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066迷失

☆、066迷失

明明看到她坐在包廂裏時還很生氣,将她拽上車後竟莫名的發不出來。不是已經不氣她這麽不懂保護自己,可是更生氣讓她面對這種場面的是自己。

他的家庭總是如此複雜,複雜的不能給她一個安心,簡單的環境,可以讓她無憂無慮的生活。他甚至開始懷念起從前的日子,在沒有發生那一切之前,他只需将她護在羽翼下,給她那樣一片純淨、安寧的天空。

“對不起。”凝滞的空間裏傳來裏他的聲音。仍然那樣清清淡淡的表情,聲音也不見起伏。

陸彎彎不是感覺不到他嗓音裏蘊含的那些情緒,所以明明是應該對他發火的,大吵大鬧,或者轉身就走的。可是她看着這樣的容晔,心裏卻莫名地揪得慌。便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天。”他,半晌才回答。

多麽平靜而疏離的對話。

仿佛幾天前争執得要死要活的不是他們,因為對方而受到傷害,痛得窒息般的不是他們。只是這樣的氛圍适合他們,又不太适合……

接下來便是沉默,空間裏沒有聲音,那種壓抑的氣氛似乎又漫延開來。

容晔啓動車子,将它開出去。

陸彎彎的心思原本不在這裏,回神時才注意外面的路線是回自己公寓的,不由有些緊張。

“我回老宅住了。”她提醒。

因為無法預測他的反應,所以心也跟着莫名地揪起。

他聞言,握着方向盤的手果然倏地收緊,但行駛在馬路上墨綠色的車子這次并沒有失控,而是平穩地停在路邊。他也并沒有側看她,那雙墨色深瞳盯着外面映着霓虹的迷眼夜色,問:“陸彎彎,我已經給你交待了,你到底還想怎麽樣?”

是的,她如果先前怪他選擇了自己的家人,那麽這會兒他也将程卓推了出去。她還想怎麽樣?

陸彎彎看着他冷毅的側臉,沒有說話。

她知道他走到這一步都是自己逼的,他拿自己的家人開刀,這已經是極其殘忍的事。原本,她沒有理由再怪他,可是即使這樣,他們就可以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嗎?

那些曾經發生的事,雖然也許會因為這個舉動淡化一些,但猶不能像風過了無痕一般。

陸彎彎則看着他抓緊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可見也是隐忍的。

她也不想這麽偏執,她也曾試着放開。他甚至不知道,她當初鼓足多大的勇氣才說服自己,讓自己忽略掉四年前的傷害,給他們彼此一個重新的機會,給他們的愛一條出路。

但是當她收到那份文件的時候,看到他為了自己家的利益,包庇程卓的時候,她知道那意味着什麽,再一次清清楚楚地感覺那種傷害。沒有人能理解她的感覺,這次的事給她帶來更深的是恐懼,她總覺着他心裏藏着太多的秘密,都是拒絕她觸碰的。而那些秘密牽扯着四年的傷害,所以她深恐自己某一天還會被他那樣舍棄掉。

如果還要在一起,她需要勇氣。而這個勇氣,原本是他該給她的。

“我們都冷靜一下吧。”如果他還不能向自己坦誠,那麽她就必須要想一想,她為了這份愛還能不能有勇氣,去面對随時可能會有的傷害。

只是這些,容晔不明白。

他只是在想,他們要冷靜什麽?

他要的一直是她,他明确他的心意,而她就因為自己的一次選擇,所以變得不确定起來?他不允許,所以的方式只是俯身過來,将她壓在座椅上強吻住。

不是為了發洩怒意,只是想要感覺她的存在,感覺她是他的。她躲,他便逼着她接受自己,逼着她給自己回應。

直到她去正視自己的心!

因為他無比清楚地知道,她愛自己!

可是陸彎彎的心卻與他不同,她陷在一個迷霧裏,沒弄清楚之前,她如何有勇氣一次又一次面對他的傷害?最後躲不開便不再躲,麻木地任他為所欲為。

他終于還是停了下來,因為感覺不到他要的回應。他的手掐着她的肩,冷着嗓音說:“你難道不知道,楚暮晚發這份文件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鬧翻麽?”

陸彎彎知道,可是她仍然沒有辦法不去介意,因為他的最初衷還是選擇了他的家人。即便忽略這點,他們之前一直就存着另一個問題。

她問:“那你能告訴我,四年前你為什麽不要我了嗎?”

