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比賽

看到正臉的那一瞬間，餘玖腦子裏就蹦出來四個字：真的是他。

和記憶中的半大少年不一樣，現在的翟遲長高了很多，混血的五官長開之後更顯立體深邃，遠遠的看着就惹人心動不已。

為了方便打球，翟遲特地換上了一身寬松的球服，手臂和膝蓋都裸、露在外。

他剛剛運動過，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汗，在室內日光燈的照射下反射着水光，像是故意用他的信息素在勾人。

場外看他打球的人見他突然停下來，已經激動地拿起手機尖叫十連拍了。

餘玖還在斟酌。

一般舊友重逢都會怎麽打招呼來着？

直接上前say嗨？

禮貌性地說一句好久不見？

還是故作誇張地表示一下自己的驚訝？

餘玖不自覺地蜷起了指尖，試探性地擡起手，只是他剛想開口，球場上的人已經率先移開了視線。

“……”

翟遲身後有人抱着籃球朝他走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玖哥，你看什麽呢？”于傘見他愣住，也跟着朝球場上看過去。

餘玖一怔，有些尴尬地把擡起一點的手又放了回去，收回視線道：“沒什麽，我去換個衣服。”

“诶，玖哥你等會兒，我去上個洗手間。”

于傘快速跟上去。

體育館的洗手間和更衣室的位置隔得不遠，兩個人一起朝着籃球場角落的位置走去。

球場上，餘玖剛轉過身，翟遲有些急切地跟一起打球的高三學長說了聲“抱歉”，轉過頭的時候，人已經不在原地了。

“……”

他看着前面漸行漸遠的背影，目光有些複雜。

幾分鐘後，更衣室外，餘玖很快換好了衣服，大概是突然把合身的校服換成了寬松的球服，他一時有些不适應，總覺得渾身不得勁。

他猶豫了一下，又重新把校服外套套上，然後才拉開了更衣室的門。

于傘已經在更衣室外面等着了，見他出來，先是上下打量了男神一眼，然後默默舉起了手裏的小相機，征求意見道：“可以拍嗎？”

餘玖有些無語地看着他手裏的相機：“你怎麽到哪兒都帶着這玩意兒？”

無效回答等于默認，于傘快速拍了一張男神的球服照，然後道：“興趣愛好嘛，而且你來之前我還拍了好多轉學生的照片，知己知彼，你要看看嗎？”

“……”

他突然提到翟遲，餘玖腦子裏忽然閃過了剛剛在球場上，那人默然移開視線的場景。

他心裏莫名有點堵，轉身的腳步微微一頓，道：“于傘。”

“啊？”

“你有過……小時候玩得很好的朋友嗎？”

于傘正低頭擺弄他的相機，聞言想了想道：“有啊，我六年級的時候有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同桌，我還暗戀過她呢！”

餘玖沉吟道：“那你們現在還聯系嗎？”

“早沒聯系了。”于傘說：“她學習成績不好，我們沒上一個初中，現在她估計連我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

“……”

餘玖驀然一怔，很快又釋然了。

也是。

不記得才是正常的。

哪怕再熟悉的人，過了幾年時間不見，再見面也不一定能一眼認出來。

他想他之所以能認出翟遲，一是因為他的名字，二是……大概是他那張臉實在太出衆了。

不得不說，餘玖從小到大見過的那麽多人裏，翟遲是靠顏值給他留下最深印象的人。

七歲那年的一場晚宴上，他孤零零地把自己一個人縮在角落裏，是翟遲第一個發現了他的存在，拿了塊蛋糕跟哄小寵物似的試圖把他從角落裏哄騙出來。

那時候的翟遲，穿着一身非常合身的黑色小禮服，蹲在角落裏歪頭看他的樣子，美得就像一尊瓷娃娃一樣。

……而現在過了這麽多年，早就已經沒有當年的瓷娃娃了。

他突然不說話了，于傘疑惑地擡頭道：“怎麽了？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餘玖擡眸道：“随便問問，走了。”

他從更衣室外的走廊往球場的方向走，根本沒去看于傘特意翻出來的轉學生的“資料”，于傘一時有點懵，看着他迎着光走出走廊，下意識舉起相機，快速按下快門，心想：不愧是他男神，連背影都這麽好看！

