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
“師父有看見我發回來的傳聲符嗎?”江流意見他木劍上的積雪,心中升起一絲不确定。
“傳聲符?”木劍入手,楚淩恒輕輕挑起劍尖,上面的積雪便紛紛落了下來,“我未曾見過。”
江流意有些納悶,她相當确定她的傳聲符發回了淩元峰,便問道:“師父,會不會是看了之後忘記了?”
她問完,楚淩恒沉默了片刻,想起自己從未打開過的淩元峰傳聲符箱,淡聲道:“今日已經晚了,先練劍吧。”
說完,他手腕一翻,木劍一劃,帶起地上的雪,只一劍,便讓江流意背在身後的鞘中銀劍嗡鳴作響,竟像是要自己躍出來一般。
江流意抽出銀劍,往身前一揮,對上楚淩恒的木劍,将自己爛熟于心的揮劍動作,漂亮的完成了出來。
“所謂逍遙者,不拘于劍之形,以劍一力,而破萬鈞。”
江流意口中念念有詞,心裏想着自家美人師父在上次修煉時說的話,劈出的第二劍,雖不及楚淩恒幹脆利落,倒也比之前又多了幾分模樣。
“很好。”
楚淩恒用木劍擋下她劈出的劍,聲音很淡,卻清楚的傳到了江流意耳中。
他身形速退,手裏的木劍順着銀劍的劍尖劃下,拉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帶着江流意的劍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圓,卸掉了她劍上的力氣。
“繼續。”
楚淩恒擡起手,袖袍飒飒,木劍一指,負手而立。
江流意看準他漏出的破綻,劍尖銀光一閃,在白雪的襯映下顯得又亮了幾分,劍尖略過雪地,從側邊向楚淩恒襲去。
銀劍速度很快,離楚淩恒的衣袍不過一厘之時,木劍橫出,将将擋下。
“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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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淩恒只一手,便打開了江流意的銀劍,淡聲,“繼續。”
江流意劍被挑開,手掌震的發麻,感覺整條手臂都像是被千百根銀針紮着似得,她甩了甩自己發麻的手臂,緩緩吐出一口氣,再次握好了劍,劈着風揮出。
……
練完劍、泡完寒潭,江流意隐約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事,但她見美人師父全路上面無表情的淡然模樣,終究還是沒将自己關于傳聲符的問題說出口。
直到一直走回了庭院,楚淩恒才指着院門內不起眼的小角落裏擺着的信箱木盒說道:“淩元峰的傳聲符。”
江流意這才發現,那不起眼的木盒竟然是一件儲物法器,她伸手往裏傳入一道靈氣,眨眼間,無數道傳聲符鋪天蓋地的飛了出來,洋洋灑灑的在空中轉了兩圈後又落下,幾乎要堆成一座小山。
楚淩恒默默撇開了眼。
江流意:……
她拿起頂上還在發着光的一張,靈氣傳入,她清脆且有辨識度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師父,我發現了一個靈氣充裕的好地方,今日下課後便去修煉一會,晚些回來哈!師父不用等我!”
果然……
“師父?”她拿着傳聲符,轉頭看向自家美人師父。
“咳……”楚淩恒咳了一聲,轉過了身,“淩元峰确實很少管些俗事。”
“我觀你今日靈氣濃厚了許多,想來今日修煉勤勉。”楚淩恒轉移話題的方式并不高明,甚至還有些僵硬,他像是一時沒想好接下來要說什麽似得,頓了頓,半晌之後才慢慢開口道:
“修行一時不必心切,修煉勤勉是好事,但也不能忽視了放松。”
《好師父手冊》第三十五條:在徒弟沉迷修煉時,一個優秀的師父一定要及時關注徒弟的內心世界,不能逼的太緊,要讓徒弟在修行之餘,也有适當的放松。
楚淩恒毫不猶豫的将這一條用來填補自己不知道說什麽的尴尬時間。
‘……這已經不是俗事範圍了吧。’江流意在心裏默默吐槽,她扶着額,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師父,這些傳聲符裏會不會有什麽重要內容啊?”
