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覺得奇怪嗎

話雖好說,但真正做起來卻是難上加難。

陳氏守了十五年的寡,在家要照顧年幼病弱的兒子,在外又要忙活孟家分給她的一畝三分地。

本以為勤勞一點兒日子就能過好,卻不想,兒子一病就是十五年,那塊地更是顆粒無收,家中的窮困潦倒可想而知了。

能有三間破房遮風擋雨都是好的,要不是為了抵擋時不時過來騷擾她的老癞子,只怕連門窗都不會裝了。

沈瑤站在這破破爛爛的院子裏,突然很想扇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誰說日子好過的?日子一點兒也不好過!

院子裏幹淨得很,沒有雜草沒有石頭,卻特麽地連個能用的工具都沒有。

唯一勉強矗立着的廚房更是四面透風,竈臺上也幹淨地看不到一點兒油腥,也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開火做過飯了。

不過,放在一邊的小爐子倒是幹淨得很,爐子上還放着一個熏黑了半截身子的罐子。

那罐子裏散發着濃郁的藥香,不用問也知道,這是陳氏給兒子日常熬藥用的,怪不得這麽幹淨。

只是,藥罐子日日用,竈臺卻常年不動,這日子過得也太過心酸了吧!

沈瑤搖搖頭回到了堂屋裏,既然暫且還離不開這幸福村,那就先在這裏落個腳好了。

不過有件事還是要跟陳氏說清楚比較好。

送走了孟向東兩人,陳氏便重新回到西屋,抱着一個小包袱呆呆地坐在炕頭上,聽到沈瑤叫她也沒有反應。

沈瑤微微蹙眉,瞄了瞄她手裏的包袱,有雙鞋子,還有件疊的整整齊齊的青布衣裳,想來,應該是她剛死不久的兒子的東西了。

原來是在想念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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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瑤垂眸,突然知道怎麽勸她了。

咳咳。

清了清嗓子,沈瑤倚在門口瞄着陳氏:“那孟向東對你們家一直都挺好的嗎?”

陳氏一動不動,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

沈瑤聳聳肩:“就知道你不說話。算了,本姑娘念在你剛死了兒子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呢,鑒于你冤枉了我,我有些話必須要告訴你。”

掰着手指頭,沈瑤一本正經地說道:“孟向東就算把你逼死也非得跟你要那二十七兩銀子,可是,為什麽我一說起你兒子的病,他就主動免了那十五兩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陳氏眼皮子動了動,卻嘲諷一嗤:“有什麽奇怪的,向西是他親堂弟……”

“呦!親堂弟啊,那你兒子病入膏肓的時候,他來看過嗎?給你兒子買藥請大夫了嗎?”

沈瑤真想用刀子把陳氏的腦袋瓜子削開,她腦袋裏裝的是漿糊嗎?這麽明顯的貓膩都看不出來。

陳氏臉色變了變,雖然這小災星說話不好聽,但不得不承認,她說的的确是真的。

孟向東是孟家長子嫡孫,又在鎮上念書,眼高于頂,怎會跟他們這個窮困潦倒的家親近?

就連每年年底過來送銀子,也是遠遠地扔到地上扭頭就走,甚至連句話都不想跟他們說。

難道,真的像小災星說的那樣,這孟向東做了什麽虧心事?

見她不開口了,沈瑤知道這瘋婆娘聽進去了,又道:“我嫁來你們家時,聽接親的人說,你兒子小時候還是挺好的,後來一直吃不飽穿不暖才病了這麽多年。如果,孟家有人照顧你們的話,或許,你兒子就不會死了吧……”

果然,一說起兒子,陳氏灰敗的眼睛立即放起了光。

自己兒子的情況她最是清楚,丈夫死之前向西也是個健康活潑的孩子。

就在丈夫死去那年的冬天,家中又冷又涼,兒子染了風寒,既沒有銀子治病,又沒有足夠溫暖的被褥,最後,才會一發不可收拾轉為了痨病。

雖然拖了十多年,不過最後還是沒能躲過去,在大婚當日就撒手人寰了。

如果當初孟家沒有袖手旁觀,沒有不理會他們,沒有不給他們銀子,或許,兒子就不會落得這麽個凄慘的下場了。

把她兒子逼死了,現在孟家那些人又來逼她了,他們,怎麽能這麽不要臉!

“我男人也是孟家的兒子,就算他死了,向西也是孟家的親孫子。他們,就這麽不聞不問,良心何安!”

陳氏突然低聲怒吼了一句,差點兒把沈瑤驚得跌倒在地。

望着陳氏怒火中燒的眼睛,沈瑤暗暗點頭:“所以啊,你兒子到底是被你我克死的,還是被別人逼死的,現在都不清楚呢!你兒子死得不明不白,你這個當娘的,就算陪着兒子死了,也沒臉去見他吧?”

的确沒臉去!

陳氏沉默了,心中的求生**像遇到風的火苗一般蹭蹭地燃燒起來。

對于一個母親來說,沒有什麽是比欺負了自己孩兒更讓她憤怒傷心的了。

端是看陳氏的眼神,沈瑤就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地将陳氏心中的怒火統統轉移到了孟家的身上。

聽起來似乎有些冤枉了孟家,但沈瑤一點兒也不覺得愧疚,孟向東絕對有問題,而孟家也不是個好的,誰家的祖父祖母會不管兒子的妻子孩子?

搞定了陳氏,沈瑤的心就踏實多了,這下她也不用擔心陳氏會突然在背後給她一悶棍了,要是真的給,也只會去揍孟家人。

步伐輕快地來到堂屋,沈瑤拍了拍礙眼的棺材,眼珠子一轉,扯開嗓子喊了一聲:“我說瘋婆子,這棺材還給你留着嗎?”

嘩啦一聲,陳氏甩着簾子就出來了,發狠一般叫道:“留着,留給那些黑心肝兒的人用!”

得!

這是真的不再想着去尋死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棺材也真夠重的,她一個渾身肥肉卻沒點兒力氣的“弱女子”還真不好搬動。

正要發愁,陳氏已經沉着臉走到另一頭兒,兩手抱住棺材,緊緊盯着沈瑤。

這是,要幹啥?

沈瑤一愣,就聽陳氏道:“你搬那邊。”

好吧,兩個女人一起搬棺材,還真有些詭異。

不過不得不承認,別看陳氏瘦瘦弱弱的,力氣倒是不小,竟然比沈瑤這個胖子還要強壯。

想必也是這麽多年辛苦勞作的結果了。

“放在這裏,合适嗎?”

望着正對着大門的棺材,沈瑤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他們家雖然破敗,但是院子不小,哪兒還放不開一個棺材?偏偏陳氏非要把棺材放在正對着大門的地方,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添晦氣嗎?

陳氏拍了拍手,回屋又把之前給沈瑤預備的草席子拎了出來,同樣扔到了大門口。

“他們害了我兒子,我就是要讓他們堵心!”

好吧,你贏了!

沈瑤撇撇嘴,順手從懷裏拿出了一塊兒硬邦邦的點心啃了起來。

忙活了一早上,她早就餓了。

只是,陳氏看着自己的眼神,怎麽有點兒不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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