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糾纏

第十二章糾纏

沿街兩側挂滿了花燈,熙攘的人群讓冷意消減許多。

月寧今夜穿的厚實,小襖外頭罩着件素色褙子,故而雖然冷風直吹,手腳還是熱的。

她跟在兩人身後,盡量隔開些距離,免得打擾他們說話。

其實她本不該跟來,裴淮帶梅嫣然逛街市,哪裏用的着伺候。

如是想着,她又放緩了腳步,站在捏糖人的攤販前駐足。

梅嫣然是精心打扮過的,一對玲珑石榴花形對釵,流蘇點在烏黑的發間,映着光火折出細碎的光芒,眉心畫着牡丹花钿,恰到好處烘托出她的純真爛漫,明眸黑亮,小嘴微張。

她側過身來,雪白的披風劃開淡淡的弧度,糾纏上裴淮的錦袍後,垂落在膝間。

帽沿綴着白絨絨的狐毛,一绺發絲勾在唇角,梅嫣然仰着頭,似乎與裴淮說悄悄話,偶爾露出牙齒,又或露出嬌憨惱羞的模樣。

月寧窺了眼裴淮,他正背對着自己,狐裘氅衣下的身影精健挺拔,與生俱來的貴氣讓他在人群中很是顯眼。

月寧将要移開視線,猝不及防被忽然轉身的裴淮捉個正着。

就像獵物闖進陷阱,月寧一時間忘了回避。

那眼神幽暗冷鸷,又帶着些許深意。

月寧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忙低頭佯裝專心看糖人。

梅嫣然見裴淮沒回應,忍不住順着他目光看去。

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宋月寧像是一抔白雪,明明所處的位置昏暗,可仍散發出淺淺光暈,那樣的模樣身段很難不叫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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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嫣然想拽拽裴淮的衣角,他忽然收回視線,冷厲的目光從她手上一掠而過,梅嫣然登時也不知怎麽了,手就趕忙縮回袖中。

京城的燈會雖然熱鬧,蘇州城也毫不遜色。

梅嫣然逛得有些索然無味,若在平時她定是會和幾個姐姐一起去買糖人,看鳌山花燈,去河畔寫上祈福祝詞,把荷花燈放進水裏,之後還會在衆人的豔羨下,登上游船畫舫,吹着習習涼風,漫游河面。

盡管她極力讨好着尋找說辭,可裴淮每每不是嗯就是拿匪夷所思的目光瞪她,她心裏發虛,又不好表現出來,這一路咧嘴笑,笑的她愈發沮喪。

“二表哥,前面是在作畫嗎?”梅嫣然翹着腳,指指橋頭對面的亭榭,“聽表姑母說,二表哥尤擅筆墨字畫,咱們過去看看吧。”

她滿臉期待,兩手捧在下颌,央求道。

裴淮睨了眼,冷冷淡淡回她:“母親诓你的,別當真。”

一盆涼水兜頭潑下。

梅嫣然張着嘴,讪讪的耷下肩來。

登上橋頭,江面景色一覽無餘。

裴淮松了松領口,漫不經心往水榭瞥去。

宋月寧正站在人群後,神情專注的看人作畫。

被拱在中間的是個書生,白袍清雅,正低着頭在紙塗畫勾勒,對面不少女眷,時不時發出驚嘆聲。

裴淮深了眸色。

宋月寧似乎看的入迷,亦跟着那群人為書生贊嘆。

裴淮提步就走。

梅嫣然忙追過去:“二表哥,要去哪裏?”

“水榭。”

梅嫣然小臉立時通紅,她高興的提起裙子跟在後面,追了上去。

裴淮一進水榭,立時吸引了不少目光。

女眷忍不住悄悄打量他,繼而便發出窸窣的議論聲。

淮南侯二公子,光風霁月,矜貴雍容,母親是當今陛下最信任的永安長公主,父親又是手握北衙六軍統領之職的淮南侯,出生名門,且又生的俊美無俦,這樣的男子,便是京中搶手的貴婿。

嫁給他,往後便是享不盡的榮華,走到哪,都高人一頭。

書生做完畫,眉眼往月寧處瞟了好幾回。

落款後,他拎起畫卷,從容地走到月寧跟前。

“姑娘可喜歡我的畫?”

話音剛落,人群中就熱鬧起來。

此等行為簡直是明目張膽的示好。

月寧怔了下,旋即搖頭。

畫的無可挑剔,只是最後落款那幾個字,仿的是書聖行筆,可惜筆力不足,飄逸不夠,雜亂多餘。

書生失望地低下頭。

裴淮嗤了聲,拂袖上前。

女眷皆面帶喜色,拘着場合才沒舍得下臉面。

梅嫣然站在月寧身邊,眼睛看着裴淮提筆,慢慢開口道。

“二表哥是不是喜歡你?”

月寧四下看了眼,确定她是在跟自己說話。

“表小姐誤會了。”

梅嫣然耷拉着小臉,側過身來拉起月寧的手,可憐兮兮道:“表姑母讓他多陪陪我,可二表哥總躲在書房。紅櫻姐姐說,二表哥在書房時,大都讓你伺候。

月寧,你知道二表哥在忙什麽嗎?”

