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又變得安靜了……”

空無一人的寝殿造裏, 傳來菅原道真的嘆息聲。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在那家夥還在這裏的時候借住的時候，至少還有一個說話的人。

自從他死後, 奴仆全部帶着這裏的財寶離開，偌大的寝殿無比的安靜，空無一人。

不過那個時候菅原道真還滿腦子沉浸在複仇的怒火中, 倒是沒有感覺沒人有什麽不好, 後來狐生星羅的到來稍微把他的理智喚回來，之後就習慣有個狐貍一般狡猾的家夥作伴，直到現在又回到自己一個人的狀況了。

菅原道真的身影從寝殿中浮現，遍布黑紫色怨氣的身軀似乎若有若無浮現一絲金光, 壓制着他腦海裏源源不斷的憎恨。

“如果不是那家夥讓我感到不安的野心, 留一個能說話的人在身邊也未嘗不可……”菅原道真遺憾地搖了搖頭。

對于才邁上成神之路的道真公而言, 目前的現狀已經讓他很滿足了, 而且人類時候的思維還束縛着他, 對神明的敬畏依然深入骨髓，也就是說他暫時還沒有自己已經成為了偉大中的一員的意識。自然對狐生星羅話語之下的野心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對他來說什麽高天原、諸神的地位，都對他來說太過遙遠了。因此安全起見, 他主動斷絕了和狐生星羅的聯系，借此表明自己的态度。好在狐生星羅沒有糾纏, 也沒有多說, 似乎毫不意外, 還是胸有成竹？

他想着，随意在自己宮殿內徘徊，像是回憶往昔, 不知何時起, 他鼻尖似乎聞到了一縷若有若無的花香。

道真公感到奇怪, 自從他死後，宮殿內再也沒有仆從照顧花花草草，加上他的怨氣幹擾，這裏應該沒有能夠存活的花草才是。

菅原道真尋着這種香味不知不覺走到了庭院，驚訝地看到庭院中間竟然有一株梅花盛開了。

“菅原……大人，您終于恢複理智了……”

令人驚嘆的是，那株梅樹之上，竟然逐漸出現了一位美麗的女人，額頭上印着梅花的花钿。

“你是……”菅原道真驚訝，他一眼看出了這個女人的身份，是梅花樹誕生的精怪。

同時，他想起來了在自己遭到左遷時跟随過來的梅花枝。

“原來是你嗎。”

“是的，菅原大人。”女人跪地，額頭扣手背，“無論您去到哪裏，小女都願跟随左右。”

……

之前也說過，因為野良神世界的融合是慢慢來的類型，簡單來說就是，随着進度條，逐漸将野良神的人物和規則置換到這個世界。

比如之前沒有出現的，菅原道真的追随者，梅雨，也就是梅花樹的精怪。

因為菅原道真開始成為野良神原著中的天神，她也随之出現。

當然細節部分，比如誰會在什麽時候出現，哪條規則會發生變動，狐生星羅不太清楚，大部分都是野良神世界意識自己來完成，完成不了的部分會委托狐生星羅補完。

而委托中最重要的，也就是之前說過的五千人相信野良神神系的核心神明，是世界融合最終也是最重要的任務。

‘所以我想問，要到什麽程度某些神明的規則也會發生改變呢，這對我的布局很重要。’狐生星羅在腦海中詢問道。

【我知道了，我會告訴你各個階段會有哪些規則和人物的變動。】

獲得野良神世界的配合，這就讓狐生星羅之後的計劃順利多了，嗯……在神明的規則完善之前可以暫時不用管這些，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在平安京的安排。

畢竟為了最終的一幕，也就是衆神讨伐妖怪，那麽這個妖怪的逼格也必須夠得上被衆神讨伐的程度才行。

而他現在還只是一個一窮二白，毫無背景的妖怪。

馬上就要到達平安京了，要怎麽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地位’和‘惡’的聲望呢……

正在思考的狐生星羅冷不丁擡頭，正巧對上葉王看過來的眼神。

他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怎麽了？”

葉王慢條斯理露出一個微笑：“不，沒什麽。”

他實際上不太适應，因為已經習慣了無時無刻都能聽到他人的心聲，尤其是在平安京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才是掌控了很多人秘密的人。

雖然讨厭這個能力，但另一方面來講葉王也已經習慣了，因為能聽到所有人心底的秘密，深知人類的劣根性，甚至由此誕生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傲慢’，或許心底已經隐隐認為，人類不過是渺小的生物。

只差一個契機，就十分容易徹底走入黑暗的深淵。

但現在，他遇到了一個無法掌控的人類。

別誤會，這并不是什麽少女漫畫的展開，也并沒有什麽因為聽不到心聲所以覺得他很特別的想法。

相反，葉王心裏升起了從未有過的戒備和……排斥。

就像既定的世界裏出現了一個異類，雖然他也不是很喜歡自己的這個能力，但很多時候不得不承認這個讀心能力的方便，讓他不知道躲過了多少潛在的災難，尤其是在平安京最黑暗的地方，充斥各種明槍暗箭的地方。

