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番外 彥清的金鎖記

彥清其實當年并不是非要出國不可。他是為了不和陳建林分開。

他從抑郁症的陰影中慢慢康複的過程中撿起畫筆,最初只是因為不用跟人交流,很安靜。

後來上了高中,彼時他父親已經再婚,彥予也出生了,彥清就搬出去住校。他對也不怎麽上心,明明小的時候成績還是名列前茅的。

彥蘊城對他的教育問題很有點着急,雖然他再婚了,兒子總歸是他的,想着彥清為了他和前妻的事情一度罹患憂郁症,心裏也覺得對不起這個孩子,他和後找的老婆結婚之前有過協議:要對彥清負責,就算以後他倆有了孩子也不能對彥清不負責任。

現在的妻子确實沒有欺負彥清,只不過畢竟不是自己的骨肉,俗話講羊肉貼不到狗肉上,何況彥清那孩子還那麽敏感,不好親近。

所以他搬出去住校彥蘊城雖然覺得說出去不好聽,可是對這個家來說卻是規避矛盾的一個法子。

只是這樣一來他對彥清就更加愧疚,總覺得好像為了自己的新家庭而半抛棄了大兒子一樣。

所以當彥清提出說以後要主攻美術專業的時候他并沒有反對,而且這對學習不感興趣的彥清來說不啻為一個很好的出路。

之後就是給他找畫室,找老師,買專業用具,天知道那些油彩和畫布竟然那麽貴。

彥蘊城那時候每天都在忙,不是忙着給小兒子弄奶粉錢就是忙着給大兒子賺油彩錢,在工廠弄不出來錢就接一點私活,一熬熬到半夜。兒子既然生出來了,就是他的責任,他并沒有逃避的意思。

而當兩年後彥清又提出說要去法國求學的時候,彥蘊城家的經濟條件已經不是很允許了。

這幾年的坐吃山空,他沒什麽本事弄大錢,收支堪堪平衡而已,一下子要負擔那麽一大筆留學費用幾乎是不可能的。

彥清也知道,但是他還是向父親提出來了,低着頭。

彥蘊城試探地說:“在國內不是一樣可以學嗎?為什麽非要走那麽遠呢?”

彥清立刻擡起頭把事先想好的說辭拿出來講給父親聽,什麽“F國的藝術和創意課程是全世界最好的”啦、什麽“學畫就是要趁年輕的時候吸收能力才最好”啊、他說了很多,只有真正的理由是決不能提的,那就是——陳建林家裏決定讓他去F國念書,他姐姐去年結婚跟老公到那邊生活,現在正想辦法把他辦過去。

彥清不想和陳建林分開那麽遠那麽久,他那時候一想到自己的周圍沒有陳建林這個人就覺得害怕,他懷疑是抑郁症的某種後遺症,對這個在患病期間喚起自己生存本能的青梅竹馬産生某種上瘾的依賴心理。

在恐懼和擔憂中他向父親提出了一個超出了他們家經濟負擔力的要求。

彥蘊城并沒有立即答複他,說是要回家再想想,讓兒子也好好想想。

這段父子對話是彥蘊城周日晚上送彥清會學校的路上發生的。

于是在下一個周末彥清放假回家的時候,他發現家裏的氣氛很嚴肅了,他繼母看他的眼神很不對勁了。

他弟弟彥予剛剛兩歲,穿着開裆褲搖搖晃晃地撲過來抱他的大腿,仰着頭張嘴就是笑,“哥哥,糖~~”用稚嫩的聲音向他要糖吃。

繼母一把抱起兒子打了下屁股,罵道:“你嘴怎麽就那麽饞?我是短了你吃還是短了你穿的?!要什麽要!什麽你都想要!咱家連飯都快吃不上了你還要糖!你這個小讨債鬼!”說着又打了兩下。

小囝也不知道是吓得還是真疼,哇地哭出來,十分慘烈。

彥蘊城從屋子裏大步走過來說:“你這個人怎麽……不要拿孩子撒氣!”

