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好大哥

姜麓不認識來人, 但見他身形高大英俊,身姿挺拔魁梧。眉宇間有文人的儒雅,氣勢上又有武者的威武。

秦彥從容自若地放開姜麓, 稱呼對方為姜世子。姜世子即是林國公府的世子爺姜沛, 也是姜麓的便宜大哥。

姜沛是十五歲從軍,一直效力在鎮國公麾下。此前他一直在邊關軍中, 接到京中去信後才匆匆返京。

他風塵仆仆,卻不減凜然儒雅的風采。

陶兒小跑着過來,“夫人,世子爺…”

她察覺到氣氛不太對, 趕緊低頭退到外面。

姜沛在打量姜麓的時候,姜麓也在評估這位便宜大哥。兄妹二人初次見面,是從不動聲色的彼此較量開始。

半刻鐘的功夫, 他們就這麽互相看着對方。

那只母雞不甘寂寞地“咯咯”叫喚,秦彥一陣操作如風, 擒住那母雞放進籠中。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潇灑自如,瞧着不像是抓雞,而像是信手拈花。

“你叫姜麓?”姜沛開口。

“是。”姜麓回道, “麓者為山,我希望自己能活得像山一樣頂天立地。”

簡單的一句話,足已讓姜沛對她另眼相看。這是他的親妹妹,長得像祖母的親妹妹。他的祖母是巾帼英雄,生平最喜歡說的就是做人當頂天立地。

“好名字。”

“多謝。”

短短幾句交談, 第一印象已經生成。

姜麓可算是知道為何林國公府有那麽一對腦殼有包的夫妻, 居然還能穩占京中貴圈第一府,卻原來是後繼有人。

這位便宜大哥眼神堅毅,并無一絲對她的嫌棄。他的個人形象和談吐一看就是那種值得信任之人, 令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姜沛來之前從母親口中聽說過這個親妹妹,母親說她粗魯不知禮數,不敬長輩目中無人。還說她嫉妒心強貪財如命,為殿下所不喜。

母親向來偏愛明珠,勝過他們兄弟三人。他在祖母膝下長大,與父母的感情不算親近。他和明珠年紀相差近十歲,也談不上有多親密。

他匆匆回京時,明珠還住在府中。府中一切如故,母親和父親對明珠的疼愛一如既往。而他嫡親的妹妹,則随廢太子被貶。

明珠倒是沒有說這個親妹妹的壞話,但那欲言又止的話語和表情無一不在告訴所有人,他的親妹妹是一個多麽無禮的人。

生平第一次,他對父母大發雷霆。

親妹妹再是粗俗,那也是他們姜家的骨血。若不是當年被錯抱,他的親妹妹又怎麽會養成那樣的性子。

父親拂袖離去,母親不停說萬般皆是命。明珠拼命向他道歉,哭着收拾東西要離開。母親攔着不放,二弟不管事三弟和稀泥,府中亂成一團。

他是家中長子,祖母的言傳身教歷歷在目。他知道父親耳根子軟,母親也不是一個能抵事的。親妹妹還在京外受苦,他身為大哥焉有坐視不管之理。

一路上,他有想過很多種他們兄妹初見的場景。

任他假設過無數,他也沒有料到他的親妹妹會是這般的冷靜沉穩。她長得像祖母,第一眼就讓他生出好感。她的眼神平靜而從容,并不是粗魯不通教化之人。方才他也瞧得分明,兩人抱在一起時殿下哪有半分不喜的樣子。

“這些都是你們養的?”

“是。”秦彥作答。

“公子受苦了。”姜沛當然知道秦彥送雞蛋入宮一事,還知道葛大人按照信中的方子建雞舍養雞,産蛋很是可觀。

先前朝中不乏重新立後之聲,陛下一直隐而不發。京中風雲四起,殿下在此地倒是修身養性清閑自在。

從雲端跌落而不沉淪,他對秦彥另眼相看。

秦彥道:“受苦談不上,日子還算過得去,姜麓功不可沒。”

姜沛驚訝看向姜麓,“你也受苦了。”

“梅花香自苦寒來,能陪公子一起吃苦,是我的榮幸。”

“姜麓還會作詩?”姜沛更是驚訝,不是說這個親妹妹從小放牛長大,大字不識一個。聽她說的話,文雅得體完全不似鄉野女子。

姜麓的說辭還是那一套,自己這個鄉下長大的孤女,放牛之餘不忘偷偷刻苦學習。不多的幾句話,刻畫出一個不向命運屈服的高大形象。

“作詩我是不會的,不過是聽人這麽說過拾人牙慧。最近我有跟殿下學習,我已經能自己看書,字也寫得還算能入眼。”

