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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稚嫩清澈的童音,若一道溫暖輕柔的陽光,撥開層層陰沉的迷霧,一點點,灑入幽暗荒蕪的心。意識逐漸清明,身體裏的血液不再那麽冰冷,韓璃迷蒙的雙眸中漸漸凝聚了一絲光亮。

林戰見到韓璃的眼中有了神采,趕忙将念念放在她懷中,環着她們母子,輕撫着她頰邊的碎發,“丫頭,丫頭……”

手觸到念念柔軟的小身子,韓璃的身體不再那麽緊繃,慢慢收緊手臂,閉上噙滿淚水的雙眸,靠在林戰的懷中,原本就白皙的臉頰已近透明,脆弱的可憐,淚水無助的滑過,墜落腮邊。

窗外,淅淅瀝瀝開始下起了小雨,雨滴時不時敲上玻璃,咚、咚、咚微弱而不規律。

林戰執起韓璃的手,第三次,将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手指上的觸感讓韓璃的睫毛微的一顫,緩緩張開。

“我的父母,他們想看看你……明天下班之後,我去接你。”林戰的聲音幽幽從頭頂傳來。

韓璃緩緩坐直身子,低頭看着手上的戒指,一枚設計簡單的鉑金戒指,小小一顆晶透的鑽石深嵌在戒身裏,永恒堅定的承諾。

韓璃細長濃密的睫毛低垂,林戰看不到她眸中情緒。

良久,直到林戰以為她會一直這樣沉默下去時,韓璃突然出聲,說出了一個字,若一片薄涼的雪花輕柔落于掌心,極輕,瞬間消散,“好。”

此時的韓璃眉眼低垂,恬淡,安靜,與剛才那個歇斯底裏的女人簡直判若兩人,看着這樣的韓璃,林戰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知道韓璃個有故事的人,在林越的生日會重遇她的那一天開始他就知道,她與那些天真爛漫的同齡人不同,她的嘴角含笑,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甚至透着淡淡的悲傷,當時的他就有一點點好奇。在市再次相遇,中介公司的大廳很大,他一眼便發現了她,她個子很高,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靜靜的站在大屏幕前,他突然想到一個詞,靜美出塵,聽起來雖然有點酸,但用來形容當時的她卻很貼切,極有意境。

他喜歡叫她丫頭,那樣很親切,似乎能夠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在他面前,她好像很放松,有時候會失态,有時候會流露出天真迷惘的神情,是她那個年紀應有的樣子,她的眼中沒有了悲傷,那次可能是他看錯了,他想。可漸漸的,他發現,她的笑容很甜美,能把人的心融化,可笑着笑着她就會流淚,淚流不止,明麗的大眼睛水霧彌漫,她說她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他別介意。她好像是極力的想要跳出某個圈子,并且自以為成功了,可事實上,跳出來的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她無法控制。他突然想到她曾說過,‘如果連自己都主宰不了,那豈不是很可悲’,他的心,驀地揪緊。

市的販毒團夥很猖獗,販毒分子內部嚴密,他必須一步步深入,混入他們內部,了解內部情況,獲取直接完整的證據,他用了足足半年的時間,才混到一個小頭目手下,穩住了根基。拖着疲憊回到久違的家,推開門,他看到一個女人,一個大着肚子的女人,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抹布擦拭他家的櫥櫃。瞬間的驚愣過後,他才看清,那個女人,是韓璃。當時他的心緒很複雜,有點酸,有點痛,還有點不知所措,有點不知如何面對,韓璃說他沒有對她露出鄙夷的神色,其實當時的他根本就無法露出任何表情,他感覺他整個人有些僵冷。他還記得,他臨走時笑着對她說,丫頭,近期我工作會很忙,不能回來,有時間幫我打掃房間。可現在,為什麽會是這樣?丫頭,原來是因為懷孕了才到這裏來的,獨自一人,在陌生的城市,孤獨承受。