“不會。”楚淩恒這次回答的很快,“若有大事,掌門師兄會來淩元峰做客的。”
江流意:……
“那我幫師父将這些傳聲符清理了吧。”江流意見自家美人師父也沒有想要理會這堆傳聲符的樣子,主動開口,“這樣的話,日後我再給師父發傳聲符,師父便能接到啦。”
她給自己鼓了鼓氣,笑道:“這些傳聲符裏若有什麽遺漏的重要之事,我一定會跟師父報備的!”
楚淩恒默聲。
江流意見他不動,有些不解的眨巴了兩下眼睛:“師父?”
只見楚淩恒慢慢攤開手掌,潔白修長的手上漸漸出現了一柄小劍,江流意感到附近靈氣的劇烈波動,全部都湧向了那柄小劍的方向。
不一會兒,靈氣波動平息下來,他手中的小劍也漸漸凝成了實形。
小劍成型後,楚淩恒虛虛一指,小劍便像有靈一般,飛到了江流意的面前。
這柄劍看上去有些特別。
劍上雖然有精細的雲雕,但并不花哨,它一靠近,江流意便感受到了巨大的靈力,甚至湧動的靈氣拂起了她鬓角的發,但沒多久,這股靈力似乎全部消失了一般,陡然間,便讓人再也感受不到,像是剛剛發生地一切都是錯覺。
只剩那柄小劍靜靜的浮在那裏。
“之後若有何事,将神識放在其上便可。”楚淩恒說,“傳聲符……就不用了。”
江流意的直覺告訴她,這柄小劍應該不是什麽簡單的東西,但見美人師父的樣子,她卻實在看不出來這柄劍除了作為美人師父的私人聯系方式之外,還有什麽別的作用。
江流意擡手接上小劍,那柄小劍卻像是有靈識一般,自動的碰了碰她的指尖。
“師父……”江流意擡頭看向楚淩恒,不太确定的問道,“這個劍……這麽用真的不會太過暴殄天物嗎?”
楚淩恒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他認真的想了想,肯定地說:“不會。”
像是擔心被誤解,又補上了一句:“值得。”
說完,楚淩恒看着她,慢步走到她面前,俯下身,伸出手,拍了拍江流意的頭。
江流意愣了半晌,在楚淩恒收回手之前,看見了他衣袖下手腕上的那抹紅色,久久沒有出聲。
處理傳聲符的工作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算難。
江流意上輩子作為一個社畜,對信息處理是頗有心得的,而且,這種持續的靈氣輸出,對她的修行也有一定的好處。
傳聲符激活時所需要的靈氣是固定的。江流意在這之前并沒有這個概念,她靈氣透支了兩次之後,便慢慢摸索到了一點精細控制靈氣的邊緣。
與此同時,這些傳聲符雖然看上去着實不少,但裏面有正兒八經內容的也确實不多,甚至有的傳聲符裏的話,一聽便知道,這件事不僅過去,還過去了挺長時間。
就比如,在衆多傳聲符裏,掌門發來的一張裏便有這樣的內容:“淩恒師弟,你也是一峰之主了,是不是應該參加這次的宗門升仙大典了?”
江流意聽完,估摸着自家美人師父成為一峰之主的時間,不由得咋了咋舌。
不過關于升仙大典的傳聲符只有三張,江流意猜測,應當是後來掌門知道了傳聲符對美人師父完全沒用這件事。
而這其中大多數的傳聲符,都是同一個爽朗中帶着幾分蒼老的聲音,至于裏面的內容……
“我說淩恒啊,你也該出門了吧?實在我這麽善于交友、樂善好施又開朗豁達的一個好師父,怎麽收的徒弟就是這麽個悶葫蘆?”
“淩恒啊,為師這三個月就在南境釣魚了哈!你餓了就去天淩峰吃!記為師的賬!”
“淩恒啊,北境的雪可比鳥不拉屎的淩元峰好看多了,你啥時候來啊?”
“淩恒啊,為師今天就在淩雲城喝酒了哈!你也該好好跟你淩雲師兄學學,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嘛!”