“不錯。”姜沛真心誇獎,他沒有想到親妹妹在那樣的地方長大,居然還是一個識文斷字的女子。比起明珠從小錦衣玉食,琴棋書畫都有坐府的夫子教導,他的親妹妹何等的艱難。

她原是國公府的嫡女,卻要經受那樣的事,她難道不應該有怨嗎?既然她對母親有些許怨恨,對明珠有很多的不滿,那都是應該的。

姜麓說話時,秦彥一直在看她。

她的表情是那麽的真摯,沒有人會懷疑她說的話。然而他知道她除去找他要過筆墨紙硯外,其實并沒有跟他習過字。她看書的速度很快,期間只找他問過三回。便是那寥寥三回,他都覺得是她故意為之。

他微垂眸,如果她要的只是一個借口,那麽他…願意成為那個借口。

姜沛此行有三個目的,一是想親眼見見自己的親妹妹,二是代鎮國公來探望秦彥,三是來給姜麓送嫁妝。

姜麓身為國公府的嫡女,縱然是嫁給一個真正的庶人也不至于那麽寒酸。為此他極為不滿,不顧母親難看的臉色讓人打開府中庫房。

明珠自小受寵,嫁妝從小就開始準備。他讓人清點嫁妝時母親的臉色極為難看,一直在說心口疼。

他知道母親是裝的,越發為自己的親妹妹難過。不管明珠是不是從小養在府中,都不是他的親妹妹。他的親妹妹再是粗魯無禮不讨喜也是他嫡親的妹妹,是他們國公府的嫡女。

大件家具和玉器字畫太過紮眼,到底不宜大張旗鼓送來。所以他給姜麓的是一個匣子,匣子裏是銀票八萬兩,還有近十多張地契房契。

“還有些東西眼下不方便給你,待機會合适再給你。”

“謝謝大哥。”

姜麓完全沒想到姜家還有正常人,便宜大哥是個明理的,也是一個拎得清的。她這聲大哥叫得十分順口,也十分真誠。

晚飯是火鍋,她親自帶着陶兒一起準備。

陶兒沒有吃過火鍋,一直好奇地問東問西。她一邊切菜一邊耐心作答,任是誰看見都能感受到她的好心情。

“夫人,你是不是很喜歡世子爺?”

以前國公夫人來的時候,可不見夫人這麽高興。

“那當然。”姜麓手上正片着羊肉,便宜大哥一來她立馬搖身一變身價倍增。“因為你家夫人我金雞獨立了。”

“夫人成金雞了?”陶兒一知半解。

姜麓大笑,“對,對,我現在是金雞。”

所以麻雀飛上枝頭,有的會成為鳳凰,有的會成為金雞。金雞挺好的,金光閃閃威風凜凜多麽神氣活現。

她腦子裏浮現出自己一頭金色雞毛的形象,花枝招展像個開屏的孔雀,想着想着不禁莞爾。她一直低笑,弄得陶兒莫名其妙。

火鍋上桌時,姜沛眼前一亮。邊關一年之中大部分都是苦寒季節,當地人有涮肉煮湯的吃法,像這麽精細的涮鍋子他還是頭一回見。薄薄的羊肉稍稍幾滾再配以姜麓調好的蘸水送進嘴裏,頓時鮮辣的口感充斥着舌尖。這是他從不曾吃過的味道,看似粗犷又精細。

衆人分兩桌而食,秦彥、姜沛、姜麓、趙弈一桌,陶兒小新子與萬桂舉一桌。好吃的美食當前,萬桂舉顧不上計較和下人擠在一桌的事。

湯底翻滾間,人與人的距離悄悄拉近。

秦彥話少,姜沛也不算健談,但姜麓話多且健談。她問姜沛邊關的風土人情,問秦彥關于奉京的一些名勝古跡。間或地她時不時來一些道聽途說的奇聞,席間的氣氛頗為融洽。

短短一頓飯的功夫,姜沛對這個親妹妹又有重新的認知。方才說話談天之時,讓他仿佛回到軍營之中。他發現姜麓的見識極廣,似乎是一個去過很多地方的游俠。即便那些事都是她聽來的,足以證明她記性極好且特別會聽事。

他還發現妹妹和殿下相處得很是和諧,殿下好像十分看重她。她的神情語氣完全不像一個妻子,反而像是殿下的朋友。

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

飯後姜沛和秦彥關門密談,一直到深夜。

邊關事緊,姜沛不能久留。

臨行前他向姜麓請教火鍋的做法,姜麓寫了一張方子給他。他再次震驚,因為她的字娟秀靈動,比之京中的那些貴女也不差。思及妹妹偷聽夫人講課,在沙子上練字的過往,他猛然間很不喜歡那個從小養在府中的假妹妹。

母親有多寵愛明珠,是個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以前祖母還在時常和他感慨,說母親太過嬌慣明珠。那時他倒是不以為然,覺得姑娘家嬌寵一些也無妨。

如今再看自己的親妹妹,見識談吐如此不輸男子,他突然發現祖母是對的。祖母曾說過女子未必不如男,不應拘約在後宅的方寸之間。

“大哥,大哥。”姜麓喚他,他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将方子折起收好。

姜麓黯然道:“上次母親她們來看我,我原本是很開心的。但是母親好像不喜歡我,覺得我樣樣都不如黃明珠。我心裏氣不過,說了一些不太好聽的話。大哥,你不會怪我吧?”

