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任務者

有一句話刀鋒說的是對的，白池對很多事情都會帶着點善意的濾鏡。

說好聽了，是他性格好，不願意把人往壞處想。說難聽一點，其實更像個老好人，不願意讓別人不開心不自在。

和他相處确實是很愉快很舒适的，只不過多多少少有那麽一點不溫不火。

當他發現雲欣的不對勁的時候，顧念到兩人之前近百年的情誼，并沒有太放在心上。而且他知道雲欣對他，至少是沒有惡意的。

接着寶兒和墨漓先後失蹤，他知道這件事和刀鋒有關系，但卻不願意去追究。

并不是說他不疼愛自己的孩子，而是他發現這兩個孩子，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非人力可轉移。在孩子周歲的時候，他就算出這一劫，之後每年都測算一次，卻發現卦象沒有任何變化。

所以當事情到來的時候，他選擇了順其自然。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受那樣的苦，是爹爹不對，你可怪我？”白池輕輕摸着墨漓的頭發，眼底滿滿的愧疚。

“我不怪爹爹，何況那些情況，我一點記憶都沒有，就算真的受了什麽苦，我其實沒什麽感覺的。”這些話墨漓倒不是在安慰白池，他确實沒有那部分記憶。幼年的記憶截止到了他尾巴被砍掉，再次清醒的時候就已經到了現在這個世界了。

“不是說不再隐瞞麽？怎麽還遮遮掩掩的？”一直沒開口的青知突然說了一句，讓正在溫情對視的父子二人都愣了一下。

“大人？”白池似乎有點不太贊同，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小漓已經長大了，沒必要瞞着他。”

“瞞着我什麽？”

白池看了他一會兒，微微嘆了口氣。

“我并不是想要瞞着，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說出來也不過是不開心的事情而已。”

原來，當年白池并不是真的什麽都不做的，他從發現兩個孩子的命中會有劫難開始，就想要嘗試着改變。但是他發現，只要他試着改變兩個孩子的命運，事情就會往着更差的方向走去。

“所以說當年族內發生的那些，族人們以為是寶兒帶來的厄運，其實是……”墨漓并不笨，稍微一想就弄明白了。

“對，只要我嘗試着動你們的命運線，族內就必然會發生大事，而且肯定是壞事。”

難怪了，白池之前明明還是很疼白寶兒的，但是當他被族人驅逐的時候，卻沒有阻止。他不是不想阻止，而是發現一旦阻止，必定又會有人受到傷害。

而且從那十年的情況來看，那些族人受到的傷害只是額外附贈的，兩個孩子的命運線卻沒有任何變化。就算他一直一意孤行，也只能讓靈狐一族更快衰敗，卻不能改變這兩個孩子的命運。

“為什麽會這樣？我和寶兒難道真的是被詛咒的嗎？”

“當然不是！”白池忍不住把墨漓抱在了懷裏，“所以我不說這一段，只是不想你有心理壓力而已，當時發生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決定，和你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該知道，仙界屬下，有千千萬萬的世界。”

“嗯，這個我知道！”這些倒不是秘密，墨漓還沒離開狐族的時候就知道。更何況，青知也和他提過他以前渡劫的經歷，他的渡劫方式，就是去一個一個不同的小世界做任務。

“我們所在的天胤大陸，怎麽說呢，可以說，它還沒有完全成型，在成型的過程中。”

“啊？”墨漓有點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雖然他只在自己的世界生活了十年，但是那個世界一些都很正常啊，看不出來成型不成型的。

“我們身在本世界，當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在無形中，會有定好的規則讓我們順着去走。”

“是不是就像這裏的人類會說的什麽因果？命運？注定？”

“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這裏的人類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因為在以前，很多年前，這個世界還未完全成型的時候，一切都是被天道管轄的。”

墨漓點了點頭，他現在生活的是個很現代化的世界，所以這些概念，其實接觸得不算少。倒是白池生活在天胤大陸，居然能想通這些，也是不太容易。

“你娘，她其實是個任務者，所以她完成任務，就離開了。也怪不得她生下你和寶兒之後，會突然妖力潰散，傾盡了整個靈狐族的能力都沒辦法救回來。所以她不是不愛你們，她只是不得已而已。”

