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回去的路上是彥清開的車,陳建林躺在後面閉目養神,捂着腦袋的傷口,氣得發昏。剛剛彥予可是結結實實給他來了幾下子,連腦袋上的OK繃在混亂中都被撕了下來——也不知道撕那玩意有啥用。

彥清有段時間沒開車了,加上剛才受了些驚吓刺激,手忙腳亂的,離合都踩不穩了,連開了幾次車都沒起來,最後車猛地一震差點把陳建林從座位上颠下去,總算哆哆嗦嗦地開動了。

陳建林想:……算了,危險就危險吧,如果出了車禍我們倆就一起去死好了,反正這日子也過得夠憋屈了。

彥清把車開到三院門口停下,陳建林把手拿下來,看到外面燈火打出來醫院的牌子,“來這幹什麽?我沒事。”

彥清打開車門,把他往下拉,“還是檢查下吧,我不放心,要是給打壞了可怎麽辦。”

彥清的嘴角也有淤青,剛剛在護着陳建林的時候他也挨了拳頭,可是至始至終他就是把自己當肉盾,沒有揮拳還擊過。

陳建林沒好氣地說:“你是不是擔心你們彥家賠不起?”

彥清說:“別說氣話了,你的健康最要緊。”

陳建林下車冷冷看了一眼,“我看對你來說什麽都沒有你那些個家人重要。”甩開他的手自己向醫院大門走去。

在檢查的時候陳建林接到趙院長的電話,他還想是不是彥清背着他給人家打電話了,這麽大點事也不值得折騰,多事。

結果接起來電話對方似乎并不知道他現在在醫院,先是問彥清的那個病怎麽樣了,陳建林這一團亂麻似的哪裏有什麽進展,含糊帶過。他知道趙院長肯定還有“正事”沒談,果真,接下裏趙院長就開口提出要組織個飯局,請陳建林作陪。

陳建林待要推辭,趙院長說:“這個飯局你務必賞光,不瞞你說是關于我家孩子的事。前一陣子在學校欺負他的孩子老師給查出來了,是市XX銀行馮行長家的公子,我和馮行之前在酒桌上也見過的,還是承你給引薦的,不過不熟。我想擺桌酒請他們家吃頓飯,小孩子的事麽還是和為貴,彼此關照。你看就是這麽巧,我第一個就想到你,憑你和他的關系,還有我們三家的孩子都在一個班級,這個飯局非你賞光不可,幫個忙啦老弟。”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之前又欠了趙院長那麽多人情,不還是不行了,即便是頭破血流,即便是家裏正遭受一場危機,陳建林還是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檢查的結果令人放心,并沒有新一輪腦震蕩的症狀。

晚上回到家裏彥清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沒接,那手機過了陣又響,他還是不接,陳建林就直接拿過來接了,對那邊說:“不用打聽了,我明天就給給你們下律師信。”

彥清再一旁不敢出聲,他理虧啊。

陳建林今天去他父親家之前确實沒有提過非要他們還錢的話,即便是在談的時候也表态并不是真的要他們還,打個欠條總是可以的,可是李老師和彥予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居然把人給打了。何況建林這個脾氣,這會正窩火得不行……

彥清愧疚得連“對不起”這三個字都說不出來,更說不出為家人求情的話,那樣的話陳建林就太可憐了……可是真是要去告他家人的話……

陳建林沉着抱肩坐在沙發上。此刻家裏并沒有別人——陳安迪在之前就被疏散到他奶奶家了。

彥清躊躇坐在他對面。

沉默半晌,陳建林說:“今天的結果你滿意了嗎?”

彥清從心裏一直苦到嘴巴裏,“對不起……他們不該這樣對你。”

陳建林盯着他說:“醒醒吧!這就是你一心維護的家人真實的嘴臉,你到底還要對他們心存幻想到什麽時候?你沒看明白麽?這其實是他們之前就商量好的策略,把話題往我們家的內政上引,挑撥我們之間本來就不存在的矛盾,千方百計地只是為了不還錢,連欠條都不想打,此外他們什麽都不考慮,你的感受,我們的感情,普通的夫妻被他們這麽一鬧也差不多散了吧?”