“不怪你,母親她…她确實有些偏心。”

老白蓮豈止是偏心,那心都長到胳肢窩了。如果不是有心想和大哥搞好關系,她才懶得掩飾自己和老白蓮的矛盾。

“我在鄉下長大,黃明珠在國公府長大,她确實比我懂禮數,母親喜歡她也是應該的。”

姜沛聽出她語氣中的失落,心裏極為不舒服。

“她不過是國公府的養女,你才是姜家真正的嫡女。父親母親說的話你不必太過在意,以後若有事盡可同我說。”

言之下意,國公府以後當家做主的人是他,他完全可以罩住她。

“大哥,我聽你的。”她笑得燦爛,明麗的五官張揚而不咄咄逼人,那種骨子裏的自信與淡定完全不像一個鄉下長大的姑娘。

姜沛想起自己的祖母,那是一個完全有別于其他內宅女子的人。祖母的睿智從容、處事不驚的為人态度、還有永遠不抱怨的明朗通透,他仿佛都能在親妹妹的身上看到影子。

他悵然道:“若是祖母還在,必定很喜歡你。”

因着心裏的那股難受,他沒有即刻啓程去邊關,而是在官道上調頭回京,一路快馬加鞭披星戴月。

林國公府內,姜明珠正對着鏡子沉思。

回京一段日子,那險些冒頭的凍瘡總算是好了,她的皮膚又恢複成以前吹彈可破的樣子。一想起北坳村的日子,總有一股郁氣堵在心口。

前世裏大哥後來一直向着姜麓,姜麓一介農女出身能穩坐高位還沒有被休棄,一則是因為殿下重情重義,二則便是大哥在背後撐腰。

她不心疼那些嫁妝,她在意的大哥對自己的态度。以前她是不在意那個大哥的,因為她有父親和母親的疼愛。重活一世她比誰都知道,林國公的位置過不了幾年就會屬于大哥,到時候父親母親再疼她,也幫不了她多少。

大哥匆匆回京,又匆匆離去。她還來不及多多讨好,也沒有機會趁機親近。有心想說姜麓的壞話,又不敢做得太明顯。

她深深看一眼蘭桂,要不是這個丫頭還算忠心,她真想提腳賣了。蘭桂被她看得心下一驚,自知自己不得姑娘的喜歡。心中更是無比羨慕陶兒,能碰到那樣的好主子。

梳過妝,姜明珠去給玉氏請安。

玉氏自打回京之後一直稱病,明眼人誰不暗地底罵她一聲蠢。既然做了出京看望女兒的面子功夫,又何必擺出這樣一副樣子來。說句難聽的話,女兒是自己的,女婿到底還是陛下的兒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為了遮家醜也不應如此挂相。

還有人感慨以前姜老夫人為人何等通達,幸好教出的孫子是個頂事的。若不然好好的百年世家,終會毀在他們夫婦二人手上。

姜明珠進去時,玉氏剛喝過藥。

母女二人如往常一樣說着話,說着說着自然說到姜沛身上。提起大兒子,玉氏是很大的不滿。大兒出生沒多久就被婆婆抱去撫養,她這個當娘不知哭過多少回。大兒長大後和她這個親娘不親,事事都聽婆婆的話。她這個當娘的毫無威信,他說給嫁妝就給嫁妝,那些東西都應該是明珠的。

“你別怕,母親一定不會委屈你的。你大哥是男子,他哪裏知道內宅的事。他日你出嫁,母親會再給你備一份豐厚的嫁妝,不會比之前的差。”

“母親,這輩子能當你的女兒,我死而無憾。我不在乎那些嫁妝,能留在父親母親身邊盡孝就已足夠。我是怕大哥不喜歡我,我怕他趕我走…”

“不會的,他不敢!”玉氏心揪起來,疼得攪成一團。她千嬌萬寵養大的女兒,為何要受這樣的罪。“那個姜麓母親不認,說什麽都不會認的。在母親心裏,你才是我的女兒!”

簾子外,姜沛已聽了一會。

母親心冷至斯,難怪姜麓會生氣。

他掀簾進去,驚得那對抱在一起的母女立馬分開。他冷着一張臉對着姜明珠道:“你先出去,我有話同母親說。”

母女二人都沒料到他還會折返,玉氏面色幾變。

“母親,你剛才說明珠才是你的女兒,你将姜麓置于何地?”