她從決定重新與他在一起之後,就再也沒有問。但不問,并不代表問題一直不存在。

容晔果然沉默,連動作都停止下來,欲望冷卻。他的下颌緊繃,眉色冷冽而複雜。

“跟我媽有關?”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試探地問。

他将她放開,慢慢坐回駕駛座。沉默地從儀表臺上拿過煙盒,從裏面抽出一根來點燃。

空氣上馬上傳來淡淡的煙草味,陸彎彎就那樣看着他,看着淡白煙霧從他的薄唇中溢出,慢慢彌漫在他那張冷毅俊美的臉。

他不回答,這種反應更加證實了陸彎彎的猜測。

程鳴口口聲聲罵她忘恩負義,指責她與自己的媽媽一樣。那麽是她的媽媽做了什麽?這件事跟她媽媽有什麽關糸?因為容晔父親而死的媽媽,她到底做了什麽呢?

這個念頭如同一根毒刺,已經嵌進了她的心裏。懷疑又像是荒野中被注了藥物的狂草,在心裏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瘋狂增長。

“晔哥哥。”她有預感,真相觸手可及。她用渴求的目光望着他,喊着伸手去碰他的手臂。

“別問了。”他卻突然發火,甩開她的手。

指尖的煙頭差一點就碰上她的臉頰,他又慌忙挪開。

陸彎彎感覺灼熱感靠近,又迅速離開,只是吓了一下,并沒有傷到。她看着明顯有些煩燥的容晔,他這人雖然深沉,卻極少看到這樣明顯的情緒。

容晔沉默,無視她探視的目光。

他很快将情緒斂起,然後發動車子。最終還是将她送回了陸家老宅,因為沒有辦法整晚面對她的質問。

車子開進院子,她一句話都沒說,解開安全帶下車。

陸晨正在院子裏散步,看到車子進來所以走過來,跟坐在駕駛座上的容晔打招呼:“容少。”

“嗯。”容晔點頭,臉上并無特別的情緒。

陸晨看着徑自走進房子裏的陸彎彎,有些尴尬地問:“要不要進來坐坐?”

容晔點頭,然後下車。

容晔除了對陸彎彎以外的人,都極少笑,面容有點淩厲,又有些清冷。是個出色的商人,又帶着一種軍人的氣質,很容易讓人敬畏。

兩人坐在樓下的客廳裏,陸晨有些局促,反而容晔四肢伸展,有些慵懶地陷在沙發裏,顯得比較自得。

“麻煩你,彎彎她還沒吃晚飯。”蘇嫂送上茶水時,剛剛直起腰就聽他這一句。

其實很簡單的一句話,口吻也很平淡,平淡的像家常,自然又透着親昵。并不若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清冷又矜貴。

蘇嫂回過神來,臉上立即揚起笑,說:“好的。廚房裏還有飯菜,我馬上送去。”這語調裏已經沒有了對客人的生疏。

陸晨看着這一幕都覺得很新奇,實在無法想像,像這個一個男人關心女人的方式是這個樣子,平實無華。

兩人坐在樓下并沒有談什麽話,陸晨只是陪着幹坐着,反倒是容晔比較自得。直到蘇嫂将吃剩的飯菜端下來,容晔才起身告辭。

——分隔線——

彼時,陸彎彎迳自上了樓,蘇嫂送菜進來時她也沒什麽胃口。但是蘇嫂勸,說是容晔讓她過來的,說這話笑意盈盈,好像帶着長輩的欣慰和滿意。

其實她跟蘇嫂不算熟,才回來住了沒幾天而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父親的緣故,她雖然平時不多話,感覺像是特別關心自己。

不忍心見她失望,便強塞了一些進去。簡單地洗過便躺在了床上,其實睡不着,就連容晔走時的引擎咆哮聲她都聽得真切。

相對的,這一夜睡得也并不安穩,睡夢中都是程鳴的聲音,他說:“你裝什麽?你媽的工作是誰給安排的?你打小陸文華管過你麽?還不都是我姐把你養在容家。這會兒你是陸家的女兒了,真是忘恩負義的丫頭,容家算是白養你了,簡直就是白眼狼。”

他說:“真是一點教養沒有。你應該問問你那你媽媽,我姐費心費力的幫她将你拉扯大,她是怎麽回報我姐姐的?說起來,你們母女還真像。”