彥清一抖,“對不起,對不起……”

電話鈴一直在響。

陳建林放緩了語氣,拉着他的手,“那麽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現在姑且不說他們的想法——何況他們的想法對我來說一文不值——關鍵是你,你要有個立場,你選擇站在我還是他們那一方?”

彥清說不出話。

陳建林壓着火耐心地解釋:“有時候沒有立場也是立場,就是說你選擇了你自己,讓剩下所有的人都失望的立場——那麽你相信他們的話,認為我辜負了你嗎?”

彥清搖頭,“不,你對我很好。”

“你真是這麽想的?”

“是的。”彥清并沒有猶豫地,幾乎是機械地回答。

“好。你記住,我們是不一樣的,我會對你的生活負責任,我們早就說好的。”

彥清攥緊了手,陳建林坐過去摟着他的肩膀,給他一個溫暖安定的肢體暗示,“只要你相信我就好,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你那些耍無賴的家人也該給點教訓了,他們太拿你不當回事,可是他們忽略了一個事實——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我會讓他們認清現實。”他伸手拿過那還在響個不停的手機,遞給彥清,“你接吧,就告訴他們——你做不了主,我會去法院起訴他們,告到他們破産。”

彥清抖着手按下接聽鍵,那邊是他繼母緊張的聲音:“彥清,陳建林到底是什麽意思?到我們家鬧一場就走了?”

彥清說:“李老師,這事情還沒有完……建林他,很生氣……要走司法程序。”

“什麽?!……他說要告你就能讓他告嗎?我們今天不還是為你抱不平才鬧成這樣的!”

彥清看看陳建林,陳建林在看着他。

彥清說:“……這件事我決定不了……”他還要說點什麽抱歉的話,陳建林把電話搶下來,啪地關掉。

陳建林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們的電話你不要再接了,電話我暫時保管幾天。”

陳建林本打算第二天銷假去上班。他大老板此前幾次探病催他出山,正是每年生意最要緊的月份,營銷主管告病,全年的業績都要受影響的。可是出了這樣的家庭糾紛陳建林不得不改變下計劃。

“你和我一起去公司吧。”他對彥清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彥清說:“我不會一個人的,我去店裏。”

陳建林找了個碟子做煙灰缸,磕着煙說:“那也不行,你們家人一定會去那裏鬧。沒我在他們欺負死你。”

彥清說:“不會的……無論他們說什麽我就說做不了主就好了。”

陳建林不同意。

家裏的門鈴開始瘋狂地響起,陳建林臉色一變,“還真快。說曹操曹操到,這就沉不住氣了。”

整了整思緒才去開門,結果門口氣勢洶洶站着的并不是彥家人,而是——他老板兼合夥人,面色很黑,來者不善。

“呃,高總,你怎麽來了?”

“我怕你跳票,來押着你回公司。”

“怎麽會,我不是那種人。”

老板擡起手腕看看表,皺眉,不語。

陳建林把他往裏讓。

老板說:“我在門口等你就好,我給你五分鐘,然後我們一起去上班。”

五分鐘後,高澤浩、陳建林和彥清一起出發去他們公司。

陳建林一到辦公室助理就拿了一沓文件給他看,并表示說其中有一些很急,他一頭紮進工作不得分身。

彥清閑坐在他辦公室裏,從百葉窗的縫隙裏看外面忙碌的人群,打發時間。大家都很忙,就只有他一個閑人,陳建林的忙他一點也幫不上,從前一起出來打拼的時代太久遠了,他已經和公司的環境脫節。

快中午的時候陳建林接了一個電話,是景海鷗,他張嘴問:“你把彥清藏哪去了?”

陳建林皺眉,“你找他有事?”

“我麽,倒沒什麽,不過上午他後媽來店裏找他,吞吞吐吐的,說去你家沒人,電話也沒人接。出了什麽事嗎?”

“沒什麽,一些家庭經濟糾紛。他在我這。”

“那我和他說。”

陳建林想了想還是把電話給彥清。

彥清聽着,嗯了幾聲,并沒有特別說什麽,最後說:“那我問問。”擡頭問還在看文件的陳建林,“海鷗說約我出去吃午飯,我可以去嗎?”