……
這樣的傳聲符零零總總有數百條,說的都是一些瑣碎的事情和囑咐,聽語氣,江流意猜測應當是她活在傳聞裏的師祖。
因為原著的視角圍繞女主角展開,對淩元峰的描寫并不多,楚淩恒都用來成為了做衡量的标準背景板,就更別提楚淩恒的師父了。
若硬要說的話,那就是背景板中的背景板了。
江流意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将這些傳聲符拿給師父,但是如果不拿,那這位師祖的拳拳心意,從此就再也傳達不到了吧……
不知道為什麽,江流意直覺覺得,師父或許也是想聽到的。
雖然是這麽想,但她整理完所有的傳聲符後,還是決定先問問自家師父對這些傳聲符的态度,以及對那位傳聞中的師祖的态度後,再讓師父決定他要不要聽。
江流意決定好,便将整理歸類完畢的傳聲符整齊的放回了小木箱,自己則去敲響了楚淩恒的房間門。
“師父?”她敲了敲,“師父我清完傳聲符啦!”
木門應聲而開,楚淩恒端坐在屋中央蒲團上目光泠然。
“恩。”他應着,“那便去休息吧。”
說着,便要擡起手,關上木門。
“師父且慢!”江流意卻搶先一步,急急按住了有要關上跡象的門。
楚淩恒微微擡眼:“還有何事?”
“師父,”江流意邁開一步,走了進來,直直問道,“我在整理傳聲符的時候發現了一些給師父的,師父要聽聽看嗎?”
“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楚淩恒說,“就不必了。”
“可是師父,”江流意問,“自打您成為淩元峰的一峰之主後,就沒有打開過任何一張傳聲符吧?”
“您既然都沒有打開過,又怎麽知道裏面的內容是否重要呢?”江流意不是很能理解自家社恐師父的腦回路,問道。
“……”楚淩恒沉默了半晌,他想起自己剛入門時,師父喝醉時與他說的話:
“淩恒啊,為師跟你說,這人傳遞消息啊,最重要的消息只有當面才傳!什麽傳聲符通訊貼的,見不到面,統統都是一紙空文的屁話!”
他還記得那天的師父難得的說了很多話,有交代後事的、有罵罵咧咧數落人的、也有關于師娘的。
具體的內容他記得不是太清楚了,但自打那以後,他便再未看過傳聲符。
楚淩恒想了想,說:“如若連面都不需要見都可以傳達的消息,必然不會太重要。”
江流意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現代,給那些死活不肯用新AXX和智能手機的倔強長輩們做科普。
“師父。”她想着自己在傳聲符內聽到的內容,鐵了心也要讓自家美人師父聽一句,“師父覺得,今日我晚歸算是重要消息嗎?”
“自然。”楚淩恒沒有猶豫。
對于一個優秀的師父而言,徒弟的任何特殊狀況都是重要消息。——《好師父手冊》
“那我是用什麽給師父傳遞的消息?”江流意問。
“……”楚淩恒似是不願意回答,頓了頓,才悶悶說道,“傳聲符。”
“對呀!”江流意苦口婆心,“而我不來和師父當面說,并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如果我能夠與師父當面說的話,那我還會晚歸嗎?”
“……”楚淩恒停頓的更久了,聲音也變得更低了些,“不會。”
“所以說,”江流意總結,“我并不是覺得此時不重要才沒和師父當面說,而是因為沒有其他辦法才給師父發傳聲符的呀。”
女孩子說着說着,便笑了起來,眉眼彎彎:“這麽長時間以來,因為這種狀況而不得已給師父發傳聲符的人肯定不少,師父要不要聽聽看呀。”
她逆着光,說話時,腔調脆生生的,沒有半點拖旖。
楚淩恒看着她,慢慢的嘆了口氣,還是退了一步:
“好。”
他話聲剛落,江流意眼睛一亮,蹭蹭蹭跑到院中的小木箱旁,将自己早就整理好的傳聲符拿到了楚淩恒面前,厚厚的一沓,看起來着實不少。
“這些都是同一個人說給你的哦,師父!”江流意眨了眨眼睛,俏皮說道,“要好好聽呀!”
