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孩子肌膚白,晶瑩勝雪,……

羅氏進入院子的時候,周嬷嬷已經沒了氣。一個小丫頭到她身邊,輕聲說了幾句。

安國公府發生了什麽,羅氏已經心知肚明,到底還是來晚了一步。

不過她并沒有表現出來,神情仍舊淡淡的,直接抱着明臻進了房間。

羅氏平日養尊處優,明臻體重并不算輕,她也出了一身汗,額頭上都是亮晶晶的汗珠。擡眼看到上面坐着的安國公,羅氏明知故問:“老爺怎麽在這裏?”

連氏看到羅氏抱了明臻回來,臉色微微一變,之後就要撲過來抱明臻:“我可憐的孩子,太太,把這孩子給我吧。”

羅氏美目冷掃她一眼:“哪裏輪得到你這賤妾插嘴?退開!”

連氏眼圈兒立刻紅了,嘴巴瞥了瞥,小心翼翼看明義雄一眼:“老爺……”

安國公素來疼愛連氏,府中妾室衆多,連氏是最受寵愛的一個,但是,安國公卻不會為她做出寵妾滅妻的事情,連氏亦清楚這一點,所以不敢造次。

他沉聲道:“阿臻被丢在了哪裏?”

羅氏把明臻放下了。

明臻怯生生的看了連氏一眼,之後又看向安國公,輕輕喊了聲“爹爹”。

明義雄擡手揉了揉明臻的頭發,內心百感交集:“乖孩子。”

羅氏坐在了明義雄的身側,丫鬟沏茶端了上來,她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這才開口:“我管家不嚴,讓下面的奴才弄丢了九小姐,老爺盡管懲罰,我沒有怨言。”

相對于連氏,羅氏很有當家主母的風範,在明義雄面前也表現得不卑不亢。

連氏內心突然就變得忐忑不安,她對明臻招了招手:“乖孩子,到姨娘這兒來。”

明臻不喜連氏,但她畏懼連氏,知道自己若不服從連氏,回去後肯定又要挨打,所以不甘不願的往連氏這裏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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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義雄開口:“犯錯的下人已經被懲戒了,阿臻既然平安回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羅氏也明白,明臻是一名庶女,只要平安回來,明義雄就不可能讓自己這個當家主母難堪。這麽多年,明義雄對她尊重有餘,寵愛不足,從沒有讓她在妾室面前丢過臉面。退一百步,哪怕明臻真出了什麽事情,自己的地位也不會受到動搖,頂多是失去了明義雄的信任。

不過,羅氏性情要強,從來不會讓人對她有任何指摘。

連氏把身體僵硬的明臻摟到了懷裏,她眼睛轉了轉,之後對羅氏道:“這次多虧了太太,阿臻才能平安回來。阿臻,你怕不怕?別怕,将你弄丢的周嬷嬷已經被打死了,以後阿臻不會走丢了。”

連氏聲音婉轉動聽,平時尤為媚人,她也知道,安國公愛她這般。連氏又看向安國公:“老爺,我今天可是擔心死了。現在阿臻回來,晚上您定要同我好好慶祝一下。”

明義雄點了點頭:“好。”

安國公夫人羅氏心頭怒火中燒。周嬷嬷服侍羅氏多年,打狗還要看主人,不過弄丢了一名庶女,連氏這賤人居然挑唆着安國公将人活活打死,實在讓羅氏面上無光。

羅氏将手中一杯茶喝完,這才開口:“連姨娘,阿臻這孩子命苦,剛剛生下來,她母親就去世了,現在養在你的膝下,是因為老爺信任你,知道你會好好撫養。”

連氏與羅氏目光碰撞,下意識心虛,總覺得被羅氏發現了什麽。她幹巴巴的笑了一下:“我這麽多年沒有生一兒半女,阿臻讓我養着,就是我的親女兒。”

明義雄不曉得羅氏為什麽突然提這個,不過,羅氏做事一向穩重,既然提起,肯定有她的理由。

他呷了一口茶。

羅氏道:“阿臻每月的月錢被你拿了,我問你,你既然疼她,為什麽讓她穿得衣衫褴褛?”

連氏目光躲閃了一下:“太太為什麽這麽說?阿臻的衣服是這個月新做的。”

明義雄掃了明臻一眼,小姑娘咬着手指,雖然衣着不如明荟,也算花枝招展:“阿臻分明衣着光鮮,夫人不要過分苛責。”

羅氏站了起來,走向明臻:“阿臻,你過來。”

連氏拉着明臻不松手,她臉色瞬間漲紅:“老爺,我知道太太看不慣我,所以才對我百般挑剔,我對阿臻如何,這些年您肯定看在了眼裏。”

羅氏冷笑:“你如果行事得體,也不怕旁人挑剔。”

她彎下腰,強行抓住了明臻的手臂,将外衣往上輕輕一卷,露出一截顏色暗淡的中衣:“我們家的女兒,雖然比不上皇室公主,卻比一般人家的女兒要嬌慣。這麽破舊的衣物,你我身邊的丫鬟都不稀罕,連氏,你讓家裏小姐來穿着去公主府?”

