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反目（下）

沉重的壓抑如蜘蛛網般蔓延着，濃重的火藥味籠罩着整個宿舍，如死一般的靜默仿佛讓時間靜止了一般。

“曉雅？”聲如蚋蚊的輕喚打破無解的死寂，怯弱無助的語調讓人不自覺産生憐惜之感。

袁沫沫輕撫着火辣紅腫的臉，水災泛濫的無辜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韓曉雅，棕色的瞳仁滿載着不解與不信，紅潤的櫻唇讷讷微顫着，那模樣益發的楚楚可憐。

過去，只要她這副軟弱無助的模樣一出，絕對能激起曉雅的強者情結，再大的火也會滅于一瞬。

可這次，不但火沒滅成，反倒越燒越炙，那态勢仿佛欲焚毀一切般。

軟軟的輕喚傳到韓曉雅耳裏，宛若一股清流注入熊熊火海，緩和那不斷上揚的火勢。

與丁小飄對峙的視線緩緩移往袁沫沫身上，淹沒于火海的明眸閃過一絲溫柔，然而當視線真正落在那張泫然若泣的小臉時，清流頓化熱油，觸起怒焰新一輪爆發。

用盡全身力氣甩開丁小飄的鉗制，她大步一跨，揪起袁沫沫胸前衣襟就是一罵：“袁沫沫你這婊，子！你缺男人是不是？是不是要把全天下的男人都搶走才滿足？”帶着磨牙聲的聲音隐含着無盡恨意，瞪着袁沫沫的雙眸仿佛想把她吃進肚子般。

這騷，蹄子就是用這可憐兮兮的無辜臉勾，引卓承亞的是不？也是用這軟趴趴的柔弱勁兒一直在騙取她的友情是不？她真沒想到她一直放在手心護着的好閨蜜竟然暗地裏搶她看上的男人！

□？搶男人？到底是誰睡了別人的男人？誰才是真正的□？袁沫沫不禁心下冷笑，刻意掩埋心底的恨意破土而出，看似無辜的眼底閃過一絲陰沉，柔弱的僞裝逐漸分崩離析。

本該最早察覺這一變化的韓曉雅卻因丁小飄的介入而錯過了發現的機會。

“夠了！韓曉雅，你瘋夠了嗎？”難得皺起秀氣的眉頭，丁小飄一手搭上韓曉雅的肩膀，欲把她從袁沫沫身上扳開。那麽粗俗的辱罵，她實在聽不下去了。

“滾開！這是我跟袁沫沫之間的事！你管不着！”韓曉雅肩膀一扭，欲掙開丁小飄的壓制，飽含威脅的美目回瞪着不肯退縮的冷眸，兩人明顯扛上了。

一冷一熱的視線在空中對峙着，一把清冷的嗓音猛地竄出，斬斷兩者的糾纏。“謝謝小飄同學的仗義。這是我跟韓曉雅之間的恩怨，我們能解決的。”

話雖是對丁小飄說，但袁沫沫那雙沉靜得讓人看不透的水眸卻盯着韓曉雅，軟弱無骨的小手不知從哪生出巨大的力氣，一下就把緊抓着她衣領的魔爪扒下來。

淡淡地掃了滿臉錯愕的韓曉雅一眼，袁沫沫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被揪得皺巴巴的衣襟，眼角朝丁小飄送去感激的一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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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會的丁小飄僅是聳聳肩，靜靜地退至床邊，挑了個舒适的位置環胸倚着，嘴角微揚，飽含譏諷，清冷的眸子閃過一絲興味盎然，默默地關注着這一場鬧劇。

短暫的錯愕過後，鋪天蓋地的怒焰随之而來。發白的臉容緊繃着，韓曉雅緊握着拳頭，豐滿的胸膛急促起伏着，布滿紅血絲的大眼恨恨地瞪着袁沫沫，“好你個袁沫沫！你他，媽的一直在騙我！你就他，媽的一賤人！”這才是袁沫沫的真面目！冷靜自持！清雅淡然！她居然被這丫的給騙了！不 可饒恕！不可饒恕……不可……饒恕……

不知何時，貝齒已狠狠地咬上下唇，布滿怒焰的眸子已被洪水所淹沒。韓曉雅就是憑着一副倔性子，硬是不讓早已滿溢的淚水滑落下來。

“是不是只有軟趴趴的小綿羊才配當你的好閨蜜？我到底是你的朋友還是滿足你女王情結的布偶娃娃？或者我僅僅是烘托你耀眼光芒的樹丫？

再美的紅花都需要綠葉陪襯，在你心目中我只是那可憐的綠葉。一旦我散發出自身的光芒，奪去你的光彩，我就會瞬間從朋友變成敵人，你就會毫不留情地剪除我這礙眼的綠葉。”淡然一笑，袁沫沫暢快淋漓地把壓抑了七年的心底話一古腦地吐出來。從上輩子她就一直覺得憋屈，只是性子懦弱不敢反抗，才一直默默忍受。

