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山賊第四
雖然這麽說很繞,但整頓飯就是在大當家斜眼瞟四當家斜眼瞟謝愚當中度過,自然,兩個斜眼瞟的眼神不同。
當最後一盆水果端上來的時候,夾在那等複雜視線中的譚景明才終于熬到了頭。
“大當家,今年的青椑齁甜!”二當家吃得滿嘴流汁,髒乎乎的爪子要再往果盤裏伸,被一旁的三當家嫌棄地用筷子捏走。
二當家不樂意了,“矮子,你幹啥?”
三當家白他一眼,“丢人現眼。”
譚景明從面前的果盤中拿了一個,左右仔細瞧了瞧,确定這玩意兒就是遠古時候的柿子,便剝了皮慢慢吃了起來。
一旁的謝愚突然轉過頭,指了指她的柿子。
譚景明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願地将那個快剝好的柿子給他,自己又拿了一個。
謝愚慢慢地吃了,然後轉頭看她,又指了指她那個快剝完的柿子。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但是譚景明比較想死。
謝愚吃完第三個之後,譚景明死死抱住最後一個柿子搖頭,“不行不行,吃這麽多要拉肚子的啊。”
大當家咳了咳,“王……姑娘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再送幾筐就是了。”
譚景明咬着柿子偷笑。
“不行啊!”二當家不樂呵了,抹了抹滿臉的汁水,“統共才來了幾十個,幾筐一裝就沒了,還得留給弟兄們吃呢,意思意思……”
“丢人!”三當家一把将他的腦袋按進果盤裏,笑眯眯地對二人道,“他腦子進了青椑,二位莫要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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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謝愚又在案底扯了扯譚景明的袖口。
譚景明一愣,看着自己啃到一半的柿子,又看了看他。
謝愚絕望地搖了搖頭。
不是要吃柿子,難不成……她看了看正對面吵嘴吵得熱火朝天的兩人,突然明白了。
“不麻煩當家的了,”譚景明斟酌着語句,“不過請問這柿子是從哪裏買來的,阿姐難得有這麽喜歡的吃食。”
“小姑娘啊,老子告訴你,”二當家頂着一頭滑稽的柿子皮道,“這東西是咱大當家從平陽……”
三當家将他的頭按進那坨軟爛的東西中,微笑道,“快、吃!”
“平陽?”譚景明摸了摸下巴,“平陽是楚地最東面的一個縣呢,離這裏得快馬加鞭三天三夜,這東西又容易爛,你們是怎麽運那麽快的?”
“小姑娘啊,這就是你不懂了,”二當家頂着一張柿子臉道,“咱可以不走陸路啊……”
三當家死死将果盤扣到他臉上,将他仰面按倒在案底,微笑逐漸變得猙獰,“你到底吃不吃?”
“你這樣我怎麽吃!”
“誰他娘的管你!給老子吃!”
“閉嘴!”大當家單手撐額,郁卒地垂着頭。
喜鵲在他肩上叽喳叫着:“帶不動啊帶不動,豬隊友啊豬隊友。”
“你也閉嘴。”大當家一指就把那小家夥彈飛,落到那盤被壓成糊狀的柿子肉裏。
“唔……不走陸路啊……”譚景明撓着下巴佯裝苦思冥想着,實則悄咪咪地打量着眼前這幾人。
三當家眯起那雙鬼精的眼,沖大當家使了個眼色,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大當家撐着頭,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謝愚手指縮緊了,在案底拽了拽譚景明的袖子。
“我知道了!”譚景明突然拍案而起,吓了幾個還在對暗號的山賊一大跳。
“你們找了個大羅神仙來幫你們搬過來了,對不對?”譚景明抱着胸,嘚瑟地大笑兩聲,“不用覺得我太厲害,也就一般般而已啦。”
山賊:“……”
謝愚:“……”
二當家還在吃那盆爛柿子,順嘴吐出了一只麻雀。
吧唧一聲,麻雀落到了地上,鳥嘴砸進了土裏。
那一瞬間,譚景明似乎看見了曾經被扔進井水裏的小狐貍。
謝愚回過神,一把将杵着的譚景明拉回來。
“幹嘛!”譚景明老不情願地皺眉,“我吃飽了,要站起來動動。”
二當家從柿子中找回了自己的眼睛和鼻子,擡頭道,“吃飽了?吃飽了那就趕緊上路吧,慢走不送了啊。”
三當家臉黑得跟鍋底,“你他媽……”
“吃了那麽多,二弟,肚子該疼了吧?”
“大當家的,”二當家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不疼,二弟我身體好得很。”
大當家從主位上悠悠達達地走下來,朝他的肚子面無表情地砸了一拳,“現在是不是有點疼了?”