他沒有問為什麽,也無法問出口。模糊的印象中,別人懷孕都是會胖的,可丫頭,除了肚子越來越大,其他的地方卻越來越瘦,本就不圓潤的臉,已經變成尖尖的,看着心裏很不舒服。他只是盡量抽出時間陪她到醫院去做定期産檢,偶爾買些營養品送給她,放在她家門口。深夜回到家,他站在自家門口,目光會在隔壁她家的門上停留好長時間,手裏的鑰匙依舊沒有□鑰匙孔,他不知道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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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聯系線人,跟着頭目販賣毒品,躲避警察,一點點摸入毒品源頭,那一包包白-粉拿在手中是深入骨髓的森冷,每當他奔跑在黑暗濕冷的巷子裏時,每當絕望與困苦交織纏繞着他時,他的腦中總是會閃現出一幅溫暖的畫面,丫頭一手拿着教材,一手扶着腰,挺着圓圓的肚子靠在門口,驚喜的說,林大哥,你終于出現了。就像一抹陽光,瞬間擦亮了黑暗。

丫頭臨産的那幾天,他和其他手下跟着頭目去交貨,貨交出後,聯系其他線人用暗號通知警方,一切安排妥當之後,他推辭了頭目的慶功宴。心中一根弦緊繃着,直接趕往丫頭待産的醫院。滿頭大汗的奔到産房門口,卻聽到一個噩耗,孕婦難産,體力不支,情況不妙。他當時想笑,現代還有難産一說?腿卻有些抖,被一群亡命徒用槍指着,生死一線的時候它都沒抖過,聽到那個消息時它卻抖了!更可怕的是,進到産房,看到渾身被汗浸透,似乎奄奄一息的丫頭時,他竟然全身都止不住的抖,真切的感覺到內心深處的戰栗,他害怕,害怕失去。當孩子響亮的哭聲響起時,他突然領悟到,塵世裏的遇見便如寂寞中的一點星火,猝不及防間,照亮了晦暗的夜空,溫暖了凄冷的人生……

林戰回過神,目光重新凝聚在韓璃的臉上,緩緩上前,雙手握着她的肩膀,俯身,在她白潔的額頭上印下一枚輕吻,嘴角輕揚,梨渦更深,“只要你一直握着我的手就好。”

林戰留在了韓璃家,在客廳那張不怎麽寬大的沙發上将就了一宿,一夜輾轉反側。

第二天清晨,林戰起得很早,做了兩番蛋炒飯,他唯一拿手的。

韓璃醒來推開卧室門時,恰好看到林戰在解圍裙,高大挺拔的身軀被困在一個小小的圍裙裏,有些困獸的意味。

走上前去輕輕拿開他的手,圍裙帶已經被他掙成死結,韓璃微微蹙眉,伸手,指甲一挑,死結輕巧的被她解開。

聽着背後輕柔的呼吸,林戰有些窘迫,圍裙離身,連忙攥住,“我來拿。”将圍裙放在廚房內的貨物櫃裏,順手将兩盤蛋炒飯端了出來,放在桌上。擡頭看着韓璃,笑了笑,問道:“念念醒了嗎?”回身拿過奶瓶,“他的那一份我也準備好了。”

韓璃踟蹰的看着林戰的笑容,嘴巴有些僵硬,該怎麽說呢?她說,她得過神經病,昨天好像複發了?那樣明燦的笑容下,她張不開嘴,亦無法說出口。垂眸看着手上的戒指,那樣的境況過後,當她說出那樣的話之後,當看過那樣歇斯底裏的她之後,他竟然還是選擇把戒指戴在她的手上。

小小一顆鑽石在晨曦的映襯下,亮的有些刺眼,韓璃閉上眼,緩解眼中酸澀。

“怎麽,沒睡好?”

林戰的聲音突然從耳邊響起,韓璃睜開眼,躲過他擔憂的目光,擠出兩個字,“沒有。”嗓子幹澀發疼。

“哦,我去看看念念……”林戰轉身,說道。

“林大哥。”韓璃忽然打斷林戰的話,“你……不要對我太好,我……”

“傻丫頭,你說什麽呢?”林戰回過身,走到韓璃身側,執起她的手,拇指輕輕摩挲着她手上的戒指,明澈的眼眸中是韓璃清麗的面龐,“你是我未來的老婆,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寵溺的揉着韓璃的墨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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