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崩壞

任亦知道有什麽不對勁,毋庸置疑,但是說不出到底哪兒不對勁。孟醒曾對他有意,這點讓他既介意又傷心,紛至沓來的情緒如同迎面的蛛絲,纏的人心頭火起。他已經沒有可以栖息的地方。

深吸口氣,推開家門,正撞入應致治的視線中。他深陷在沙發裏,像在堵他。任亦一時間怔立在原地。

應致治面無表情,可是內裏情緒很壞。在那狀似無意的目光裏,動一動幾乎都是不合宜的了。他欲發聲,張嘴卻只是喑啞的‘嗯’。

“杵着幹什麽!”

任亦蹙眉,不喜他這種訓斥小孩的語氣。應致治近來越發陰鸷,像潛伏的蛇,從一團黑霧中透出冷意。說不清,直覺地想要避開。或許是被迫和Bobby糾纏,起因就在于他,而任亦清楚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易于釋懷。對于所謂的弟弟,不過越來越害怕而已。他穿過客廳,像往常一樣,直接往二樓走去。

應致治雙手抱臂,眉間閃過一絲脆弱。

任亦想或許看錯。即使沒有,也不關他的事。

“你會離開這裏嗎?”

他驚愕地回頭,只有應致治紋絲不動的背影。大概這才是真正聽錯,任亦搖搖頭,免得自作多情。

Auther沒有回來。他盯着旁邊的空床胡思亂想。

淩晨,朦朦胧胧中聽見有人進門的聲音,輕輕地,往浴室中去。任亦陷在被子中,翻了個身。花灑聲響起來,不知過了多些時候,又停止。然後是逐漸靠近的動靜。

有人在床頭凝視着。他分不清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伸手去夠,那形象卻霧一般消散了。一只手撫上來,摸的哪裏都不甚明晰。任亦予取予求,那形象于是回來。

清晨醒來,夢見什麽盡數忘了,遺留下來不絕如縷的壓抑感。從洗漱間出來,看到Auther同昨晚一模一樣的空床,生出不好的預感。

從樓梯上下來,停在半途。同往常的一樣,Carl坐在沙發上翻報紙,不時抖動兩下,發出銳利的聲響。應致治從櫥櫃中取出一大盒牛奶,依次倒進玻璃杯中。應琴手裏拿着撕開的信件,已經走到沙發和飯桌的正中間。這時候,Auther剛剛踏入大門,稍顯疲憊,胡子都變的雜亂起來。這一切盡收眼底。他走完剩下的階梯,來到餐桌旁邊。應琴恰好看完手中的東西,他們面對着面。

木質餐桌上疊放着三四本時尚雜志。任亦只來得及瞥見封面上是容貌豔麗的女星同一張猩紅嘴唇。

整個房間是極其安靜的,他卻因為徹底懵住而完全沒有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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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致治的手捏着牛奶盒停在半空中,Auther喊了一聲‘亦’後急忙趕上前來,連Carl都站起來迅速靠近。

磚一樣的雜志,以令人描述不出的角度和速度砸在任亦的額頭。一瞬間,所有的認知都如同保齡球般搖搖欲墜。眼前發黑,他不知道應琴發難的原因,卻幾乎要為她的全壘打拍手慶祝了。等到眩暈過去,心中變的前所未有的清明起來。

“媽媽,你不要這樣。”Auther是所有人中最積極拉着應琴後退的。他以難以拒絕的強硬态度奪過她手中的信封,看都沒看,便塞進牛仔褲的後口袋,接着走到任亦這邊來。毫無疑問,裏面是什麽東西他心知肚明。

Carl接着他拉住應琴,她看上去是更為崩潰的那一個。

任亦克制着不去摸那塊火辣辣的地方,他絕不示弱。

“到底是怎麽了?”Carl意識到了應琴的不同尋常。

她指着任亦——因為氣極反而平靜,說:“請你滾出去。”

淚水違背意願迅速充滿眼眶。他的母親對他說,“Please, go out”。Auther追着他出來,推搡間,已經離開那座房子很遠。馬路寬闊、筆直,延伸到遠方,陽光耀眼而華麗,卻是虛假的。12月的早晨,已經很冷。身體裏四處漏着風,一瞬間冷卻下來。

“給我。”

“你冷靜一點。”

任亦心想他已經足夠冷靜。“你說的對,周末之前,照片回來。”

Auther舉起兩只手掌,虛抵在他胸前,是一種低聲下氣的表示,“對不起,非常對不起。”

他敢肯定這是Auther對他說的最真心實意的一句話。扯開嘴角,發現笑起來并不像想象中艱難,“沒關系。”

Auther的臉色又難看一分。

“照片給我吧。你想收藏麽?”

任亦猛然上前,環住他的身體,從他身後抽出信封。一沓照片,一張未落,再次提醒着他不知道的所有細節。

Auther掰過他的肩,迫使他看着自己,“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他很懊惱,因為完全不知道怎樣使自己更為可信。

“你不用對我解釋。”任亦稍一掙紮,那鉗制便自動瓦解,他很勇敢地往回走。重擊已經落下,原地亦無可畏懼。影子在前方,拉的一個半人長。

應琴和Carl沒了蹤影,應致治坐在飯桌旁,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拿着叉子,戳着煎蛋的黃心,舉在半空中。二人沒想理他,但是他說,“照片看到了?”

還有誰不知道這件惡心的事嗎。任亦如他所願,朝飯桌走過去,問,“你怎麽知道?”整個空間死一樣的寂靜,在他看來反而有些不同,是一種水一樣的平靜罷了。

“我拍的。”應致治做了一個按快門的姿勢,配合着發出‘卡擦’的聲音。

Auther先于他上前一步,手掌狠狠地拍在桌上。任亦想象着那兩巴掌扇在應致治臉上是什麽效果。他看着那兩兄弟,為着他像要打起來的樣子,只覺得可笑。

“你他媽的。誰準你幹這種事!”

應致治臉唬下來,一把将叉子仍在桌上,蛋黃被甩開老遠,“我做事不需用你的允許,永遠都不需要了。”

Auther一拳将他砸回座位。

“你為什麽不告訴他,Bobby是你特意叫來試他的?”應致治吼起來。

Auther直起身,後退一步。

“你怎麽不告訴他你對Gay的厭惡?你告訴他啊!說你和Bobby是多好的朋友,卻因為他的性向反目成仇,有種你說啊!告訴他,甚至連party也是因為他才開的。”

“你發什麽瘋。”Auther呵斥他,然後無感情地轉頭看了任亦一眼。“那又怎麽樣?那也不代表你可以做這樣的事。”

“你又比我好到哪裏。”應致治說話的樣子有一種怪異的破釜沉舟感。

沉重的荒唐感。任亦以他最快的速度轉身,卻不過是踉跄逃離。

作者有話要說: 仆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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