陳建林說:“我跟他說。”拿回電話。

景海鷗在那端不滿地說:“你這看人看得也太緊了吧!”

陳建林說:“我不看着點,讓他們家人找到了遭罪的還是他。”

景海鷗就說:“那你交給我看着吧,我不會讓他吃虧的。”

陳建林沉默了會,景海鷗說:“你難道還怕我把人賣了?他跟我出來透透風總好過跟你在辦公室裏無所事事吧!不管你了,反正半小時後我到你公司接人。”

陳建林無法,也确實幹陪在他身邊的彥清看着有點可憐。景海鷗終于将彥清營救了出去。

他們吃晚飯,景海鷗帶着他先去看了看自己選的店,位置不錯,在商業街上,裏面還是一片狼藉,全是上一家店臨走造成的混亂。景海鷗打開一排排的燈,對彥清說着對店面的規劃,如何裝修,某處某處是吧臺,某處是舞池,酒從哪裏進口什麽的。

他站在一片廢墟中,興奮得像個偉大複興者。

彥清替他高興,有夢想總是好的。

“那麽,”景海鷗用手肘撞撞他,“該你說了。”

“說什麽?”

“陳建林和你家裏人翻臉了嗎?”

“……可以不說嗎?”

“可以,不過我想知道的話一定會知道的,所以還是你親口告訴我比較好吧?”

下午景海鷗把彥清還回陳建林的公司,他一會要去見律師,臨走他對朋友說:“你家裏那個事,我替你想了想,暫時也沒什麽好法子,你家老陳做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總覺得……也許問題就在你身上,你太軟糯了,老陳要是不來點硬的你們倆一起把日子都過成酒釀圓子湯了——所以你還是聽老陳的吧。”

天氣很冷,彥清把手放在大衣口袋裏,半張臉縮在厚實的圍脖裏,半阖着眼說:“哦。我聽他的。”

景海鷗揮揮手,走了。

彥清低着頭,一個人往回走。

天氣越來越冷了。

晚上陳建林下班,才想起來跟彥清說晚上趙院長安排飯局的事。彥清不想去,可是陳建林還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怕落單被堵,于是還是帶在身邊保險,倆人驅車去學校接小胖子陳安迪,回家稍微收拾停當便出發去給人陪坐末席。

陳安迪聽說着由頭,吱吱扭扭也不想去,被他爸爸威逼利誘好歹穿得跟個球似的出門了。

他也聽傳聞說果真是馮在淵讓人印的那個“花魁名片”散發在學年各個班級,本來是無跡可尋的,給他辦事的兄弟也很夠意思來着,沒吐露一點口風。不過班主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調出走廊裏的監控錄像,把撒名片的人給找了出來,又順藤摸瓜了摸到了馮在淵那。

幸而馮在淵的老子勢力太大,行政級別比這個學校的校長還要高,且身為一市的財神爺,錢能通天,那實在是有通天的本事,所以班主任抓住真兇後反而息事寧人地低調處理了。只是針對這件事在班級展開了一場樹班風知榮辱的思想教育什麽的;班會的主題也是講同窗友愛互敬互助;班級裏的女同學也紛紛轉變了口風,同情起受了欺負的趙紫橋……這一切都讓陳安迪深感無趣。

飯局設在某新海派餐廳,趙院長一家三口,陳建林一家和馮行長父子以及馮行長的辦公室主任,一個四十左右風韻猶存的女人——勉強也算是三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一家。

陳安迪有點擔心自己的家庭狀況在學校裏傳開。

就像他小學的時候,最初并沒有覺得三個男的組成的家庭和其爸爸媽媽孩子的家庭有什麽區別,所以他都很大方驕傲地說自己雖然沒有媽媽可是彥叔就像媽媽一樣。三年級之前還好,其他的小朋友聽了也覺得沒什麽,可是三年級後他就變成了“同志家庭的小孩”那種存在,因為很少見,所以總不同班級不同年級的人在他身後指指點點,并不一定惡意的,可是他漸漸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同,自己家庭的不同,最後連一直的好朋友趙紫橋都不再和他玩了,他成了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好容易搬家轉校,上了初中,陳安迪再也沒有說過自己家裏有個男的媽媽這件事——這是他不想為人所知的一面。

這次來赴這個莫名其妙的宴他深感不滿,本來說什麽也不想去,然而他爸爸又故技重施地用“不老實就別想去F國”那招對付他,他可恥地頹了。不過他趁彥叔不在的時候向他爸爸提出:“那你不能說你和彥叔是那個那個,要不然我在班級裏就沒法混了,到時候我就離家出走,才不管你什麽F國H國的!”