彥清站在門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覺得自己不是不要臉的人,可是現在真的有點不要臉了。

那天彥清并沒有在家過夜,而是找了個機會躲到陳建林那兒——反正之前也有無數的夜晚他在陳家留宿。

彥蘊城送他下樓,問他:“小清,你非要去F國了嗎?不能考慮上國內的藝術學校嗎?”

彥清頓了頓,最後,仍舊點點頭。

彥蘊城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麽,只是轉身離去的時候彥清發現父親的背不知什麽時候微微駝了,肩上似有千斤重擔。

那一刻,他真的動搖了。

可是到了陳建林那裏,聽他手舞足蹈地談論未來的F國生活,描繪未來自由的烏托邦,在那個未來裏有他彥清的一席之地,彥清又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他當時已經隐隐意識到自己對陳建林的感情不對勁,可是他什麽都不能做。

古代巴比倫人說:“我們懂得什麽呢?我們只懂得忍耐與順從。”

下個星期周末還沒到,彥清的繼母李冬梅來學校找他。

态度還是很溫和的,還拎了盒早餐餅給他,“我看你這孩子瘦的,也不知道學校食堂怎麽樣,你晚上要是餓的話就吃點這個頂頂。”

彥清把餅幹塞進自己床下面。

李冬梅把他帶到外面一個小公園,倆人就站在一棵大樹下面說話。

李冬梅說:“小清,你說我和你爸爸結婚這幾年阿姨對你咋樣?”

彥清知道她的目的,可是從這個開場面說開去他真有點應付不來,他還是他孩子,臉憋得通紅,說不出什麽。

李冬梅見這孩子不出聲,只得自說自話下去,“小清,阿姨這個人心直口快,有什麽說什麽你別介意。當初和你爸爸結婚之前我就答應他不能虧待你。人心都是肉長的,我也不那樣黑心的人,咱們娘倆雖然說不是那麽貼心,可是我自問該做的也沒落下什麽,你說是不是?”

彥清輕輕點頭。

李冬梅勻口氣,看出來她情緒也有點激動,“這次的事情你爸爸跟我商量,說你想出國深造,不是阿姨拖你後腿硬不讓你,可是你得懂事啊!好吧,你可以不懂事,不知道柴米油鹽有多貴,不知道你爸爸多辛苦,我可以說給你聽。”她接下來細細地說家裏的開銷,一筆筆地擺着手指頭給彥清算賬,告訴他實際上他學畫的錢已經占了家庭支出的很大一部分,他上大學的錢他爸爸好容易說攢夠了,現在他突然來這麽一下子,這個家真的快破産了。

李冬梅說道後來有點控制不住地落淚了,幾乎是哀求彥清,“小清,我和你爸爸結婚說實話沒圖過大富大貴的日子,就圖個穩定安生,可是你這樣——這個家還怎麽維持下去?!要是借了那麽多錢我們怎麽還?還到什麽時候是個頭啊?你弟弟還小,馬上要上幼兒園了,那學費多貴你都不知道……其實小予這麽大的孩子和同齡人一比,真是也沒吃過什麽好吃的穿過什麽好穿的,我當媽的心裏有多難受你知道嗎?”……

在彥清的記憶裏,那個初春特別冷峻,料峭的春寒把他從裏凍到外。

周末的時候彥清回到家裏,彥蘊城答應慢慢籌錢送他出去,“就是得稍微多點時間,你不要急。”

彥清垂着眼說:“不用了。”

彥蘊城吃驚,李冬梅更不用說,馬上抱着小彥予走過來。

“你不去F過了嗎?”她掩飾不住欣喜,以為自己的話多少起了些作用。

彥清說:“不,我會去的。”

彥蘊城說:“那關于錢……”

彥清說:“錢你們不用擔心,我、我有辦法。”