說完,便蹦跶着走了出去,出去時,還貼心的幫楚淩恒關上了門。
楚淩恒看着她離開的方向,又看向她放下的那一沓傳聲符,半晌,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
他拿起一張傳聲符,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便在屋子裏響了起來:
“淩恒啊,你這小兔崽子可真行!為師給你發了那麽多傳聲符,你可真行!居然真的一張都不回!等着為師回去教訓你吧!”
他沉默了許久,又拿起了下一張。
“淩恒啊,為師這三個月就在南境釣魚了哈!你餓了就去天淩峰吃!記為師的賬!”
傳聲符裏的聲音與他印象中的不同,豪放而響亮,仿佛說話的人還在此處一般,華麗的語氣,恨不得下一刻就重重的拍兩下他的肩膀。
楚淩恒慢慢放下了第二張傳聲符,拿起了第三張。
江流意在出來後便回房間修煉了。
這次她進入修煉狀态時快得很,就連小黑撲到她懷中,她也只是輕輕拍了拍它的頭,很快将它放在了一邊的榻上:“小黑,我要好好修煉啦,這幾天你就自己玩哈,等過這段時間,我再來陪你玩。”
“喵!”誰要你陪啊!
千浮揮了揮爪子,帶起了一絲靈氣。
它這段時間恢複的不錯,雖說還沒有恢複到能化形的程度,但卻也能勉勉強強使用靈力了。
“乖啦,不要撒嬌!”江流意在它軟乎乎的毛上揉了兩把後,便坐到了自己的蒲團上,閉上眼,運行着已經熟記于心的逍遙錄,開始修煉。
“喵!”誰撒嬌了!
千浮不滿的嚷完,才發現這女人已經進入了修煉狀态,除了有些納悶這人怎麽突然勤奮了起來以外,他并沒有多想,一甩尾巴,離江流意又近了兩步的地方停下,縮起爪子,感受着附近變得濃厚了不少的靈氣,又将頭埋進了爪子裏。
江流意這兩天的修行狀态實在不錯,等她第三天到了天淩峰的聚靈花田時,她感覺自己離築基差的已經并不算遠了,甚至那個築基的屏障,都已經開始有隐隐松動的跡象,似乎已經只差那麽一個契機。
“師兄,你說我今天能突破築基嗎?”江流意有些擔心的問道,明天就是自家美人師父的生日了,可她離築基還差那麽一步之遙。
而這一步之遙,就已經是大多修士的門檻了。
有過修行經歷的人都清楚,修行一事,雖說是從引起入體開始入門,再進入煉氣這第一步,但正兒八經能夠被稱作修煉者的人都是經過了築基的修士。
築基,顧名思義,建築基礎。
如果說引起入體的煉氣是摸到了修煉門檻的話,那麽築基才算是真正的踏進了這個門檻。
而光是這一個門檻,攔下的人就已經不計其數了。
江流意并不擔心自己能不能築基這件事,畢竟在原著小說中,大小姐不曾太過努力修行,最後都成了金丹修士,她相信區區築基,對她而言,絕不算難事。
她擔心的是,她能不能在今天築基。
“放心吧。”顧既明從儲物戒裏拿出一個食盒,“師妹的話,肯定沒問題的。”
他的笑依然溫柔,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塊無瑕的白玉:“我還特意帶了些新做的糕點,就為了師妹築基成功後,用來犒勞師妹呢。”
“還是師兄你最懂我!”江流意雙手合十,“請天道大神賜我力量!務必讓我築基成功後,吃到師兄新做的點心!”
“哈哈,”顧既明笑了兩聲,彎下腰,輕輕敲了下她的額頭,“天道會不會賜你力量我不知道,但,師妹需要的話,我肯定是會分你力量的。”
距離被陡然間拉近,江流意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些許,她扭過頭,飛快的跑到了花田中央,自己近日一直打坐修煉的地方,滿懷期許喊了一聲:“築基成功!”
喊完,她立刻盤起腿坐下,閉上了眼睛,完全一副心無旁骛修煉的樣子。
一旁為她護法的顧既明似是被她逗樂了,輕笑了兩聲後,将食盒收回了儲物戒,原地坐了下來,運轉着靈氣為江流意護法。
不過片刻的時間,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不對,從專心運氣的狀态中脫了出來,看向江流意打坐的地方,像是發現了什麽奇怪的地方一般,微微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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