他爸爸罵他:“就你心眼多!”然而也沒說不行,陳安迪知道這就算答應了。

後來在飯桌上互相介紹的時候,陳建林果真只說彥清是他的“好友”,陳安迪才算初步放下心來,仍難免惴惴,偷偷觀察着這一桌人。

趙紫橋他們一家三口是知道他們家的事情的,以前他們是上下樓的鄰居,不過他們應該不會戳穿彥叔的身份。

趙家人也算今晚這裏最正常的家庭了,陳安迪覺得趙媽媽這麽多年好像都沒有變老,還是很漂亮的樣子,而且他今天才注意到原來趙紫橋很像他媽媽,并排擺在那一看就知道是母子。趙紫橋換下了校服,穿的是件粉白相間菱形格子的羊絨背心,白色襯衫,越發襯托得唇紅齒白。他坐在爸爸媽媽身邊,沒有在學校的懦弱拘謹,天真舒服得就像是一頭還在吃奶的小羊羔什麽的,似乎随時都可以在媽媽的肩膀上蹭一蹭撒撒嬌。

陳安迪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有媽媽很了不起嗎?”他瞧不起地想,“我也有媽媽,我媽媽在F國,我媽媽也是大美女!”可惜這話他沒法大聲說出來。

他 有觀察馮在淵,似乎也對這個飯局沒興趣,無精打彩的。也難怪,本來這頓飯挨了欺負的人請欺負人,雖然看上去是吃虧的更吃虧得勢的更得勢,實際上……反正陳安迪替馮在淵想了想,覺得他回家一定少不了被收拾一頓。趙叔叔這一招兵不血刃透着大人的厲害。

馮在淵不自在的理由也許還不止如此——陳安迪又琢磨起馮爸爸帶來的個那個“老美人”辦公室主任阿姨。

主任阿姨年輕的時候長得一定算得上花容月貌,現在看身材啊五官啊也不難看,就是皮膚啊眼神啊有點不再年輕了,然而那熱情周到勁兒讓人不難理解為什麽這種私人場合馮行長也要帶上她,陳安迪又想——那麽傳聞馮在淵父母離異是單親家庭的事情是真的咯……原來他也是沒有媽媽的,好麽!大家都一樣的,拽什麽!

一想到這,他心裏頓時輕松不少,同學三個,一個是小娘娘腔,一個是單親,自己麽……也不比他們差到哪裏去了。他的身板頓時挺直了不少。

大人們正在彼此客套,陳建林座位中間人,對彼此做了介紹,馮行長對自己家兒子做出的事情做了正式而沉痛的檢讨,并敕令他當面對趙紫橋道歉,如果人家說不原諒他,自己也不單不能原諒他,簡直就不能認他做兒子的樣子。

馮在淵一臉不情不願地在父親的淫威之下對趙紫橋說:“對不起,我就是和你開個玩笑。”

陳建林适時說:“好啦好啦,小孩子麽彼此見開點玩笑不算什麽,他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今後就是好朋友了。”

趙院長笑着說:“紫巧,去,給你的小朋友們都倒上果汁。”

陳安迪都快憋不住笑了,果、果汁~他知道馮在淵他們有的時候中午或者放學就要糾集在一起出去喝酒來着。

趙紫橋高高興興地倒了三杯果汁,并真誠地說:“我已經不介意了,咱們以後好好相處吧。”

馮行長說:“看這孩子多好,多乖巧善良,我家這個不孝子要是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老趙,還是你有兒孫福。”

