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沒把厲莊的頭直接塞進地裏,大概已經是戚閻最大的仁慈。

可惜厲莊顯然不是那種有眼力勁的角色,非但抓在手裏,還用指腹意猶未盡地撫了撫,在戚閻如錐的視線下開了口:“老話說得好,‘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戚閻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好啊,現在就送你上、西、天。”

時亦司原本作事不關己狀地站在遠處,識趣地在那安靜無比地當着透明人,此時在戚閻這樣的語調下暗暗地打了個寒顫,不動聲色地果斷往後面挪了兩步。

戚閻話裏的殺氣實在太濃,就連厲莊也終于意識到了,脫口叫道:“等等!你先稍微冷……”

“靜”字還沒出口,肌膚觸碰下就有洶湧的精神力鋪天蓋地地覆上,将他體內原本被勾引得蠢蠢欲動的浮躁徹底地壓制了下去。

說到一半的話也随之瞬間啞火。

畢竟都還沒受過系統訓練,戚閻也确實還不知道正經的安撫應該是什麽樣子的,不過在這個時候,也半點不影響他用自己的方式來自由發揮。

片刻間,厲莊惹人發瘋的煩躁波動還真的被順利消去,而與此同時,也讓這位“受益者”踏踏實實地感受了一把身體被掏空的體驗,全身發軟地癱軟在了原地。

戚閻垂眸看着厲莊,不疾不徐地将手抽回來,拿了張紙一絲不茍地擦拭着。

眼底也終于浮起了一抹可以稱之為愉悅的情緒,曼聲問:“滿足了嗎?”

厲莊原本混亂的五感世界此時重新回歸了平靜,他精疲力竭地靠在路燈杆上,側頭看來,語調無比釋然:“……非常滿足。”

戚閻瞥了他一眼:“再來一次?”

厲莊脫口而出:“不用了,謝謝。”

不可否認,小手确實很滑,可再來一次的話,怕是會被原地榨幹。

戚閻冷笑一聲,正轉身要走,便見厲莊緩緩籲出一口氣後,嘗試着想從地上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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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哨兵來說,這種時候應該最為脫力。

厲莊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眉心微微擰了起來,每一下動作都小心又謹慎。

可惜大概還是有些腳軟,扶着路燈杆的手微微一滑,眼見身子晃了一下就又要跌坐回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視野中忽然有一只手伸出,将他一把扶住了。

戚閻似乎也沒想到身體居然會比腦子更快一步産生反應,微微愣了一下。

一低頭,對上厲莊投來的視線,嘴角壓低了幾分:“亂動什麽,留這等人來接不好?”

“撤出來的哨兵都在空地那邊,我就是想過去看看。”厲莊遙遙地指了指依舊人影混亂的遠處,定定地看着戚閻,“你不放心的話,要不陪着我一起過去?”

“我不放心?”戚閻給聽笑了,“厲莊,有時候覺得你真不應該在這新兵營裏,倒不如給軍塞上層發出特批申請,直接把你放去前線。”

厲莊沒聽明白,本能接話:“怎麽說?”

戚閻冷笑:“到時候單把你這臉往陣前一擺,就這堪比銅牆鐵壁的厚度,估計就已經足夠讓敵軍攻克個幾天幾夜的了。”

厲莊:“……”

時亦司在旁邊笑到不行。

不愧是戚閻,這嘴多損吶!

幾分鐘後鳳辰從哨兵宿舍塔匆匆趕回,在半路碰到了半個身子挂在戚閻肩上,看起來心情還算不錯的厲莊。

鳳辰當然也認得搭手的人是誰,不由愣了一下,但是在戚閻面無表情的掃視下到底還是沒問什麽,慌忙過去幫忙。

就在鳳辰伸手搭上的一瞬間,戚閻半秒不差地把人扔了過去,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半句多餘的話都沒留下。

鳳辰完全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看了看厲莊明顯好了不少的臉色,又看了看戚閻充滿殺氣的背影,在嘴邊轉悠了好半晌的話終于問出了口:“那不是西塔的戚閻嗎,你們怎麽又搞到一起了?看他的樣子好像不太高興,你們沒打架吧?”

“我們關系那麽好,能打什麽架。”厲莊精疲力竭地往鳳辰的身上一趴,有氣無力地說道,“你不懂,人家戚閻那叫做好事不留名,就是這麽善良熱情的一個人。”

鳳辰:“?”

你們關系好不好是看不出來,但是……善良熱情?

怎麽總覺得這兩個詞放在那個人身上,有那麽一絲不對勁呢?

德錫上尉精神力暴走的事情發生得突然,有許音少校這個結合向導及時趕來幫忙,也終于逐漸地平息了下來。

可即便如此,把德錫上尉送回休息區之後,哨兵宿舍塔有幾層住宿區也已經被破壞得不成樣子。

時不時有人來來回回地跑過,舍管員也火急火燎地找了維修部門過來幫忙,單是繁瑣的善後工作,又讓整個哨兵營裏鬧騰了好一陣子。

雖然兩塔明裏暗裏較着勁,可是真到事發的時候也是聯系緊密。許音少校離開後,這個消息在西塔傳得很快,有部分向導接受組織過去協助,等再一齊返回的時候已經夜色将近。

許音少校拖着疲倦的身子剛回到教官辦公室,等在裏面的人已經站了起來,關心地詢問道:“德錫那邊怎麽樣了?”

