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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餘修曾經是個看上去比較不像好學生的好學生, 一路以來都是如此。他就是別人口中那種不用學照樣考第一的孩子。餘修家條件算不錯的,祖上積德, 三代富裕, 爸爸是工程師,媽媽是物理老師。生了餘修之後,全家人自當把所有的愛給了他。
不用想也知道, 這種人從來沒有什麽得不到的東西,因為家庭環境的原因,他也時常被人羨慕。因為沒受過什麽挫折, 父母也從來和和氣氣,他的身上一直有着從容淡定的特質, 哪怕上學跟人打架的時候,他也能保持風度,實在神奇。
幼兒園, 小學, 初中, 高中,大學,他從來都是第一名的人選。後來進修的專業與學校是他自己選的。當時國內不時興心理學,就是現在心理學的受衆程度也沒國外大。學生時期的餘修喜歡看電影,愛看懸疑片,精神分裂的片子是他的最愛。就此,他從電影裏對心理學有了個表面認知,後來因為沒什麽別的東西比心理學更有吸引力, 他就念了心理學,在斯坦福大學。
學成畢業,餘修毅然回歸祖國懷抱。他樣子不像是個有情懷的人,但他的确是有的。餘修父親的老友在師範大學教心理,餘修受到其重視與推薦,回國在省城知名學府做了教師,同時任其診所的一名心理醫生,老吳也是早幾批到診所的。
一切都在上天恩賜下毫無意外地進行中。這種生活看似令人羨慕,其實也有着令人無奈的地方。年輕人,都會有迷失的時候。餘修憑着高智商一路碾壓,給自己開出一條康莊大道,可是就是這份順利和平穩令人心裏不踏實。
終于,在他一路平順的事業道路上,一道坎出現了。
當年,他有一位女病人,二十三歲,大學剛剛畢業。她很配合治療,也積極完成了餘修給予的任務,例如與朋友出游,參加社會活動等。但是,事情來得特別突然,這個病人有一天失約了,永久失約。
她給家人留下一封遺書,言語誠懇冷靜,盡數自己人生路上的,給她留下深刻記憶的人生節點。她可預知自己的一切未來,并認為這一切并不會為她帶來幸福與快樂,并懇求家人不要去找餘修醫生的麻煩,自己的選擇與他人沒有任何關系。請他們理解她的選擇,讓她早早進入下一個輪回。
她還單獨給餘修留了一封信,餘修看了。那天,餘修關在辦公室裏,一直沒有出來。那一天恰好是餘修身份證上的生日,八月十五。這位永久失約的病人本打算給他過個生日以表感謝,但她的無計劃意外來地太快,事情就這樣戛然而止。
餘修那天哭了,第一次因為別人掉眼淚。他懊惱,他悔恨,他對自己充滿了懷疑。家裏的獎杯和證書全被他收起來,如果沒有父親阻攔,他打算把它們扔掉或者燒掉。
人生沒有彩排,每一天都是即興演出。看似冷靜堅強的外衣,不過是一直沒有遇到一場能摧毀它的暴風雪罷了。
餘修是個普通人,但因一直與常人保持着較大的差異與距離,很少有人會閑着沒事去操心一個需要仰視的人。又因他的特殊職業,想試着理解他的人還沒等将想法付諸實踐就拉倒了,一個心理專家還需要別人唠叨幫助嗎?答案應該是否定的。人家的煩惱都比較高級,平頭百姓怎麽能理解!
人,畢竟是人。上帝在操控的事,他怎麽能知曉答案呢,他又怎能預料結局呢。可餘修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曾有那麽一段時間,他酗酒,頹廢,整個人無精打采。但他從不允許自己在病人面前有絲毫放松。老吳與老李有所察覺,一再堅持之下,餘修答應接受治療。但心病哪那麽容易就好了。
心病還須心藥醫,餘修自認為自己的毛病在心裏,藥是醫不好他的。倘若他和普通人一樣,沒那麽聰明,遲鈍一點,糊塗一點,好得會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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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修有生以來唯一的一次讀完了一封遺書。所有的影視劇都沒有能借鑒的情節。反複看,反複讀,反複斟字酌句,上面有他的名字,有她的感謝,可是到底哪裏藏着他沒能注意到的地方,讓她寧願去死也不願意繼續與他一起走下去呢!
沮喪,挫敗,傷感,自我懷疑………這一切快要把他分裂。
許久不下雨的省城下雨了,還是一場大雨,把人車堵在路上動不了那種。不管是好車還是破車,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一切都拿這場大雨無能為力。
許多人擠在商場門口的屋檐下,望着這場不知何時會結束的大雨,等待,期盼。但餘修不在列。
他茫然地走在路上,在雨中,被人當傻子一樣觀望。
如果是夢,快點醒過來。如果有罪,請讓他洗刷幹淨。
他在雨中奔跑,撞翻了路旁的大雨傘,撞倒了幾輛自行車。他跑啊跑,跑到視線模糊,跑到實在跑不動。不知道哪裏,他停下來。
他已經很累了,雨中奔跑也出了一身臭汗。他尋了個地方坐下來,是個廢棄公交車站。他靠着鐵欄杆,破舊站牌上寫着一串站點名稱。看樣子,他是從始發站跑到了終點站。
目光木然地回到地上,水窪裏的水泡漸漸停了。不多久,放了晴。
餘修從衣兜裏翻出煙盒,煙早就濕透了,何況他沒有打火機。
他自以為像個落魄的乞丐,但他的形象氣質,外人可不這麽看。這并不令人感到愉快與安慰。他把整盒煙扔進垃圾桶裏,懊惱地搓着頭發。
總有來回的路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他只是看着地上的水窪,直到水窪越來越小。
他愈發疲憊,畢竟跑了那麽久。身後忽然有動靜,有人為他披了一件外衣。
餘修回頭看,只見一女子走過。
“喂!”