而現在他的世界裏出現了一個意外，一個異類。

走在身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就不知道他會不會下一刻就突然爆發，這種不定時炸彈的感覺，讓葉王腦中升起深深的不安。

之前蟲子他同樣無法讀心，但是蟲子太弱小根本無法傷害他所以沒放在心上，但這個不明底細的人呢？

神秘、實力未知、目的未知、危險。

葉王腦中徘徊着這幾個詞語，之後重新組合成了一個想法。

稍微……試探這家夥一下吧。

“菅原星羅桑對嗎？”

“是的，麻倉大人直接叫我菅原就行了。”

“好的，菅原君，那麽你去平安京之後打算做什麽呢？”

“做什麽……”狐生星羅故作思考，“應該是振興我們菅原家的家業吧，不說取回我們之前的地位，至少能夠有庇護後人的樹蔭。”

沒有什麽漏洞的回答。

“原來如此，很了不起的志向，那麽說果然要進入朝廷？”

“嗯……雖說如此，但我沒有什麽從政的本領，應該是由本家的兄姐們承擔這個責任吧，我只要拿回之前菅原家的産業就好。”

依然滴水不漏的回答。

葉王思索後突然說：“這番志向倒是不錯，不過其實現在我不太推薦你進京。”

“此話怎講？”

“實際上現在平安京的情況不容樂觀，因為之前道真公的作祟，平安京人心惶惶，妖魔趁亂襲擊人的事件頻頻發生，聽說還有一股屬于妖怪的勢力盤踞在京城，而你……”葉王上下打量了一眼狐生星羅，“你是道真公的後代，對妖怪來說可能是相當美味的食物。”

“妖怪之中有一種名為肝髒信仰的東西，是從大陸那邊的吃唐僧肉能永生的說法演變過來，妖怪們相信吃了有力量的人的肝髒就能增長妖力成為大妖。”

“原來如此，那我的處境确實危險，”狐生星羅裝作神色凝重，“但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就此退縮，否則怎麽有臉說是菅原家的人。”

葉王就等着他說這個，他的打算是試探狐生星羅是否為妖怪所化，換句話說他正缺一個理由将能夠辨認妖怪的符咒名正言順讓狐生星羅接觸，才把話題往這個方向引導，好光明正大拿出分辨妖怪的符咒送給他。

然而下一秒，狐生星羅提出一個葉王從未想過的提議。

“——但是我确實擔心自己的安危，不知葉王大人能否教授我一些能夠自保的技巧呢？”

葉王剛要把符咒拿出來，動作頓住：“……什麽？”

狐生星羅羞澀地撓了撓臉頰，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就是，如果我真的擁有力量的話，那麽可否和您學幾手陰陽術呢？啊，我知道自己有點厚臉皮，如果有什麽忌諱的話，拒絕也沒關系。”

……學習陰陽術？

葉王倒是從沒有想過還有這一條路。

妖怪是不可能學習陰陽術的，至少葉王從未聽說過妖怪能夠學習陰陽術的例子，除非是半妖。

等一下。

“……恕我失禮，您的母親是？”

葉王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禮貌的笑容。

“嗯？我對母親沒有什麽記憶，從小就沒有見過。”

不會吧。

葉王心情複雜，他倒是不歧視半妖，畢竟現在平安京三大陰陽師中的安倍晴明相傳也是白狐之子，但是道真公……真是人不可貌相。

葉王捏着已經到手心裏的符咒，一時間有點猶豫不定，主要是如果狐生星羅真的是半妖，那他原本的做法似乎不太合适。不，他甚至已經覺得這可能是真相了，既然是半妖，那麽之前能夠在道真公滿是怨氣的寝殿裏安然無恙也可以解釋了，畢竟不是普通人類。

狐生星羅看着他的臉色，似乎誤會了什麽：“非常抱歉，就當我沒說過吧，陰陽術肯定是每一個陰陽師的不傳之秘吧，是我太失禮了。”

“嗯？啊這個沒什麽，你确實也有進入陰陽寮學習的資格。”葉王眉頭抖了抖，有種看破了什麽不得了的八卦的複雜心情，對狐生星羅的懷疑消弭了大半，不過還有一點點猶豫。

反正還有一個月才能回到平安京，或許這也是另一種試探的途徑？如果他真的能學會陰陽術的話……

“我可以教你一些簡單的陰陽術，你不用叫我老師，如果你能進入陰陽寮的話可以重新選擇拜入其他陰陽師的門下。”

“不能選擇麻倉大人嗎？”

“倒也不是不行，我先看看你是否有這樣的天賦吧。”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