籃球場上，翟遲賽前的熱身賽已經結束了，正在休息椅上坐着休息。

他有些坐立不安，時不時的看向更衣室的方向，始終沒看到想看的人。

他一邊注意着更衣室那邊的動靜，一邊看着手機上帖子下面的回複。

一個小時前，翟遲在知乎上發布了一個問題，現在已經有了很多個答案了。

提問：假如你有一個朋友，在你最困難的時候跑去找他，他卻對你避而不見，還沒接你電話，你會不會很生氣？

回複1：[無中生友？]

回複2：[這還用說嗎？在最困難的時候都不幫忙算什麽朋友？]

回複3：[不幫忙就算了，直接給人吃閉門羹也太過分了吧？這已經不是生氣的程度了，直接絕交！]

翟遲：……

追問：如果你的朋友對你的困難不知情，并且自己當時有苦衷呢？

回複：[什麽苦衷？說清楚不就好了？]

回複：[不管知不知情，是朋友的話怎麽也不該把人拒之門外吧？]

回複：[樓主就是假如的那個人吧？你朋友最後去找你了嗎？]

翟遲：……

他有些發虛地繼續打字：五年後找來……算嗎？

回複：[………………]

回複：[五年？五年黃花菜都涼了！還找來幹嘛？！]

回複：[五年沒有聯系嗎？這還是個人？樓主小心，事情不簡單，你朋友一定是圖謀不軌！]

回複：[這種人還當什麽朋友，趁早跑得遠遠的，絕對不能原諒！]

翟遲：…………

提問結果：死刑！

連一根頭發絲兒的機會都沒有！

翟遲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喏，喝嗎？”

正苦惱着，忽然有一瓶水直接遞到了他面前。

翟遲下意識擡頭，看到是剛剛一起打球的學長。

“你小子今天怎麽心不在焉的？怎麽了？知道要和副隊長比賽，緊張了？”

學長名叫周铎，和翟遲是在籃球場上認識的。

有時候Alpha之間的友情就是這麽簡單，打一場球，互相認可之後就能成為朋友。

雖然他們才認識了一個星期，但這不妨礙兩個人建立深厚的革命友誼。

翟遲笑了笑，從周铎手裏接了水，“我心不在焉，你不也沒能贏我？”

“嘿，你倒是不忘了嘚瑟。”周铎在他旁邊坐下來，“行了，說說吧，一直朝更衣室那邊瞅什麽呢？”

翟遲大大方方道：“瞅我接下來的對手。”

“……”

周铎沒想到他這麽坦然，小小的驚了一下，也朝更衣室那邊看了一眼，“餘玖啊，他挺厲害的其實。”

翟遲眼睛微亮，“怎麽說？”

周铎道：“你知道餘玖是怎麽當上副隊長的吧？他是隊長直接指名的，沒和隊裏其他人商量，他是個beta，又沒有參加過正式的比賽，所以隊裏的人都不怎麽服氣，但是我看過他和隊長的比賽，和餘玖一對一，隊長完全不是對手。”

“……”

休息椅上的人突然沉默。

翟遲看着周铎，等着他的下文。

周铎轉頭看翟遲，見他一副意料之中的淡然表情，不滿意道：“你怎麽一點兒都不驚訝？”

翟遲頓了頓，立即配合地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他這麽厲害？”

周铎：“……”

太假了。

算了。

周铎繼續道：“其實你答應許世幫他打比賽是我沒想到的，餘玖雖然沒打過正式比賽，也不怎麽參加訓練，但他能力是有的……至于許世那個人，他心眼兒太小，餘玖剛加入籃球隊那會兒，他一個老隊員想給餘玖一個下馬威，結果自己太菜，在隊友面前丢了臉，他就記仇記到現在。”

“可你既沒加入籃球隊，也不像是會和許世同流合污的，你怎麽會答應和他組隊的？”

翟遲愣了愣，磕絆道：“我這不是……新來乍到，久聞盛名，想瞻仰一下副隊長的風采嗎？”

“呸，你才轉來一個星期，久聞個屁的盛名。”周铎道：“你如果是想和餘玖打一場比賽，你怎麽不自己約他？”

“……”

翟遲心口一滞，像是被人chua的一下插了一把大砍刀。

他倒是想啊！

可人剛剛在場外看到他轉身就走了，他要是自己約比賽，鐵定直接被拒的啊。

他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轉而道：“學長怎麽會覺得，我不會和許世同流合污呢？”