彥蘊城說:“你有什麽辦法?”說的是呢,他一個半大的孩子,就算去偷去搶也弄不來那麽一筆天文數字。

在彥蘊城的再三追問下,彥清吐露說他昨天和母親通了個電話。

彥蘊城一聽臉色大變。

彥清的母親是因為傍大款才離的婚,對方是個比她大二十多歲的香港商人,離婚的時候她走的決絕,對這個家并沒有留戀,連兒子的監護權甚至沒有象征性地争取一下,提着一個小箱子邁開大步走進豪宅,沒過多久就跟随那港商回香港了。

後來這兩年她偶爾回S城,偷偷地來看過彥清兩次,可是彥清表現得很冷淡,彥蘊城知道了更是大發雷霆,他到現在還恨着那個女人,刻骨仇恨。

當彥清說他可以向遠在香港的母親求援的時候,彥蘊城勃然大怒,差點到動手揍人的地步,他對彥清氣急敗壞地吼:“你要是向她要錢就不再是我的兒子!我供得起你!你讀到哪裏我就供到哪裏!不許要她的髒錢你聽到沒有!”

彥清站起來,有點難過地面對父親,說:“那你要我怎麽辦呢?我真的想去F國。”

彥蘊城吼道:“我就是砸鍋賣鐵也拿錢給你!不過你如果要了她的錢我就不認你,我說真的!”

之後不久,彥蘊城把自己住的房子賣了,一家人在外面租房子,那筆錢就用做了彥清出國的手續費、學費、生活費……彥清不知道他繼母在背後流了多少眼淚,彥予在幼兒園是不是有足夠的零食吃,他父親是不是到處奔波天天熬夜,那一家三口怎樣過着居無定所的生活,那些事情他通通不知道,他只是努力實現陳建林所描繪的未來生活的藍圖。

可是父親并不是因此厭惡他憎恨他,時間再向後推五年。

彥清對父親最徹底的背叛發生在他和陳建林回國後——他接受了母親的遺産。

他沒想到母親會那麽早去世,她明明很幸運地死了老男人丈夫,分得了一筆不菲的財産,過着闊太的生活,可是命運似乎愛和美麗的女人們過不去,她得了血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

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裏,她戴着頭巾,遮蓋着因化療而掉光頭發的腦袋,戴着黑超墨鏡掩蓋着那憔悴的眼神,回到S城找到彥清,和他談了一個下午。

她說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是不得以的,媽媽是為了你。

她還說她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已經沒有時間去做,她的錢對她來說也沒有意義,唯一讓那些錢再次變得有意義的方式就把留給彥清,讓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求彥清接受她的部分遺産。

彥清知道自己該立刻拒絕的。

雖然面前這個行将就木的可憐女人是自己的母親,可同時也是傷害自己和父親最深的人,他父親到現在還恨她,如果他知道自己接受這筆錢的話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他知道自己該拒絕的。

可是他可恥地動搖了,理由只有一個——陳建林的生意遇到了麻煩,幾乎要到破産的邊緣。

說起來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局面彥清也是有份的——那就是他們在ML的時候被撞破而被迫向家裏出櫃,之後就遭遇了家人的釜底抽薪斬斷資金鏈——他們抽走了當初拿出來給陳建林創業的錢,想用經濟封鎖和制裁的方式逼陳建林個浪子回頭。

可是陳建林對彥清說他寧可一無所有也不會離開他。

彥清不是不感動,可是感動歸感動,他更覺得如果陳建林生意失敗他們倆的感情也會失敗的,所以他不能坐視不理,不能讓自己愛的人因為跟自己在一起而一無所有……

彥清知道,作為彥蘊城的兒子自己應該斷然拒絕那筆代表背叛的遺産的。

可是作為陳建林的情人,他需要這筆錢。

于是在母親生命最後的那段日子,不知道彥清到底是為了遺産還是尚未徹底泯滅的親情,他陪着她盡了人子的孝道,最終在她去世後得到了那筆財産,卻原來比想象中的要少很多,只有幾十萬——除去這幾年的花費,分給父母兄弟姐妹的一部,她留給兒子的其實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少,這女人雖然愛錢,卻并不擅長理財。再扣除稅錢,最後也就只有這幾十萬了。

彥清把這幾十萬都給了陳建林讓他去拯救生意,可惜杯水車薪,陳建林的貿易公司還是倒閉了。

彥清很難過,甚至比陳建林還難過。

就在他最後一天在辦公室收拾殘局的時候,他父親彥蘊城闖進來,不由分說擡手就是一巴掌,厲聲控訴:“逆子!”