二當家抱着肚子滾到了案底。
“二位,”大當家轉過身,“時候不早了,我送二位下山吧。”
牽了馬,拿上可以忽略不計的行李,大當家要送二人下山,臨走前那只柿子喜鵲要跟來,被主人無情地瞪眼攻擊給吓得渾身發抖。
譚景明瞅了幾眼,按照那家夥剛剛說的,這大概是一個正常系統。
“姑娘想要麽?”大當家道,“送給你。”
“不用不用。”譚景明呵呵笑道,“當家的送到這裏就可以了,下山的路我們認得。”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至少得走了有一大半下山的路,譚景明不信這一個山賊頭子能好心得如此傻白甜。
大當家瞥她一眼,停住了腳步,“不知二位特此到我這山寨有何用意?還得改頭換面,裝聾作啞?”
瞥的是譚景明,話裏話外刺的是謝愚。
還真是個不怕事兒的,明知是王爺都敢招惹。譚景明如是想道。
話說到這個份上,謝愚也就無所顧忌地開了口,“只是碰巧罷了。”
大當家劍眉一掃,“碰巧?我這寨子山高路遠,地勢複雜,怎樣的巧能讓遠在遙城的楚王爺駕臨我這座小廟?”
謝愚淡淡道,“所以你待如何?”
大當家冷哼一聲,“王爺,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動你,你不動我。”
“井水不犯河水?”謝愚挑眉,“那打家劫舍,阻斷商路,擄掠婦女作何解釋?”
“喲,這話竟有生之年能從王爺您嘴裏聽到,可真是稀罕哪。”他諷道,“荒淫無度,昏庸無能,強征暴斂,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譚景明瞥了謝愚一眼,知道他名聲臭,沒想到臭成了這種地步。
“哦?”謝愚冷笑道,“不過空穴來風。”
“去年建摘星樓被雷劈毀,燒着了整個王府的笑話,還不足以說明你昏庸?”大當家滔滔不絕道,“前陣子強綁民女入王府,稍有不順便棍刑伺候,不足以說明你荒淫無度,強征暴斂?還有……”
“那個……”譚景明舉手道,“強綁民女是怎麽回事?不是給錢了?”
“給錢有什麽用,錢能給那姑娘麽?”大當家看着她眯起眼,“你是他哪個小妾?”
譚景明瞬間炸毛:“去你媽的小妾!老娘給他幹活的!”
“幹活?”大當家笑了,“唱個詩詞歌賦不算幹活,爬床還比着累一點。”
譚景明呵呵陰笑了兩聲,“老哥,獨在異鄉為異客,你這是想跟老鄉絕交是麽。”
“呃?”
“讓你體會一下,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力量。”
譚景明拍了拍他的肩。
咔嚓一聲。
錯位了。
“嗷!!!!!”
“叫屁,當你狼麽,一叫叫一幫……”譚景明拍拍手,話還沒說完,草叢中蹭蹭蹭冒出來不下百個手持武器的山賊。
還真他媽一叫叫一幫啊!!!
首當其沖的便是那賊眉鼠眼的三當家,撸起袖子舉起手號召道,“弟兄們,她傷了老大,給我……”
話說到一半,從天而降一個黑影,将他壓在了地上。
衆人:“???”
大黃狗乖巧地坐在三當家瘦弱的身體上,萌萌噠地看着周圍懵懵噠的衆人。
“這狗,”謝愚道,“有點眼熟。”
譚景明呵呵兩聲,“估計再等等,還能有更眼熟的。”
“什麽鬼玩意兒!”三當家努力地甩開身上的狗,撐着地要爬起來。
然而一道驚呼聲從天而降,吧唧一聲摔在了一模一樣的地方。
三當家,卒。
死因,不明高樓墜物。
“啊!”陳立軒呸呸吐掉了嘴裏的土渣,“阿明,我沿着你昨天摔下來的路摔了一遍,真的能找到你!原來你還乖乖地等在原地啊!”
譚景明捂臉,槽點太多根本不知從何吐起。
陳立軒拍拍土,爬起來,盯着謝愚看了半晌,指着他問譚景明。
“何方妖孽?”
謝愚臉色霎時黑得可怕。
譚景明眨眨眼,“你是不是想死。”
陳立軒仔細地上下打量着,連續數了十個卧槽,并迅速往後倒帶數十步,順便踩了三當家一腳。
三當家:“嗷!!”
“譚景明。”謝愚轉過那張鍋底臉。
譚景明攤手,“其實挺好看的。”
陳立軒迅速快進數十步走過來,順便再次踩了三當家一腳,點點頭,“底子好。”
三當家:“唔!!”
謝愚一把掀過陳立軒的衣領,摔到了那飽經摧殘卻還堅韌不拔地爬起來的三當家身上。
“王爺,別摔我……我可是喊了好多人來救駕的。”陳立軒斷斷續續道,“他們整個山林地搜,很快就能到了。”
“哦?很多?”
陳立軒爬起來,熱情地點着頭,“是啊。”
謝愚提起大黃狗,沖着那顆腦袋掄了過去。
那天的他睡得很寧靜,就像死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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