“你……”周铎剛想說原因，轉頭看到這人一副非常欠的表情等誇的樣子，突然就被激起了逆反心理，不想誇了。

他餘光瞄了一眼更衣室的方向，順口道：“你的對手來了。”

翟遲表情一僵，快速轉頭，果然看到餘玖正朝着球場的位置走過來。

只是剛走了一半，就被人攔住了。

“喲，副隊長來了？”

陰陽怪氣的聲音。

跟在餘玖身後的于傘擡頭看過去，直接一個白眼翻出了天際。

是許世。

許世頂着一頭板寸，臉上還挂着幾個沒消腫的青春痘印，看着就挺惹人嫌，偏偏他整個人還要笑着往前湊：“副隊長你的隊友找好了嗎？比賽馬上就開始了，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了？”

餘玖道：“讓開。”

“什麽？找好了？哪兒呢？”許世故作疑惑地張望了一下，最後把視線定格在了矮了他一截的于傘身上，驚訝道：“你不會說的是于傘吧？”

于傘：“……”

“唉，副隊。”許世臉上難掩得意，“就算是忙着學習不方便找人，你也不用找一個omega來敷衍我吧？你是不是沒找到合适的？如果你實在找不到人，不然我幫你問問隊裏的兄弟，找個人跟你組隊，怎麽樣？”

今天到場的籃球隊隊員，基本都是抱着看笑話的心思來的，至于沒來的，都是有自己的事，沒時間來的。

讓許世幫忙找人，能不在暗中給他使絆子就不錯了。

餘玖不想搭理他，轉身打算繞開。

許世迅速伸手把人攔住，“副隊不用跟我客氣，我也是為了自己，不然待會比賽場上二打一，那多勝之不武……”

“艹，許世你別太過分……”

“餘玖！”

于傘忍無可忍，暴脾氣剛要發作，眼見着就要起争執，突然被人打斷了。

入口處一個大嗓門突然出現，觀衆臺上大部分人齊齊側頭，許世循聲轉頭，看到正小跑着朝他們過來的人，得意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那人跑到跟前對餘玖道：“不好意思來晚了，老曹留的題太多，耽誤時間了，比賽沒開始吧？”

餘玖笑道：“沒有，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是我打擾你了。”

“害，勞逸結合，打場球而已，不算什麽。”

“……”

他們倆旁若無人的對話，旁邊的許世看了看剛來的比他還高的人，喃喃道：“隊長？”

剛來的這人，正是一中籃球隊現任隊長程遠超。

于傘也有些意料之外，“玖哥，你找的隊友，是隊長啊？”

餘玖平靜道：“嗯，實在是找不到人了。”

許世：“……”

他聲音不小，清晰地傳進了許世的耳朵裏，不動聲色地把人噎了一把。

程遠超是個實幹派，而且他時間緊，看了眼球場道：“既然都到了，那就上球場吧，許世，你隊友呢？”

許世還沒反應過來。

他沒想到餘玖竟然找了隊長來助陣。

戰力超出預估，他突然有點沒底。

他愣住的一會兒，翟遲已經從休息椅上過來了，“在這兒。”

幾個人同時側頭。

翟遲不着痕跡地看了餘玖一眼，轉向程遠超道：“學長你好，我是翟遲，高二理科十班的。”

“……”

程遠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新來的轉學生？”

“是。”

“行。”程遠超道：“餘玖，你和他認識一下……餘玖？”

轉頭的瞬間，身邊的人已經率先上場了。

翟遲：“……”

就這麽不待見他嗎？連句招呼都不願和他打。

他無奈苦笑。

程遠超倒是很理解。

本來許世挑戰餘玖就是不懷好意，翟遲作為許世的隊友，不被餘玖待見那不是挺正常的嗎？

他也沒有打圓場，直接道：“走吧。”

比賽雙方同時上場，最激動的要屬來看比賽的觀衆了。

看到程遠超站到球場上的剎那，圍觀群衆同時爆出一聲驚呼。

“卧槽，我沒看錯吧？隊長親自上場？”

“餘玖面子挺大啊，竟然請動了隊長給他助陣！”

“本來餘玖副隊長的位置就是隊長定的，現在有人要挑戰餘玖，那就是質疑他的決定挑戰他的權威，他親自上場也正常啊。”

“今天這場比賽太有看頭了，隊長也曾經是我的男神啊！”

“反正今天喊就完了！”