那女子沒有回應,繼續向前走。難道是把他當了乞丐。
“喂!”
女子停下來,卻未回頭。
餘修忽然間什麽也不想問,最後只說了兩個字,“謝謝。”
“不客氣。”
她淡淡說了一句話就走遠了。
餘修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視線,再也看不見。他仍望着那個方向,雨後清新的味道忽然撲了滿鼻。他始終記得那個給他溫暖的人,雖然未曾見過她的樣子。
向來是他傾聽,解惑,送溫暖。第一次在這樣的時刻,這麽應景地有人給予他幫助,并且顧忌了他的面子,不知道他是誰,也沒纏着他亂問,更沒看見他的臉。
餘修望着那個已經快要幹掉的水窪,笑,苦笑。
多麽巧合。當日,正是喬言失戀的日子。阿森剛剛把她約出來,跟她說了分手,在這樣的一個雨天。
喬言拒絕阿森想送她回家的意見,冷言冷語說:“不用送,我既不怕黑,也不怕冷,更不怕死人,你忘了麽?”
阿森從未見過喬言的這般表情,陰冷陰冷的,像這糟糕的鬼天氣。
她整個人淋在雨中,不屑與他共撐一把傘。阿森握着傘柄,手勁快把它捏碎。
她就這樣安靜地退出他的庇護,寧可在雨中暴走,也不願與他再多說一句話。
分手,是這般平靜,是不是愛得不夠的那一方會比較好過一點呢?阿森轉過身,走向來時路,再也沒有回頭。
喬言在雨裏暴走,忘了身上披着阿森的外套。那是一見面時阿森執意要幫她披上的,當時喬言還很感動,羞澀,臉蛋也是紅的。雨再大也是浪漫的。
她看着他的衣袖,任憑雨水沖進她的眼睛裏,混着眼淚一起往下流。
她把外套脫下來,想扔但是一時沒能做到。她抱着他的外套走了很久,一直走到天放了晴。
扔掉就真地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半路,遇到一個破舊車站,有個人坐在那兒一動不動,頭低得很低。想是雨太大,臨時找不到地方避雨,也不管這個車站到底還能擋多少風雨。
人生總會遇到一些無可奈何的時刻,若是有個寬大的屋檐也是好的。
喬言望着那破舊車站的頂棚,玻璃碎的,不擋雨。
她默默走過去,展開手中的外套,輕輕搭在他的身上。做完這件事,她就可以離開了。他留給她的東西,也不要真地那麽沒有意義得消失,那就顯得她太過可笑悲催了。希望能給這位陌生人帶去溫暖吧。
雨過天晴了,人間再度擁擠起來,雨後清新愈發生機勃勃。但他們或多或少會有些喜怒哀樂藏在心裏,不想被任何人看見,就像剛才那個男人一樣。
餘修忽然想起往事,想起那個給他披外套的人,那個溫度他還記得,來自一個人的善意和安撫,比世上任何一種藥物的作用都要強大。或許陌生人之間的完美距離僅止于此,越過某個距離,總會看見些冷的,黑的,不如那特定的一幕溫暖。永久留存的善良沒有任何瑕疵。
那一天,那場雨,他願意去回憶的,只有那個背影。她在陽光裏,越走越遠。
錢大夫:“當我數到三,你會從夢中醒來,并記得夢裏的事。”
“三,二,一。”
餘修睜開眼睛。
他躺在老吳的辦公室裏,老吳坐在他身旁,弓着身子,很給他安全感。對面的錢大夫剛剛對他進行了催眠。
催眠這件事,他很熟悉,畢竟為很多病人做過類似治療。流程他都清楚。只不過以一個病人的身份接受催眠是第一次。
老吳拍拍他的肩,“記錄如果你想看──”
“──不必了。”
餘修伸伸腿腳,舒展多了。
“接下來還有兩個月的治療,希望餘醫生能積極配合。”
錢大夫是權威,她能來是看了老吳的面子,他不好拒絕的。
餘修點點頭,“我會的,謝謝。”
“不客氣,還得謝謝老吳,多長時間沒見他這麽對誰上心了,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
人的善意總是在這樣的時刻令人感動,餘修竟一時有些語塞了。
錢大夫收起筆記本,“那要是沒什麽事,我就走了。家裏還有人等我呢!”
“來,錢大夫我送送你。”老吳站起來。
“老朋友了不用這樣的。”
“老朋友才要送。”
老吳出去送人。餘修回到自己辦公室,穿上外套,拿起鑰匙,走到門口,他忽然站下來。他想起那個陽光下的背影,他很想去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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