青知動了動嘴想要說什麽，不過忍了下來。他做過的任務不知凡幾，按理來說套路應該都是差不多的。

至少他在做渡劫任務的時候，離開時間是可以自己控制的。換句話說，就算完成了任務，如果任務者不想離開，就可以繼續留下來。

不過一來考慮到雲欣和自己的任務模式可能不一樣，二來也想着還是別讓墨漓知道這麽殘忍的事實比較好，那畢竟是他的母親。所以他猶豫了一下，并沒有多說什麽。

至于白池，他果然又是自帶濾鏡，凡是都要自動美化一番。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人，不會有太大的執念，與修行來說反而更有益處。

墨漓聽得一愣一愣的，有點想不明白。林霄也覺得有點玄幻，他以為自己之前的經歷夠玄幻了，原來還是太年輕啊。

“那個……”林霄看墨漓愣愣的樣子，忍不住問了一句，“那您知道為什麽呢？難道她的任務就是給您生兩個孩子？為什麽她會來做這麽一個任務？”

白池倒是沒有不耐煩，輕聲解釋：“世界的運行會有一定的規則，就像你看一個故事，總會有主人公。那麽每個世界，在确認成型，可以長久發展之初，就一定會有所謂的天選之子。”

林霄的表情簡直可以用目瞪口呆來形容，這種說法他不是第一次聽說，以前林風跟他八卦某些電視劇或者小說的時候經常提到。他偶爾還會說，有機會一定要去當X點男主，分分鐘走上人生巅峰什麽的。

但是他一直以為這不過是人類的臆想而已，沒想到居然真的是真實存在的。

“難道您就是……”

“不，不是我！”白池說着把目光轉向了墨漓。

墨漓原本已經淡定了的表情再次變為呆滞，然後傻乎乎地指了指自己，“我？”

“是！就是你！”

看墨漓還是一臉的無法置信，白池繼續說道：“你知道為什麽刀鋒明明砍了你的靈根，又打得你經脈盡斷，你卻還能活下來？為什麽你莫名其妙會碰到青知大人，他随手給了你一根羽毛續命？又為什麽墨羽大人和灰瞳大人會剛好經過那裏，又順手把你救了？”

“都是？”

“都是注定的！”

這下不只是林霄和墨漓臉色不太好，連青知都肉眼可見的有些不太爽。

雖然他喜歡墨漓，能夠救他也是很高興的事情。但是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像提線木偶似的操控，确實有些不太爽。不過轉念一想，事情又不太對，他覺得白池其實有一點鑽牛角尖了。

說出這些的白池臉上顯出了一些疲憊，不是身體上的，也許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想想也是，這兩百多年，他一直在尋找真相，最後發現自己不過是某個計劃的一環。

他的出生、他的愛情、他的孩子，全部都是被制定好了的。仔細想想，确實是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

“倒不全是！”青知突然開口，把幾個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什麽不全是？”墨漓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我是說，确實是有一部分被定好了的劇情，但情況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糟糕。至少，這中間有一個非常明顯的意外。”

“意外是指……”

“白瑾白寶兒啊！他應該是個意外，而且是人為的意外！”

青知微微沉思着開口：“如果小漓确實是天選之子，而天選之子必須經歷挫折這沒問題，但是那個給他帶來挫折的并不一定需要是他的兄弟，所以白寶兒的存在，就沒什麽意義。”

這話倒也在理，真的要對付墨漓，反正有天道壓制，一個刀鋒足足夠了。

原本一直平靜到沒太多的表情的白池聽到這句話，眼睛終于有了些光彩。

“您的意思是說，寶兒他，他是小欣留下的？”

“八九不離十吧，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天道的控制之下的，他們也沒那麽閑，有些細節不會來管太多。”

這倒也是，千千萬萬的小世界，天道要真的是什麽都管，難道還要管人們的吃喝拉撒麽？他們頂多保證大方向不出差錯就可以了。

就像墨漓身為天選之子，也許是要經歷一番挫折。但是怎麽走，由誰來下手，卻又沒那麽重要。天道只要保證墨漓會出事，且會被救，這就夠了。

至于救他的人為什麽是青知，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剛好在那邊做任務，順手而已。如果他不在，也許也會有某個其他利害的人物經過那邊，或者甚至他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恢複。畢竟是天選之子呢，并沒有那麽弱的。

不過那樣的故事走向，也許會有一些偏差，但是總體肯定不會變的。就算走歪了，總有辦法再繞回來。

青知對創世界部門熟悉得很，那邊也算是個公務員事業編制，大部分仙都還可以，沒那麽難搞。

只不過之前他确實沒想到墨漓會是天胤大陸的天選之子，所以完全沒往這個方向想而已。

【作者有話說：白池：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青知：你果然很會自我安慰啊，像你這樣的妖怪，應該很難入魔吧

白池：多謝大人誇獎

青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