連氏哪裏想到今天羅氏居然能和明臻走到一起?

她的眼淚瞬間滾落下來:“我不知情,是下面的奴才在照顧阿臻……”

明義雄臉色沉了沉,沒有開口。

羅氏道:“倘若誇阿臻養得好,功勞全是你的,她出了事情,便成了下人的過失?”

連氏往明義雄面前一跪:“老爺,您是知道的,我平時對阿臻如何,您都看在了眼裏。今天大概是下人眼花,天不亮就起床,拿了舊衣服給阿臻穿上。”

一件衣服的事情,并非大事,連氏畢竟是得明義雄盛寵的姨娘。倘若羅氏鬧大,只會顯得她心胸狹隘。

羅氏厭惡的看她一眼:“你以為我要講衣物?阿臻衣衫破舊,我可以當成你勤儉持家,可她身上傷痕累累,你又怎麽解釋?”

明臻年齡雖小,畢竟是個女童,不方便讓明義雄多看。羅氏只将中衣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兩截蓮藕般的玉臂,小孩子肌膚白,晶瑩勝雪,粉雕玉琢,因為膚白,淤青和紫脹便格外清晰。

“身上還有更多的傷痕,新舊交替,老爺若不信,可以讓大夫來檢查。”

明義雄看了一眼明臻的手臂,臉色越發凝重:“連氏,你如何解釋?”

連氏張了張唇瓣:“我不知道,老爺,是奴才幹的,我不知道……”

眼下承認自己怠慢明臻更好些,如果讓明義雄知道自己虐待明臻……

連氏打了個寒顫。

她清楚明義雄的為人,明義雄雖好美色,卻不沉湎于此。這麽多年,連氏在明義雄面前都僞裝成善良柔弱的婦人,倘若讓他知道自己本性并非如此,她肯定會失去寵愛。連氏比誰都清楚,明義雄最厭惡蛇蠍心腸的婦人。

不過,羅氏并沒有給她更多狡辯的機會。

羅氏把明臻拉到了自己的面前:“阿臻,你告訴太太,姨娘平時待你如何?”

小孩子不會僞裝,明臻這樣的——更加不會僞裝。

只需要看明臻突然躲閃的神情,明義雄就猜出了大概。

羅氏道:“好孩子,你告訴太太,太太為你做主,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負你。以後,阿臻不會再住連姨娘房裏,告訴太太,連姨娘怎麽罰你?”

明臻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姨娘用針紮阿臻。”

明義雄目光瞬間陰冷。

連氏趕緊上前抱他的大腿:“老爺,您聽我解釋,阿臻她被太太收買了!太太看不慣我,所以要誣陷我!”

明義雄擡手将她撥開,看了羅氏一眼:“後續的事情,你來處理就好。”

羅氏搖頭:“老爺還是留下吧,現在将連氏房裏的人叫來一一審問,老爺親眼看着,才知道是不是我陷害。”

明義雄不願理會後宅争鬥,他這樣出入戰場的男人,最厭女人勾心鬥角。羅氏卻要他親眼看看,他寵出來的愛妾,究竟是怎樣一副心腸。

連氏房中的大小丫鬟都被叫來了。

不出一個時辰,這些丫鬟跪在地上,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我們不敢碰九小姐一根手指頭,這些都是姨娘做的。”

“姨娘常說九小姐克死了親生母親,現在在她房中,也成日克她,害得姨娘生不出兒子來。”

“平日裏姨娘對九小姐非打即罵,先前姨娘還讓我們給九小姐洗冷水澡,說小姐病了,老爺就會過來了。”

“……”

連氏臉色慘白,一句話都說不出。

聽到連氏頻頻用針去刺明臻的皮肉,因為這樣不會留下傷痕時,明義雄怒火中燒,擡手給了連氏一巴掌:“賤人!”

這麽多年,明義雄是第一次打女人。

“阿臻先養在你房裏。”明義雄看了羅氏一眼,“連氏心如蛇蠍,虐待小姐,按照家法處置。”

事情發展得如此順利,羅氏有些吃驚。家法可重可輕,連氏細皮嫩肉,打得輕了恢複回來又要勾引安國公,打得重了顯得羅氏不夠仁慈。

羅氏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将連氏送去鄉下禮佛堂,日日抄寫經書,不得回來。”

連氏被拖了下去。

安國公晚上有宴,已經有官員來拜見,之後還要一起出門,便離開了這裏。

明臻站在一旁,以她的頭腦,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雖然明臻什麽都沒有做,還幫羅氏鏟除了連氏。但是,周嬷嬷之死始終梗在羅氏的心頭。

羅氏和善的笑意收了起來,吩咐身邊的丫鬟:“帶九小姐去休息,記得收拾一個屋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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