許音顯然也損耗了不少精神力,倒上一杯水連灌了幾口,才稍微緩過一口氣來:“沒什麽大事,正常的精神力暴走而已,現在已經安撫住了。”

問話的人跟許音一樣也是本屆的向導新兵教官,名叫簡修賢,聞言稍微松了口氣,但依舊覺得有些不太放心:“不過,這已經是德錫這個月第三次暴走了吧?不管怎麽說,這個頻率已經太過頻繁了。哨兵在嘗試突破黑暗屬性期間,精神力恐怕會變得特別不穩定,德錫心氣高,攔不住他去拼突破,可這樣下去總歸有點危險。”

想了想提議道:“要不,你幹脆跟上面申請一下取消這次教官任務,回去多陪陪他吧。畢竟是德錫的結合向導,再發生這樣的情況也好第一時間做出應對。”

“不用,他說自己可以的。最近邊塞戰事緊張,各職位上本來就人員吃緊。我們身在達維特軍塞,首要任務就是為葉元帥培養更多的優良精銳,絕對不能被其他部隊的那些野心家給比下去。”

許音說完,擡眸看了一眼坐在辦公室角落的那個男人,“況且這屆新兵的兵源确實不錯,我不在這裏看着,也實在是放心不下。”

這話裏話外意有所指,聽得一直沒說話的彭壽也終于擡頭看了過來:“許音,我一直看在你是個女人的份上沒有計較,你這陰陽怪氣的又是說給誰聽?放心不下?今天幹脆把話說清楚,你是不放心不下那些新兵,還是放心不下我啊?”

許音回答得也非常幹脆:“誰搭話就是放心不下誰。”

辦公室裏的氣氛一下子微妙了起來。

簡修賢夾在兩人中間有些為難,慌忙站出來調解:“都是同事,和氣生財,沒必要做得這麽針鋒相對。”

“呵,同事?”許音也是真真切切從戰場上厮殺回來的向導,平日裏言談溫柔,可實際上也是個脾氣沖的,說話更是直接,“彭壽,既然你要直說,那話我也就放在這裏了。你以前是什麽作風我管不着,但是這屆既然在我名下當輔助教官,那就最好收斂一點,我可不是那種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人。”

“我要是不收斂呢?”彭壽冷笑,“你看不慣我的野路子,我還看不慣你們這種學術體系出來的家夥,天天就知道自命清高。在我這裏,讓老子不痛快的就是該罰!來這裏的每一個人日後可都是要上戰場的,在我手裏就受不住了,到時候放敵人那就能活得了嗎?軍塞不是過家家的幼兒園,就應該講的适者生存!被老子弄死在這裏的就是廢物,根本就沒有當軍人的資格,怎麽都比在戰場上丢人現眼要強!”

說着也不再看許音,直接摔門走了,遙遙地留下一句話來:“優質兵源是吧,呵,等着吧!”

許音也把杯子往地上一摔:“這踏馬,到底是哪個傻逼把這種混蛋放進來的!”

“消消氣,消消氣,發脾氣有損你這溫柔可人的形象。”簡修賢找出清掃機器人來收拾了地上的殘骸,好言好語地哄道,“彭壽靠穆家的路子進的軍塞,你也不是不知道。雖然不清楚他是怎麽搭上的這條線,可進都進來了,穆老追随了葉元帥那麽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我就是看不過這嚣張的樣子!”許音說,“就算是新兵,也是軍塞的一份子,哪能讓他這樣子當自己的玩具去糟踐?”

“是是是,你說得都對,我先替本屆新兵提前感受一下許音少校的愛護。”簡修賢跟許音是同個軍校出來的同學關系,倒是知道怎麽哄人,見許音眉目間的怒意消散了不少,才繼續說道,“總之到時候多注意一下就是了,彭壽做事情再沒分寸,畢竟還是在軍塞裏,多少都要遵守制度。”

“也只能這樣了。”許音今天本來就因為德錫的事情有些煩躁,現在只覺得很是心累,坐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問,“聽說剛入營的時候彭壽就跟兩個新兵對上過?叫什麽名字來着,到時候多關注一下。”

簡修賢回想了一下:“一個叫時亦司,還有一個叫戚閻。”

“知道了。”許音點了點頭,“還有就是,李副官好像說這屆新兵中似乎也有葉元帥感興趣的人,你跟李副官關系比較好,知道是哪幾個嗎?”

“這還真問過,等我給你找找記錄!”簡修賢說着摸出通訊器來翻了翻,找到具體內容後,看着上面的名字稍稍愣住。

許音留意到了簡修賢的表情變化,問:“怎麽了?”

簡修賢擡頭看來:“根據他當時回我的消息來看,一個是東塔那邊的哨兵,名叫厲莊,另外一個就是我們西塔這邊的……”

許音:“嗯?”

簡修賢沉默片刻,第二次說出了這個名字:“……戚閻。”

許音臉上的表情也頓了一下,才反應了過來:“這麽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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