月寧下意識想到昨夜,裴淮抱着她,把人推到書案,筆墨紙硯撒了一地。

臉滾燙,卻裝着面不改色的樣子回她:“二公子在看策論,還有積年累月攢下的舊案,至于旁的,我也看不明白。”

“原來是這樣。”

梅嫣然握着她的手,恍然大悟。

“那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我實在找不到與二表哥單獨相處的空隙了。”

“表小姐請說。”

月寧不着痕跡的抽出手來,往後退了步。

凡生疏之人刻意套近乎,必然有所求。

“你能不能先回去,我想和二表哥一起去看鳌山花燈。”

“這...”月寧猶豫着,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現下她摸不準裴淮的脾氣,萬一他惱怒,少不得一通折騰。

“好月寧,求你了!”梅嫣然輕扯她胳膊,撒嬌一般,然後從腕上取下镯子來,趁月寧沒注意,一把套在她手上。

月寧往下摘,梅嫣然攥着她手不讓。

“反正我就當你答應了,好不好?”

“镯子我不能收,”月寧急的掙開她的手,把镯子還回去,“等會兒你們看燈的時候,我會走遠些。”

有個膽大的小娘子走上前去,開口道:“裴二公子筆畫銀鈎,清隽有力,不知可否将此畫贈與我?”

女眷中有人認出小娘子,禁不住笑着道:“顧小娘子果真英豪。”

顧小娘子挺直肩膀,眉眼間帶着期待。

梅嫣然偷偷攥緊拳頭,打量被叫做顧小娘子的人身份。

見她頂多算個清流門戶,這才松了口氣。

不是她過于緊張,而是裴淮着實太過搶手。

在蘇州時,她就聽過裴淮名聲,更別說是在京城,不知有多少小娘子為之傾心。

裴淮淡聲回她:“母親管的嚴,不便将私物贈與他人”

他使了個眼色,月寧便上前接過畫作,仔細卷好後收了起來。

顧小娘子吃了癟,便再也沒有糾纏。

只是梅嫣然心中不是滋味。

原以為裴淮過來作畫,是因為自己讓他過來,可他分明對自己的反應全不在意,做完畫都沒讓自己品鑒,便交給月寧收起。

她憤憤,又不好發作,閨閣時,自己最擅長的便是筆墨一塊兒,竟逼到沒有施展的餘地。

燈海處宛若仙境,各色花燈翩然閃現,美輪美奂。

游街的花車懸着流光溢彩的燈籠,兔兒燈,猴兒燈,虎燈..應接不暇舞龍的隊伍緊随其後,噴薄而出的火焰點燃了人群的沸點,百姓們歡呼着,雀躍着,舉起手中的燈籠與之照相呼應。

人擠人的橋頭,梅嫣然冷不防被推了把。

裴淮伸手扶她,一晃眼,遠遠能看着的人便如同流光一般,消失不見。

梅嫣然莞爾低頭,謝字沒說出口,裴淮就逆着人/流急匆匆沖了下去。

彼時月寧正抱着畫站在橋下,人群熱鬧起來,推搡着她往前湧動,然後她就被人一掌砍在後頸。

醒來時,人躺在鋪滿花瓣的床上。

絲竹聲不絕于耳。

夾雜着水流的聲音。

她爬起來,擡眼就看見房中央擺着一個木桶,有個男人正泡在裏面,露出水面的肩膀黏着發絲。

“小娘子,可算醒了。”

他濃眉大眼,言語間卻帶着一絲靡靡之态。

月寧認得他,安遠伯世子馬興。

京城出了名的流/氓浪蕩子。

她攏緊衣裳,甫一動彈便覺得四肢酸軟。

馬興不急不慢撩起水來,“情致不可少,尤其是面對着如此美貌的小娘子。”

“小娘子可別亂動,我那藥越動越厲害。”

月寧又急又氣,血液流竄快速時,有種怪異的感覺也随之襲遍全身。

“你想做甚!”

本是惱怒的話,說出來卻像是嗔怪。

月寧咬着牙,從發間悄悄拔下簪子,刺破掌心,疼痛感讓她勉力維持清醒。

馬興趴在桶沿,龇牙笑道:“到了這地,還能作甚,自然是要與小娘子颠/鸾/倒鳳了。”

嘩啦一陣水聲,他站起來,擦了擦身體後,随意扯了件薄透的衣裳裹上。

房中燃着地龍,連水仙都綻開花朵。

月寧穿的格外厚實,脊背出了汗,黏膩而又燥熱。

發簪就攥在手裏,馬興每往前走一步,月寧就覺得心跳快到嗓子眼。

“小娘子,別以為我沒看見你手裏拿着什麽,”馬興從桌上拿起鹿血酒,随意瞟向渾身繃緊的月寧,輕飄飄道:“快放下吧,小心傷了自己。”

吹彈可破的肌膚瑩潤似雪,馬興心裏熱燥燥的,喝完酒便急不可待的爬到床上。

月寧被他逼到床尾,驚懼之下從身後舉起簪子。

“你別過來,否則...”

馬興不以為然,随意一捉,便如毒蛇般纏上她的手腕,簪子叮地掉在地上。

“小娘子真不聽話,瞧瞧這軟彈的肌膚,真叫人心疼啊...”手掌撥開月寧的衣扣,素色褙子很快被他解下扔到地上。

月寧給予作嘔。

馬興從枕上抓起一捧花瓣,撫在她頸間,對于女人,他向來不擇手段。

就在他要伸手去解月寧裏衣的時候,月寧忽然一口咬住他手背,咬的馬興哎吆一聲,将人甩在床上。

擡手,兩排尖尖的牙印,透着血沫。

“我..我是裴淮的人,你敢動我,他不會放過你。”

馬興扭頭,“他睡你了?”

月寧憋着淚,沒吭聲。

馬興嗤了聲:“能玩他的女人,好像更刺激。”

月寧僵住。

馬興自行脫了裏衣,彎腰推搡着月寧去扣她手腕,忽然腦袋上面“唰”的一聲脆響。

一尾長劍“叮”的紮進床欄,劍尾輕顫出翁鳴聲。

緊接着就聽到冷聲傳來:“馬興,你是活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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