“……你應該問問你那你媽媽,我姐費心費力的幫她将你拉扯大,她是怎麽回報我姐姐的……?”這句話一直在腦子裏回響,回響,最後就像産生了耳鳴一般,變成一種刺耳的單音。

她猛然從床上坐起來,才發現外面的天已經亮了,而手機的鈴聲正不斷的回響。她抓過來看了一眼,竟是容媽媽的電話。微怔,任手機在掌心震動半晌,她才點了接聽鍵。

“彎彎嗎?”容媽媽一貫溫柔細膩的聲音傳來。

“容媽媽。”她喊。

這三個字對自己來說一直是溫暖的存在,她從沒有像此刻覺得喊出來時,覺得嗓音都幹澀。

“這麽早打攪你不好意思,我也是急的。”那頭容媽媽微彎着唇角,說。對面的程母坐在沙發上,目光殷切地盯着她,神情也有着希冀和着急。

“有事嗎?”她問。

其實已經大概能猜到是什麽事,無非就是程卓的事。程卓是她的侄子,昨天程鳴無功而返,她沒忘記昨天晚上接自己的人是她的司機。

“今早容晔的舅舅從Z城回來了,他這個人性子急又直,不會說話,大概是被你和晔兒誤會了……”容媽媽接下來的話她都沒有聽清。

不用聽她也知道,無非是容爸爸要大選了,程家又只有程卓這樣一個孩子,容家與程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類這些話。

她打小就知道容媽媽是個擅于交際的女人,她也欣賞她的性格可以在那些官太太中間游刃有餘。可是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她會拿這些漂亮又場面的話來對付自己。

“容媽媽,你是想讓我和容晔說,這件事放過程卓對嗎?”

容媽媽不知道,她一直都将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媽媽一樣。她只要開口,自己即使委屈也會答應。不為別的,就為打小存于兩人之間的那份母愛,母女之間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不快也是母女,并不會因為任何事而疏離。

這一刻,她是清楚地感覺到了,她與容媽媽不是母女。她只時将她當成一個外人,一個不相幹的外人。她想到的只有容家,只有她的侄子。其實她要的不多,發生了這樣的事,她只要關心自己一句即可。可是沒有,有的只有一大堆的利益關糸。

其實容媽媽也沒有錯,只是她還是會覺得心涼。

“算容媽媽求你吧,彎彎,別的不說,就看在我疼了那麽多年的份上,你就勸容晔放過程卓好不好?”容媽媽說,押上了她與她多年來的感情。

原來那些好,那些疼愛,只是賭注。

陸彎彎的目光望着自己卧室的天花板,問了一句:“我可以知道我媽媽的事嗎?”

她确定,四年前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容媽媽握着手機的手掌攥緊,回答:“你如果想知道,去墓地也許能找到答案。”別的話,她一句都沒有多說。

陸彎彎沉默,說:“好,我答應你。”

挂了電話,心情卻更加沉重。她覺得心裏難受,不願意想得透徹,所以她起床時告訴自己,要拿出最好的狀态來去公司,不要多想。

其實現在公司好多事陸晨都已經在分擔,她相對輕松很多,也不擔心權力被架空,她想她天生就是胸無大志的。

她坐下不久,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容晔也如常來她的辦公室辦公,兩人對望一眼,對身邊的助理吩咐:“都擱那邊吧。”

他的助理便動作娴熟地将抱着的一堆資料全放在會客的沙發那裏,然後退出去。他将筆電拿出來打開,腳交疊着搭在茶幾一角,然後開工。

中午的時候秘書敲門進來,目光偷偷瞟過容晔,才轉向陸彎彎問:“陸小姐,午餐是叫外賣,還是你和容少一起出去吃?”

陸彎彎擡腕看了看表,還真不知不覺到了中午。

“喊外賣吧。”她沒有開口,容晔便已經做了決定。

他桌上的文件已經在将茶幾上鋪開,筆記本擱在交疊的腿上,目光仍專注于電腦屏,看起來一時抽不開身。

陸彎彎沖秘書點頭,她便出去安排了。

打算出去的人聽到她打電話,心裏都有了底。兩人目前就這樣不遠不近地相處,一上午也極少說話,就連公司裏的人都持觀望态度。

外賣來得很快,秘書弄進來時,看到茶幾上沒收的文件有些為難。

陸彎彎接過來,打發了秘書出去。然後幫他收拾文件,在茶幾上擺了報紙。他看着忙碌的她,停了手邊的工作。

“吃吧?”陸彎彎給他遞上筷子。

容晔接過來,兩人在餐桌上又是一貫的沉默。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雪紡衫,領子并不低,可是一彎腰就可以讓坐在對面的容晔看到露出的乳溝。

他不由皺眉,說:“下次別穿這件衣服。”

陸彎彎擡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容晔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胸前的雪白嬌嫩的肌膚,陸彎彎意識到時臉蹭地一下就紅了。

“流氓,往哪看哪。”她緊張地直起身子,手捂着胸口。

氣氛仿佛一下子變得輕松起來。

容晔唇角彎了彎,說:“你哪裏我沒看過?”