彥清的臉火辣辣的,他多少有面對這一天的覺悟,父親早晚會知道他背叛的事情。

“你要她的錢了!你這個逆子!!你不是我兒子!!你是她兒子我死也不會原諒你的!!”父親一邊怒罵一邊洩憤地揍兒子,彥清從小到大第一次挨打,心甘情願,一點也沒有試圖辯解的意思,如果不是随後趕到的陳建林攔着,那一天沒準父親真的會打死他。

彥清躺在亂七八糟布滿失敗者灰塵氣息辦公室的地板上,心比身痛,他覺得他搞砸了,辜負了所有人。

很多年後,人人都說彥清是個為別人想的多為自己想的少的老好人,只有彥清自己明白,在他前往愛情的路上他用金錢的枷鎖劈砍了多少人,多少人因他自私的決定而受傷。

所以你看事情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有自己固定的視角和一套敘事體系,當你站在自己的視角娓娓道來個中原委,那些個辛酸、妥協、隐忍、那些情非得已,仿佛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無奈最值得被原諒那個。

然而,這行為的本質只不過是自說自話。你的苦衷在別人的眼睛裏看來不過是粗鄙自私的借口;別人的眼淚何嘗不是只會讓你覺得其人更加面目可憎?

彥清無辜嗎?不,我們找到了他痛苦的前因,我們看到了他心中自私偏執的欲望之匣,我們因此可以在道德的法庭上将他定罪。

我們可以這樣做,只因為我們站在了彥蘊城的背後,看着他為了養家糊口和支持兒子的理想所生出的華發。

可是事實并非僅此而已。

若我們再次轉化視角,或者将目光再次延長,也許又發現另一段因果——

比如彥清的母親最初并不是個虛榮不貞潔的女人。而在她遇到那個港商之前,彥蘊城實際上除了每個月把工資一部分交給妻子外和閑暇時能弄幾道費工費料的菜之外,對家務事是十分漠然的。他也全然沒了力争上游的事業心,下海經商的失敗經歷似乎終結了他的進取心,在不進則退的轉型社會中他已經露出了逐漸被邊緣化的前兆,而他本人不知是毫不在意還是毫不知情,唯一熱心的就是對他那套德國進口咖啡機的保養上,每日勤勤勉勉,傍晚煮一次咖啡,再慢慢喝下去,仿佛世間的所有樂趣不過如此了。

彥清的母親雖然埋怨丈夫消極避世的生活态度,但還不至于到了為此背叛家庭的地步,開始她只是想買一件新式的裘皮大衣而已。

她的同事都先後在冬天套上了那動物皮毛制衣,看着富貴暖和。她知道家裏的經濟狀況不允許她說買就買,每一筆錢都得有個去處,而這話她也不想同丈夫說,說了他也交不出工資以外的錢。故而她只有努力地積攢私房錢,自己省一點,在夏天的置裝費和各種雜費上想辦法,一點點攢下來。

她攢了三年,終于差不多夠了那筆可以買裘皮的錢,可是在兌現之前好巧不巧她自己的父親腦血栓住院了。幾個兒女商量着每人攤一點,大姐對她說你家裏的條件不好,少拿點吧,她說不能少,大家多少我就多少,都是兒女,一樣的。最後買裘皮的錢交給了醫院。

她去商場逛了一圈,流連在裘皮賣場,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回到家,她丈夫正在擦那套咖啡機……

