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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怪魚尾這樣。她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多錢，得六七萬呢！

六七萬啊！

買套房子也才多錢？六七萬，大概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啊……別說是她，就算換成任何人也要不淡定了吧？

這時候魚尾想起來了洛卿言事情——那些報道，鋪天蓋地地說洛卿言的身世，包括他的那個找第三者的父親還有他父親的那個第三者……那些消息當時她看了都以為是編故事騙人的呢，現在看來，也許未必。

她回到家裏就跟自己家的大人說了這個事兒。

她爸皺了皺眉，但也對這事兒沒什麽說法，而她媽卻在一旁冷笑了起來：“這可不就對了！不管啥時候，把硬的握在手裏才是高人呢，你瞧瞧，人家洛卿言的媽就沒那麽傻，沒把她家老底兒都給那洛斌，看看，人家才是高門大戶，有錢人家呢！那洛斌當年就是高攀了人家，說得好好聽的，什麽給人家賀老将軍做養老女婿——要不是人家老婆成分不好，哪兒輪得到他這個癞蛤蟆啃人家的白天鵝？”

說着，她又咚咚地剁着菜板上的白菜。

魚尾抽了下嘴角，沒再說話。她爸爸對她笑了下，伸手摸了摸她腦袋，說：“我閨女能耐着吶！都說寫字兒的人聰明，我閨女聰明，将來才不會遇到壞人，也不會讓人騙了，對吧？”

“老魚，你也就這樣想吧，她才天真着呢！”魚尾媽一旁又說，“不過我能耐，我跟那賀小姐可不一樣呢，人是大家閨秀的，我可是潑婦！”說着，大刀往菜板上一掼，那刀就立在菜板上了。

那時候的菜板都是砍樹砍的挺厚的一截樹幹的，呈現出半圓不圓的狀态，兩只手才能拿住，用鐵絲箍住了，剁菜一級棒，就算是剁肉餡聲音也還不算大。一般家裏，這樣的菜板能用好多年，用到後來就中間凹下去一大塊，瞧着還挺藝術的。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魚尾還給洛卿言帶了她媽包的白菜餡兒餃子，又挺關心地問了他關于他們家的那些破事兒。

洛卿言眨了眨眼，看着魚尾。

他本以為會寫故事的人大都是很通人情世故的，但是魚尾可真是半點兒都沒弄明白人情世故這四個字兒。

換做一般的孩子，聽別人問自己家裏父母親離婚的事兒，恐怕上來就要打人罵人了。不過洛卿言脾氣好——他本來也是脾氣好得不像話的那種濫好人，而魚尾本身也不是惡意，只是有點兒發傻了些，他也就沒在意，笑了笑，說：“你媽媽說得對的，你爸爸說得也對，不過你到時沒你爸說得那麽機靈呢？”

“你說誰不機靈呢！”魚尾拍了他一下，假作打了他，“我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洛卿言這回是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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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他的家庭問題，魚尾還專門找了他們班主任，說要當洛卿言的姐姐照顧他，這時候她又想到了那些錢，心裏就覺得特可憐洛卿言——人不能只有錢，他應該有與母愛一樣的父愛，所以，他該到她家感受父愛！

她這樣一說，班主任張鳴差點兒沒笑出來——但張鳴的腦筋也不比魚尾開放到哪裏去，她認為這也是好事兒，就給賀宏娟打了個電話問可不可以。

這下子，別說賀宏娟了，就說是賀大刀吧，心裏也被這消息鬧得跟有個小手在鬧他癢癢似的。

這也不能怪賀大刀的心裏舒爽。他自己孫子被人這樣喜歡，他的确是很高興的，瞧着他孫子這些時日拿回來的滿分卷紙，他臉上的笑容就更大了些。

這時候的人對會讀書的人總是特別寬容，便是山城這裏一個小破大學裏的學生，走到哪裏也是讓人羨慕的，而賀大刀也說了，孫子必定要去京城念書，這大院裏的老老小小就一個個兒的盼着高考了，只等高考之後好喝一回升學酒。

且不說這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倒說洛斌帶着一家老小離開山城去了海城，剛找了地方落腳，他就琢磨着怎麽能賺錢了。

洛斌是個很活泛的人。

不活泛，他不可能在十幾年前就想到了靠女人上位的招數，也不可能想到跟孫怡妮來那麽段地下戀情，更不可能想到讓孫怡妮的前夫給他背黑鍋。

但是，活泛歸活泛，他這個人，還有個致命的毛病，小心眼兒。心眼兒小，卻還是個面上人。所以，他剛到了海城就換了一身好衣裳，又去理發店收拾得油光水滑的，再回去給兒子洛卿寶也穿得漂漂亮亮的，就帶着兒子去看學校了。