“你是特意趕回來興師問罪的?那個孽障和你說了什麽?”

姜沛道:“她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說你們半個字的壞話。她知道你不喜歡她,她說自己說錯了話,害怕你更加讨厭她。”

玉氏不信,那個孽障多厲害啊,她怎麽可能不告狀。

“你少替她遮掩,我還不知道她。目無尊長粗鄙不堪,舉凡她有明珠的一星半點,我也不至于被她氣得一病不起。”

“母親!”姜沛實在聽不下去,姜麓舉止大方言行得體,他竟不知母親偏見如此之深。母親在他面前這般诋毀姜麓,可見實在是傷透她的心。“我見過姜麓,她委實不像母親說的那樣。”

“這麽說,你認為母親在撒謊?”玉氏所得捂着心口。

“可能你們之間有什麽誤會,你應該試着接納姜麓。畢竟她才是你的親生女兒,才是我們國公府的血脈。”

“不可能!”玉氏怒道:“要我接納她不可能!我的女兒是明珠,那個孽障不是我的女兒!”

姜沛看着自己的母親,他想起很多以前的事。以前母親見到他總會說祖母的壞話,好像祖母是一個拆散他們母子的大惡人。

母親這個人,似乎太過固執。她認為祖母是惡人,直到祖母故去依然固執己見。而今她對姜麓有偏見,又是這樣油鹽不進的态度。

他心涼面冷,祖母說得沒錯。父親确實不能當起大任,母親也當不好這個家。如果他養在父母膝下,他必将是第二個三弟。

“母親,你接納也好不接納也好,姜麓都是我們國公府嫡出的大小姐。”

“你…你這是想氣死我!”

“我不想氣母親,母親也應該好好想想。我知道你養大明珠你疼愛明珠,你不舍得明珠吃苦,你想讓明珠繼續留在府中。不過是多養一個人,我們國公府自然養得起。不過你要記得她只是國公府的養女,任何時候都不應該喧賓奪主,否則我容不下她!”

“你…”玉氏指着他,氣得渾身發抖,“她可是你妹妹!”

“我的親妹妹叫姜麓。”姜沛說完行禮告退,“母親好好養身子,兒子走了。”

“你滾,你滾!”

玉氏氣到扔出一個枕頭,心口鈍痛。

姜沛頭也不回,徑直出去。

沒走多遠,姜明珠追上來。

“大哥,我只想留在父親和母親身邊盡孝,求大哥別趕我走。”

姜沛回頭,認真看着她。以前他只知道母親寵愛明珠,這個妹妹被養得很是嬌氣。如今她這麽哀求自己,他難免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但比起她,姜麓更讓人心疼。

“你在國公府長大,縱然不是姜家的女兒,那也是姜家的養女,沒有人會趕你走。”

“我就知道大哥疼我。”姜明珠眼眶含淚,“我不求別的,我就想報答父親和母親的養育之恩。”

姜沛嘆氣,“你好自為之。”

他轉身欲走,姜明珠咬咬牙又追上去。

“大哥,姜麓她…她是不是不想讓我留下來?”她不信自己和大哥這麽多年的兄妹之情,還敵不過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她在趕在大哥和姜麓還不熟的時候,讓大哥讨厭姜麓才好。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候不在相處日子的長短。她錯估姜沛對姜麓的好印象,也高估姜沛對她的兄妹之情。

姜沛當下皺眉,“姜麓未曾說過你半句不是,她還誇你懂禮數。”

姜明珠不信,姜麓還會誇她?這怎麽可能?她的懷疑落在姜沛的眼中,他再次為自己的親妹妹感到難過。

“明珠,你要記住,她才是我們國公府真正的大小姐。如果她真不喜歡你,不想你留在府中那也是應該的。”

“大哥…我,我知道。”姜明珠臉色發白,委屈地咬着唇。“我不會和她争,我會事事讓着她。”

姜沛有一瞬間的不忍,到底還硬下心腸。有些事不能拖泥帶水,否則傷害的是他的親妹妹。父親和母親不醒事,他不能放任不管。

還有她的話,隐隐約約在指責姜麓心胸狹窄。他豈能聽不出她話裏的機鋒。那絲不忍立馬化成不喜,原本就很嚴肅的表情變得更是冷峻。

“她是國公府的嫡女,她要和你争什麽?你又有什麽資格處處讓着她?你之前擁有的一切,本來就全是她的,她又何需你來讓?”

“我…我說錯話了,大哥你別生氣。”姜明珠的臉色,已經白得像一張紙。

“你知道就好,以後切記自己的身份,不該你的東西不要惦記。”

姜明珠聞言,面上再無一絲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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