和那個香港老頭認識的第三天,他就送了件最新款的裘皮大衣——他們連手都沒拉過的時候。那老男人說他這輩子最大的樂趣就是賺錢給喜歡的女人花,如果她願意,他就讓她成為自己最後一個收藏,賺的錢只給她一個人花。

她是拒絕了的,丈夫、孩子、家庭、名譽都值得她珍惜,可是,晚上回到家,彥蘊城在一個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咖啡……日子終于還是沒有過下去。

讓我們再次調整視角——比如彥清。

他在父母離婚期間患了很長時間的抑郁症,他們把他送進醫院,然後一頭紮進離婚大戰。他母親急于恢複自由身,而他父親不知道是真的舊情未了還是男人的自尊受傷或者單純地為了報複而不讓妻子遂意,把持着一紙婚書不放手,彼此間鬥得不可開交。他們是如此之忙,竟幾乎忘記還有彥清這個兒子……那時候只有陳建林還記得這個發小,每星期都跑去看他一眼,開導他,給他講講同學間的趣聞和緋聞,說說剛學會的黃段子什麽的……如果沒有陳建林,彥清那時候說不定也就死了。

等到那對夫妻終于分道揚镳,又各自成立家庭,漸漸從過往的鬥争狀态中覺醒過來,才有餘力關照彥清這個上一段婚姻的遺留,愧疚也好補償也罷,重點是——彥清成了他們之間暗戰的新焦點。

彥清的母親走的時候為了減輕辎重而在放棄兒子的監護權探視權等協議上簽字,彥清的父親料到她日後定會産生違反游戲規則的罪惡念頭而揣着挾太子以令皇後的企圖。

還是陳建林,只有陳建林,陽光下一張笑臉毫無心機,無條件地和彥清親厚。他會在他畫畫的時候蹲在一旁抽煙——那時候他剛剛學會抽煙,會學用勉強的角度把煙卷沾在下嘴唇上裝酷——偶爾擡頭點評:“畫的真不錯。你有這個天賦,你該做畫家。”

他一直在那,傾聽,陪伴,不缺席。

如果沒有陳建林,彥清就沒有回到人群中的勇氣和興趣。

那時候的彥清是沒辦法在那種情況下離開陳建林的,連想都無法想象,一向就覺得從裏往外地空的慌。也許最開始只是病态的依賴,當這依賴變成愛慕,他更是抽身不能。

又比如說,所有人都不知道彥清曾經連續幾天夜裏寝室熄燈後在宿舍走廊盡頭的電話旁默默地背誦着那個從來沒打過的電話號碼,四肢冰冷。

他想給母親打個電話,他想從那個曾經抛棄了他的人那裏要些錢,有了那筆錢他可以繼續呆在陳建林身邊,有了這筆錢他父親的家庭也不必遭遇危機,他弟弟就有好吃的好穿的,他繼母也不用流着眼淚哀求……是對父親道義上一點忠誠阻止了他拿起電話,有幾次他已經提起話筒,最後還是顫抖着放下。他知道得到這筆錢他父親會怎樣悲憤難過。

然而最終他還是沒有主動實施這件事,他母親先聯絡了他……

彥清實際上不想逼父親到那個地步,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不想傷害任何人。

最後當我們把視角再次放回到彥蘊城的角度,如果我們能像本人那樣體察他內心的真實,就會發現,其實他答應兒子籌錢的時候,其實并沒有下定決心,甚至只算一個種态度委婉的拒絕。最後刺激他到賣房地步的真正人物,不兒子的堅決,而是前妻的介入。他的行為相當于用菜刀割自己的脖子噴對方一臉血式的恫吓與報複,過後,自己也不是不後悔的。

同樣的一件事情,站在不同人的角度,看到的便是不同,更有甚者,我們眼裏所及的“真相”,不過是冰山一角,在冰冷幽深的極地冰海裏浸泡着的“全部”超過想象——即是說,我們永遠不可能知道事情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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