他能說會道的，選了一所初中就帶着兒子進去，好說歹說，說得那叫一個聞着傷心見者流淚，說得是天地無情就他最慘，說得是他自強不息勇往直前……再把學校校長誇上樂天，又捧着學校說了好久，最後才讓兒子給校長見禮，說自己兒子多麽多麽的聰明——這點他說得隐晦，卻又很巧妙。

說了這麽多，還是花了三千塊才把洛卿寶塞進了學校裏就讀。

做了這個，他就得去找份工作了。

這時候剛出現下崗，連買斷都還沒有呢，洛斌此刻單位關系也還在山城，但是在海城，私營企業已然悄然興起。

他選了幾個企業挨個拜訪，結果卻不盡人意——企業大都是家族模式的，也不過是作坊，做些針織類的東西，他也沒技術也沒學問，做這個挺難。

碰了幾個釘子，臉上有些挂不住了，洛斌唉聲嘆氣的，在街上找了個石砬子就坐了上去，看着天邊兒的日頭往下墜……也不知為什麽自己會混到這份兒上。明明，就不該這樣的。

嘆了口氣，他伸手摸了摸口袋，裏面還有十塊錢——該去吃頓好的平複下心情再說了——他這樣告訴自己，真的站起來就打算去找個飯館。就在這時，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遞過來一張青藍色的票子——一百的？！

這時候一百元的票子還不算很多的，誰能一出手就來個一大百？

洛斌擡起頭，看到的是個挺大歲數的老頭子了，瞧着……比他媽年紀都大些。

老頭子對他嘿嘿一笑，把錢就交到了他手上。

洛斌一愣。剛打算開口問什麽，老頭轉身就走了，走得還極快。

第二天，洛斌又見了這老頭，仍舊是給了他一百塊錢，這樣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月，他給洛卿寶拿的上學錢的窟窿也賭上了，他自己也越發的會收拾了……只是，仍舊沒弄懂，那老頭到底是什麽來路。

以為自己遇到了貴人了，洛斌一下子就精神振奮了起來，想要在海城這邊好好發展，到時候回去山城，把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好好踩一腳，再回去狠狠揍洛卿言一頓，還有賀宏娟，他就等着回去看着，看着她這不守婦道不老實的女人怎麽死呢！

他這邊真的是想得特別的美，也就跟山城那邊有了些聯系。

“大斌啊，你又幹啥呢？”見洛斌晚上回來晚了，而孫怡妮就說什麽要等他回來才吃飯，這羅秀萍就有些脾氣了，于是，她先跟洛斌發難。

“媽，我給山城那邊打電話去了。”洛斌脫了外套，孫怡妮馬上接過去挂上，溫柔小意的，羅秀萍還真有點兒不想收拾她了——這樣能伺候男人的女人，天生就該是她兒子的。

羅秀萍聽洛斌說給山城打了電話，本打算說道說道孫怡妮，這也就把話岔過去了，改問山城的事兒來：“那山城你還有誰放不下的，非得晚上打電話問啊？”

洛斌點了點頭，帶了一臉的憤恨，坐到飯桌邊上拿起筷子點了點飯桌，說：“媽，你不知道，我聽說……那賀宏娟讓小言去銀行存了六七萬塊錢呢！六七萬啊！她瞞着我攢了那麽多錢啊！”

一聽是六七萬，羅秀萍咕咚一聲就從床上跌倒了地上，四仰八叉的，摔了個結實。嘴裏還不肯老實，哎喲喲地叫喚：“我的個天老爺啊！六七萬哦！那可是天大的財呀！她怎麽敢不拿來給你！這女人真是太壞了，簡直壞得冒膿水！”

“奶奶說得對，她就是腳底生瘡腦袋流膿，遲早腸穿肚爛不得好死！”洛卿寶也跟着大罵起來，“她是我爸的小老婆，真不要臉！不要臉！”

“罵得好！不要臉哦，不要臉！”羅秀萍重重地點頭。被孫怡妮扶起來的時候還不斷地咒罵着賀宏娟。

他們這一家因為錢的事兒罵得不怕爛嘴，可實際上，罵得越兇，也便是越後悔了。

怎麽可能不後悔。那麽多的錢啊！那可是真金白銀——錢！

不得不說，嘴上這樣罵着，羅秀萍心裏卻有些瞧不上孫怡妮了。孫怡妮的确，沒有賀宏娟漂亮，這也就讓羅秀萍不擔心她是狐貍精，在這點上她占了上風，可是她窮啊，窮就怎麽能配得上她那四角俱全的兒子呢？她兒子在過去，那就該是取大家閨秀的，孫怡妮，還差了那麽點兒。至于賀宏娟？她也不行。她太陰險狡詐了。

心裏盤算着，老太太還打算給兒子再一房正經兒的好媳婦兒來——要人勤快的，膚白貌美，家裏有錢，最好獨生。

這樣算計着，等天一亮，她就拄着小拐棍出門了，準備跟這街坊鄰裏的好好拉拉家常，看看能不能有大姑娘配給她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