場上比賽直接開場，基本都算得上“熟人”，誰都沒敢輕敵，也都沒有留手，開場比賽就很激烈。

雖然比賽只有四個人，但比賽依舊打的是全場。

場上最受矚目的無疑是在論壇上battle了一個星期的“兩大校草”。

論身高，翟遲比餘玖要有優勢，餘玖身高一米八，翟遲大概比他還高5cm，幾次從身高一米九的程遠超手中搶斷球，而餘玖勝在靈活，兩人分毫不讓。

翟遲又一次搶下籃板，直接轉身直沖，他速度很快，在三分線外起跳投籃，投了個漂亮的三不沾，觀衆臺上爆發一陣喝彩。

不僅是單純看比賽的觀衆，連剛剛和翟遲打過球的周铎都被他這一手驚到了。

“我去，這小子跟我比的時候竟然藏拙！”

于傘是和周铎一起站在休息椅旁邊的，他看了看一臉激動的高三學長，有些替餘玖擔心，“學長，那個叫翟遲的很厲害？”

周铎沉浸在比賽裏，聞言立即道：“那當然了！”

于傘道：“有多厲害？”

周铎想了想，看向于傘道：“你覺得我厲害嗎？”

他是一中籃球隊裏實力僅次于隊長的，而翟遲和他打不僅藏拙，就是現在在場上展露的也未必是他真實的實力。

周铎本來是想用自己來襯托一下翟遲到底有多厲害，結果轉頭看到他旁邊的omega學弟有些尴尬。

于傘不太好意思道：“那個……學長，我沒看過你打球。”

就算是看過，周铎也不是他鏡頭裏的c位，他根本沒怎麽注意過。

周铎：“……”

這個學弟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這時場外又是一聲吶喊，周铎迅速看向場上，是餘玖和翟遲對上了。

此時籃球在餘玖手裏，而翟遲防住了他。

勢均力敵的兩個人，在籃筐底下陷入短暫的僵持。

兩個人靠得很近。

第一節 比賽已經到了最後一分鐘，劇烈運動了這麽久，兩個人都或多或少的出了汗，尤其是餘玖。

餘玖身上還穿着校服外套，雖然四月底加上下雨，氣溫不是很高，但室內人多，他又不停地在運動，現在非常的熱，甚至不只是普通的熱。

翟遲的每一次靠近，似乎都帶給他一種生理上的壓迫，是屬于翟遲的，他從沒在其他Alpha身上感受過的壓迫。

他急于擺脫這種壓迫，眼光瞟到翟遲身後的程遠超，“隊長！”

他突然叫了一聲，同時雙手朝上，似乎是要傳球給程遠超。

翟遲立即做出反應，也跟着擡手。

就在他的手舉過肩頭時，餘玖突然收手，将抛到一半的球又突然收回來，快速退後半步，看準籃筐的位置，整個身體後仰，從翟遲還沒來得及回防的空出的地方，精準投籃。

“卧槽！進了！”

“這也能進？餘玖太牛逼了吧！”

“這下比分又平了啊！”

觀衆臺上又是一陣狂歡。

第一節 比賽結束。

場上翟遲回頭看了眼因為進球，在籃球落地之後依舊晃動不停的籃網，不覺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幾分驚喜。

他轉頭正想趁機說點什麽，投籃的人卻已經轉身和他的隊友擊掌去了。

翟遲：“……”

同樣不開心的還有翟遲的隊友。

比賽之前許世擔心會輸，比賽開始之後見翟遲一對二也完全不遜色，他暗自得意了一會兒，可一節比賽下來，他們這隊的得分幾乎跟他沒一點關系，他就是個全程陪跑的！

而且，他想要的可不是平分。

兩分鐘後，第二節 比賽繼續。

在程遠超的有意安排下，第二節 幾乎又打成了翟遲和餘玖的個人賽。

戰況依舊膠着，剛開始一切正常，快要結束的時候，球到了許世手裏，他運球到了籃下被餘玖攔住，眼見着餘玖離他位置近了，他忽然笑了笑。

餘玖正打算阻止他投籃，忽然撲面而來的一股螺蛳粉的味道，他呼吸一滞，愣神的瞬間，許世趁機用背部将他撞開然後轉身投籃。

他撞人力道不小，加上餘玖被那股味道影響不輕，整個人直接摔在就地板上。

不遠處翟遲瞳孔微縮，快步跑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