趙院長謙虛說:“哪裏,他就是有點太乖巧了,也讓人擔心呢。不像你家公子,看着器宇不凡,人中龍鳳,将來肯定錯不了。”

陳建林說:“你們二位就不要謙虛了,小孩子麽,沒有不好的,是自己的就好。”大家都笑。

馮行長說:“不用擔心,我們兩家既然建立了這層關系,他們也都是小朋友了,互相照顧,怎麽會受欺負呢。”

趙院長笑道:“那倒是。你們三個小孩子坐一起吧,也好聊聊天。”

于是三個孩子被擠到一處,兩個女人也坐到一起聊聊養生啊購物啊,剩下的男人們又聊起彼此認識的一些朋友聽說的一些事情。

馮在淵對陳安迪耳語說:“翹屁股。”

陳安迪就噗了,他知道馮在淵指的是趙紫橋。

趙紫橋想融入他們,在一旁眨着好奇的眼睛,巴望着,“你們在說什麽有趣的事?”陳安迪就更想笑。

馮在淵咧嘴一笑,他一笑意外地陽光,難怪在學校有“睡王子”的稱號,他說:“我們在說以後你就跟着我們混吧,我罩着你。”他大大方方地用手臂攔住趙紫橋,做了一個哥倆好的姿态,果真贏得了大人們贊賞的目光。

趙紫橋低下頭,猶豫扭捏地說:“可是我、我沒時間混,我要學習的。”眼睛偷瞟那個和他長得很像的媽媽。

馮在淵說:“我也要好好學習啊,不會耽誤你的。”

趙爸爸就說:“小孩子只會學習也是不行的,要有适當的交往。過幾天你過生日,把你們班的同學都請到家裏玩吧。”他鼓勵自己孩子建立自己的朋友圈。

趙紫橋就有點羞澀地點點頭,微微笑了。

馮在淵趕緊收回自己的手臂。

這頓飯吃到最後結賬的時候出了點小意外,辦公室主任阿姨中途出去一趟,結果最後發現她去結了帳。趙院長說:“這怎麽好意思,說我請就是我請。”彼此有說了些場面話,互相推辭,千恩萬謝的,散場。

回去的路上陳建林一邊開車一邊啧啧搖頭說:“老趙對撫養孩子也算上心了,不過他那個孩子……”他顧忌着陳安迪在車裏,沒接着說下去。

然而了解他如彥清卻多少明白他要說什麽。作為過來人,他自然也看出趙紫橋那孩子的問題,自己和陳建立多少都算是後天環境造就的性向和選擇,而那孩子不同……算了,自己的事情尚且弄不明白,哪裏有餘力管別人的事情。

晚上回到家裏,陳建林找出那個被他沒收的彥清的手機,發現上午彥家人打來幾個電話,下午之後就完全沒有了。

陳建林哼一聲,把手機丢給彥清,說:“他們可能以為我只是虛張聲勢地吓唬而已——是不是吓唬以後就知道了。”

晚上上床之前陳建林一個人在浴室呆了很久。他的腦袋雖然不礙事,不過手還沒有完全康複,纏着繃帶,可是他不讓彥清伺候洗澡,而是自己一個人弄。

彥清心事重重地不時瞥一眼浴室的門,裏面隐隐傳出嘩嘩的水聲。

上床後陳建林便沉沉睡去。

彥清側身躺在柔軟的被子裏,耳邊是陳建林微微鼾聲的背景音。

“他剛剛一定自己在浴室做過了,”彥清想,“所以他這幾天才一直不來撩撥自己。”

彥清想自己還真是賤,人家來撩撥的時候他心虛嫌煩;可是現在人家自己動手無欲無求了,他更心虛……可是出了這樣的時候陳建林又怎麽還能若無其事地和自己做那件事呢?雖然他說不分手,可是畢竟自己還是被看低了吧……自己還賴在他身邊還有什麽意義呢?連那方面都不滿足對方……又或者建林也是這麽想的,只不過他信守自己的諾言——那個所謂“對你今後的人生負責”的諾言。

愛情什麽的,從來不曾存在過。

夜深人靜,窗外西北風低聲吟嘯,各種妄念孽藤一樣爬上彥清的身體,緊緊纏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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