韓曉雅被袁沫沫這番話說得無法反駁，可心底又不甘于承認，剛想強辯又被袁沫沫把話頭給截了。

“別急着否認！近這一個月以來，你的情緒變化我看得清清楚楚！舉凡我幸運獲得青睐或得到別人的贊美，你都不會真心為我高興，反倒心裏憋着一股不甘與怨恨。這就是我的好閨蜜好朋友嗎？

你說我騙你？是的，我承認我這一個多月确實在騙你。因為你不可能接受不是小綿羊的我！我只想要平靜的校園生活，所以我只能裝，裝回你想要的小綿羊！

人會變！這是不變的定律！我不可能永遠當躲在你身後的小綿羊！”

清澈地水眸無畏地直視着韓曉雅越加扭曲的臉，其中一個心結被解開，袁沫沫的心湖頓時平靜了不少。

眼見說不過袁沫沫，韓曉雅也不會笨得繼續在此話題上糾纏。狠狠地瞪了袁沫沫一眼，她從包包裏掏出一疊照片，劈頭劈腦就往袁沫沫的頭上扔去。

哇啦哇啦！照片散一地。

下巴微揚，韓曉雅指着那一地的照片，倨傲地看着袁沫沫，“你之前一直說跟卓承亞沒任何特別的關系！那你怎麽解釋這些照片？你那麽伶牙俐齒！你說啊！在這堆證據前說你跟卓承亞沒關系啊！”

挽裙半蹲，袁沫沫邊撿起地上散亂的照片邊細看照片的內容。一張張她與卓承亞在包廂親，吻的暧，昧照映入眼簾，一簇簇小火苗自心底燃起。又是哪個愛搬弄是非的家夥故意挑事？

“怎麽？說不出話來了吧？”看到袁沫沫陷入一片靜默，韓曉雅不禁冷笑，打鐵趁熱地進一步罵道：“枉我一直那麽信任你，你居然搶我的男人！你袁沫沫不是婊，子是什麽？不是賤女人是什麽？打你一巴掌只是餐前小菜！我告訴你！我不會就此罷休的！誰敢搶我韓曉雅的東西，我就要誰死無葬身之地！”

“哈哈哈……”低頭良久的袁沫沫突然爆出一陣譏諷的長笑，抽出一張破綻明顯的照片亮出來，眼角滲着恨意，不無諷刺地盯着韓曉雅，道：“韓曉雅，難道你就看不出這是錯位照？什麽是錯位照，你這位韓家大小姐總不會不知道吧？”

一再出現的“婊，子”、“搶，男人”的字眼不斷刺激着她的神經，令她好想對着她吼“真正的婊，子是你韓曉雅！”，但是她不能！她只能壓抑着強烈的恨意，耐着性子與韓曉雅周旋。

“即使是錯位照，也得你們做出這種暧，昧姿勢才拍得出來！沒吻成功就代表你沒勾引卓承亞？”

“哈！你有沒看清照片，到底是誰主動的？為什麽就一定是我勾，引卓承亞，而不能是他勾，引我？根本就是你潛意識地在逃避！”

“我查得清清楚楚！這頓飯是你提的邀約！你要不是想勾，引卓承亞，你好端端的單獨約他出來吃飯幹嘛？為什麽就不見你約會長或者露露部長？偏偏你約的就是跟你毫不相幹的卓承亞？”

“哈！我約他吃頓飯怎麽了？難道我就不能請他吃頓飯感激一下他上次背我回來的善舉？”

“他是我看上的男人！作為朋友，你就不該再去招惹他！你去招惹他就是背叛我！就是搶我的男人！”

那你上輩子為什麽又招惹我的男人，睡我的男人？就在這句差點脫口而出的最後一刻，袁沫沫硬是忍下來，一股怨氣卡在喉嚨不上不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怎麽？無話可說了吧！袁沫沫！我不會放過你的！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敵人！”提起包包，韓曉雅恨恨地看了袁沫沫一眼，冷哼一聲，踩着重重的步子離開宿舍。

鬧劇落幕，看完戲的丁小飄緩緩來到袁沫沫身邊，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照片看了看，調谑道：“照片拍得不錯。這男的是那火爆女的男朋友？”

“不是。”疲憊地整理着淩亂的地板，面對丁小飄的調谑，袁沫沫不禁一陣苦笑。

“不是她的男朋友，她有什麽立場指責你搶男人？難道她看上的男人就屬于她的？”撇撇嘴，心中對韓曉雅的鄙夷更甚，而這一可愛的動作也緩和了丁小飄的冰冷氣質，讓她更顯人味。

袁沫沫僅以淺笑回應丁小飄的抱不平，心底已不想再議論韓曉雅的橫蠻了。正式決裂了也好，起碼她可以真真正正當回自己，不需再有所顧忌了。

“袁沫沫，你跟這男的挺般配的。就如那女人所願，搶過來吧！”雙手依舊在勤勞收拾散落在四周的照片，丁小飄漫不經心地提出驚人建議。

聞言，手不覺一抖，袁沫沫有點不可置信地看向丁小飄，竟發現她眼底的認真，不禁暗暗苦笑。

搶？根本不需要。卓承亞的心本身就在她身上。只是她不會把卓承亞當作報複韓曉雅的工具。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