是考第二的那個男生。

賀敘擡眼看着她。

許醉垂下眼，拎着書包走到了他前面的位置坐下。

老師仍然一個又一個的報出名字，同學們新奇又緊張的走進教室，各自找到位置坐下，然後小聲交談。

許醉卻連擡頭看一眼新同學的興趣都沒了。

她蔫蔫的趴在桌子上，說不清心裏那種憋悶和失落感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