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幻靈之境1

婚禮的日子，定的同千年前一模一樣，還是千瑾的生日，七月初七。

雖是做個樣子，擡到蓬萊走個過場，可即便如此，她望見那件鮮紅華麗的嫁衣，內心十分的抵制，以至于連個笑模樣都露不出來。

嫁衣是用織雲錦制得，她這身工藝繁複，是三十六個繡娘用了一年時間只好，又用了一年時間繡了金鳳，鑲了寶石，連裙邊的木槿花紋都是用了北冥的永生花染的紅線，遠遠的望去，竟似真的在裙邊盛開，以寓意繁花相送。

盛典只是在彩排階段，準新娘卻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不高興。

“怎麽了？”白樞玉燙金的喜袍加身，面上帶着意氣風發的笑意，同千年前一樣，身姿挺拔，氣度不凡。

千瑾提着裙擺，臉上的嫌惡實在是忍不了，“我不喜歡穿這件。”

白樞玉沒料到她會在這時候才表達出對禮服的不滿，他小聲的勸道：“忍一忍，畢竟，一輩子也就穿一次。”

千瑾一聽，臉上已經挂不住了，他當然不會明白，她也沒法真的說出來，只好抱怨着說道：“這衣裳我穿過一次了”

白樞玉一愣，他見她生氣了，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彩排，你若是不想穿，等結束了，換一件就好了。”

“換一件？”千瑾好笑似的望他，“雲錦織的嫁衣，你說換一件就換一件？要不然，随便拿個麻布來，染了紅色披我身上，不也一樣嗎？”

“你非要現在鬧嗎？”白樞玉也沒了好脾氣，“千瑾，這雖然不是正式的婚禮，可也有許多人看着，你一定要在這麽多人面前叫我顏面掃地嗎？”

千瑾提着芙蓉裙擺的手松下了，華服绮麗複雜，她立在原處，安靜的等着侍女們上前替她整理好裙擺，這過程裏，一句話也沒有說。

她抿着唇，憋紅了眼眶，終于在夫妻交拜的時候，沒忍住落下淚來。

也不知怎地，她忽然覺得成親還是應該蓋上囍帕，至少這時候能保住臉面。

她不想叫他看了笑話，伸手裝作無意彈去灰塵似的擦了，随後便端着身子立好。

白樞玉見她這模樣，心裏也不好受，可憋得一口氣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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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成，送入洞房——”

在內侍尖銳嗓音的指引下，千瑾由侍女攙扶着，小心的邁着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內堂。

白樞玉立在原處，一動也不曾動。

觀禮的仙娥童子們皆瞧得真真的，這準新郎倌的臉，從一開始的笑模樣，到現在黑的不再能看，這過程他們是親眼見證了的。

這婚事一千年前二殿下就逃過，一千年後卻又親自求了天君賜婚，可今日看來，二殿下分明就是心不甘情不願，倒也可憐了蓬萊的帝君，情路坎坷，從未順過。

…………

這身嫁衣像是帶了刺一般，一離開婚禮場地，就迫不及待的要把衣裳給脫了，“快些快些，把這衣裳脫了拿出去。”

侍女們圍着她，這身瑰麗的華服在她玲珑有致的身體上，其實十分的好看，她的妝容又是配合着大紅的衣裳，以濃烈為主，此時的氣急敗壞倒顯得十分的不倫不類。

越是着急越是難脫，這衣裳像是長了手一樣，緊緊的附在她的身上，好不容易尋到了扣子，因為急躁，一不小心扯掉了幾顆。

就在她忙着脫衣裳的時候，屋外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帶着主人的傷心與惱怒。

他踏進屋子，嗅着那些本該是喜慶的花汁脂粉味道，忽的就覺得十分嗆人，“就這麽不喜歡這身衣裳？”

千瑾正低頭撿着扣子，這扣子每一顆皆是來自南海的明珠，若是掉了，很難尋到替代的物品，只是她的手不慎碰到裙邊的木槿花，腦中又是一陣暈眩，金色的城門，清冷的聲音，還有那個可望不可及的背影，一切都是似曾相識，帶着可怕的絕望……

她晃了晃頭，叫自己清醒了一些，這才直起身子，“我想換一件。”

“換一件？”白樞玉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還是，不想跟我成親？”

千瑾差點就要點頭了，可是他們的婚禮已經昭告天下，這時候再拒婚，只怕這蓬萊帝君會惱羞成怒，舉兵青丘。

她緊握着掌心的明珠，定了定神，道：“我既然答應你了，必然會走到禮成。”

白樞玉沉着臉，“是嗎？”

千瑾有些懊惱，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抵觸這件衣裳，其實話就是白樞玉說的那樣，穿一次扔了就是，可是偏這身衣裳，她穿着像穿着一身的刺，壓抑、痛苦，帶着灰黑色的絕望。

“好了。”白樞玉終于還是嘆了口氣：“衣服若是不合适，尋繡娘改一改，左右還有幾天，來得及。”

千瑾聽着他好脾氣的話，心裏覺得對不住他，雲錦制得衣服根本無法修改，他妥協意味着婚禮延誤，必然會對他的聲譽造成影響，而她在千年前已經叫他這個蓬萊帝君的顏面掃地。她商讨道：“要不，我還是穿着吧，也就一下而已。”

白樞玉的目光有些複雜，“你若是勉強……”

“确實勉強。”千瑾直接就打斷了他，她不想見到這樁假意的婚姻裏，任何一個人有沉溺下去的可能，“我不喜歡你，只是求你，幫了我一個忙。”

白樞玉怔了怔，連着眼睛裏的那點光也沒了，幽幽的深潭裏，看不穿邊，“千瑾，記着你今日說的話。”

千瑾聽他忽然恐吓似的話語，有些懵了，“上神，我的意思是，我不能耽誤了你。”

“呵。”金色的瞳仁在原本柔和的眼眶裏，帶了異樣的美感，高貴卻有冰涼的疏離，“既然二殿下可以克服，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這三日需沐浴齋戒，迎接婚禮，二殿下——”

他說着，揚起一側的唇角，微擡了眼睛，看她吃驚的神色，“您備好了吧，本君，在蓬萊候着金龍銮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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