陸彎彎臉色暈紅,并不喜歡在這樣不清不楚中還與他暧昧,但是他已經擱了筷子坐過來,她抓起自己帶過來靠枕扔他。

容晔一把扯過來扔在地上,身子就撲過來,她躲,兩人不知怎麽就滾到了一起。

她下,他上,四目相望,那樣近,彼此呼吸交錯,甚至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陽光充足地射進來,他們這一角卻是陰影面。暧昧色彩在慢慢擴散,整個辦公室裏的氛圍都變得不同。

他将頭俯下來,慢慢靠近她的唇。

她伸手及時擱開他,說:“我有事跟你說。”

“說。”他心不在焉地說,目光只盯着身下的臉頰。

她說:“容晔,容媽媽找過我。”

“因為程卓?”他問,眸色有些幽深。

她點頭。

“所以呢?你動搖了?”他問。

她閉目,聽出他話裏諷刺的意味。

的确,他包庇程卓,她像受了極大的傷害。反過來他給了她交待,她卻要放過他?

可是容媽媽說,看在她多年疼愛自己的份上,她說求?也好,就當還了她的恩情……

容晔看着她點頭,問:“如果他家也可以原諒,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得到原諒?”

陸彎彎不回答,容晔掬起她的下巴,發洩似吻住她。她推搡了兩下,沒有推開,便被他壓在沙發上。

她覺得自己腦子很亂,真的很亂,目前這種狀況……她再回神時,她已經有些失控。

“這裏辦公室。”她緊張地提醒。

“如果不是,你會拒絕嗎?”他問。

陸彎彎沒有回答,因為她無法确定自己的心……

——分隔線——

第二天清早,陸彎彎誰也沒打招呼,便乘了飛機到了A市。四年了,她第一次回到這座城市,在眼中已經變得全然陌生。不過她也沒有心思去緬懷什麽。買了束花,便打車去了墓園,因為今天是母親的忌日。

容媽媽說,如果她想知道,也許去墓園能找到答案。恰巧今天是母親的忌日,她想這個去墓園,也許是自己當年忽略了什麽,或者會在這樣的日子裏發生什麽。

烈士墓園,她的母親據說是因公殉職,所以葬在這裏。很冷清,她抱了束百合,沿着臺階走上去。

四年,她其實已經有四年沒有來過,除了第一天下葬那天,她就再也沒有來看過母親。那天她過得渾渾噩噩的,其實已經不太記得位置。

不過運氣不錯,根據大略的方位,很快找到母親的墓碑。

墓碑上的女子很年輕,穿着黑色的西裝,連頭發都一絲不茍的樣子。這是一張工作照,即使是這樣簡單的裝扮,仍不能掩蓋她的美麗。

這也是陸彎彎印象中的母親,她總是來去匆匆,穿着這樣一套西裝,帶些禮物給她,在容家坐一會兒便走,也從來不主動說接她回家。

遠遠的站了一會兒才上前,彎腰将手裏的花束擱下時,卻意外發現已經擱了一束百合。那束百合含苞待放,上面甚至還帶着露珠……

她記得自己母親葬禮時,除了她的兩個同事,整個A市都沒有人來過。因為都忙着去參加容晔的訂婚宴,人都是那樣現實的,沒了與容家的牽扯,誰會多看她們一眼。

那麽誰會在這樣的日子,還記得給母親送上一束百合?

腦子裏驟然想起容媽媽說的話,她心頭一動。

目光四處望去,除了四周卻并不見人。她将花擱在墓前走開,一邊尋找一往邊往望。

如果有人要離開,必須是要下山的。

隐隐約約,從斜立整齊的松柏間,似乎是看到人走開。是個男人,穿了件深色的西裝,但只是背影,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要找的答案,心卻莫名地緊張。

她腳步急促地往下趕,這時身上的手機響起來,她掏出來看了一眼是容晔,一邊接着一邊往那個方向追過去。

“在哪?”他問,有些急促,微喘。

“我媽的墓園。”她回答着,手腕卻突然被伸過來的一只手捏住,不得不停下腳步,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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