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聲汪

繼國緣一,誕于鬼怪橫行的戰國時代,落在因循守舊的繼國武家。

甫一出生就配備天選之子的火焰斑紋,擁有神鬼莫測的通透世界,點滿人間挂逼的所有屬性,堪稱卡池中的至尊王者、寶箱裏的絕世玄晶。

任誰得了都要驚呼“此子骨骼清奇,日後必成大器”,奈何繼國家不識貨啊。

在當時,雙生子被視為不祥。而作為雙胞胎中的次子,生來異象的緣一更是被定義為妖物,必須處理。

這波操作騷到飛起,相當于掌握了熱評密碼卻執着于銷毀賬號。

要不是緣一的母親極力反抗,大耳瓜子掄人臉上,恐怕他真會折在襁褓,成為史上最早嗝屁的挂王。

只是,活下來不代表過得好。

緣一的生存體驗好比孤島獨居,住小黑屋,沒小夥伴,爹不疼仆不看,除了親媽和親哥給予的溫暖,他在繼國家猶如透明人。

漠視、害怕、回避,是常人對他這個“不祥之子”的恐懼。對此,緣一習以為常。

但他不知道,人對人再大的恐懼也會終止在金子發光的那天。他更不知道,自身象征的可不是一塊金子,而是整座礦山……

彼時,年幼的緣一邁入了兄長練刀的院子。

機緣巧合下,他得了武士的許可和兄長的默認,第一次握起了竹刀。

于是,主角光環亮起,挂逼面板激活!

有朝一日刀在手,任督二脈全打通。緣一直接擊潰了武士,驚得他哥三觀俱碎,當場酸成檸檬。

然而,緣一不喜傷害他人的感覺,也不願成為一名武士。在別人眼裏求而不得的劍道天賦,在緣一眼裏還比不過兄長送他的笛子。

因此,在母親逝世之夜,察覺到生父想栽培他、而把兄長送進廟裏的意圖後,緣一離開了繼國家,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事實證明,只要挂夠大,走遍天下都不怕。可要是涉世不深,遲早會被現實毒打。

命運所賜予的饋贈,在暗中早已明碼标價。緣一拿着救世主的劇本,注定進不了普通人的片場。

出走十年,他談戀愛結婚蓋房子,只想過上平靜的生活。誰知一朝外出,回來就死了情緣。

滿屋狼藉,鮮血遍地……

是鬼,一種只能在夜間出沒的食人怪物,毀掉了他的全部。

這梁子結大了,惡鬼分分鐘上了緣一的黑名單!

他像是蘇醒的猛獸,重拾起扔掉的天賦,加入“鬼殺隊”,從此與惡鬼展開了不死不休的鬥争。

天降神子,百年救贖。有了緣一作為助力,人類成了贏面最大的那方。

可惜事無絕對,變數良多。緣一在月夜救下了被鬼攻擊的兄長,那一刀之威,讓他親哥“平靜”了十年的心再度冒起酸泡,且一發不可收拾。

人想成為神的執念,就像飛蛾撲向火的執着,無解。

他的兄長放棄了繼國家,決然加入鬼殺隊。同時修習起呼吸法,苦心鑽研劍道。

漸漸地,兄長掌握了月之呼吸,臉上開啓了斑紋,成為僅次于他的強者。

緣一以為兄長早将生死看淡,只剩下見鬼就砍,卻萬萬沒想到他哥修着修着——啊,我愚蠢的弟弟,恨我怨我吧!人類是有極限的,我不做人了!

我不做人了!

他哥去當了鬼。

緣一:……

挂逼真切地憤怒了!

他窮盡一生追殺鬼王,給那牲口留下了終身陰影。他用幾十年誅滅惡鬼,給人類争取了一線生機。

當生命走向盡頭,緣一在血月下的荒野上再遇了自己的兄長。

闊別已久,歷經世事的緣一終于讀懂了兄長曾經的心結。

他是日之呼吸的擁有者,兄長是月之呼吸的持有者。

呼吸法并無高低貴賤之分,偏生兄長總認為自己遜色于他。不是日之呼吸就成不了最強,成不了最強就失去了人生的意義……

多麽狹隘。

月亮一直在追逐着太陽,盲目又不懈。他只看到陽光照亮了半個世界,卻看不到自己懸于夜空的至美。

多麽可悲。

緣一拔出了刀,擺開架勢:“我來了。”

像是平時與兄長對練一般,他出聲提醒,仿佛二人的身份從未變過。接着,他一躍而起,刀鋒穿過兄長的防線,劃開了對方的脖頸。

鮮血噴湧,不知是他的還是兄長的。但無論是誰的,都像極了斑紋的顏色。

或許這就是宿命。

落地、垂首,這一刀燃盡了他的生命。壽終正寝,緣一至死也立于不敗之地。

兄長啊,我們到另一個世界再見吧……

抱着遺憾,太陽的光熄滅了。

……

漫長的沉睡,夢中有白色的沙、黑色的月,有陰森的骨和流淚的人。

“封印他!”

是誰的聲音?要封印什麽?

凄厲的尖叫,高聲的吶喊。緣一睜開眼,在朦胧中“看見”人影幢幢,他們正合力舉起一個巨大的圓球向他投擲,剎那間炸亮了他的視野……

靈魂豁然蘇醒,天地瞬間轉換!

火,鋪天蓋地的火在他身邊燃燒。血味的腥濃萦繞鼻尖,耳邊的人聲愈發清晰。緣一費力地睜開眼,卻只能看見一片模糊的光影。

他正被人抱在懷裏,摟得很緊。

“犬夜叉!”頭頂傳來房梁折斷的聲音,空氣中彌漫着焦糊味。

“這個孩子的名字叫‘犬夜叉’!”

轟隆巨響,隐約傳來龍蛇的咆哮。似乎有宮殿坍塌,連大地都被震得顫抖起來。

在血與火的交織中,緣一發出了來到人世的第一聲啼哭。

……

東山道,信濃境內。

八葉車緩慢駛過小道,搖得人昏昏欲睡。拉車的牛發出哞哞聲,在車夫的驅使下朝“犬山城”進發。

緣一躺在襁褓裏,已然接受了變成嬰兒的事實。

雖然他每天清醒的時間不多,眼睛也看不清事物,但好歹耳朵沒壞。從母親和家臣的零星對話中,緣一勉強拼湊出了一些信息。

他叫犬夜叉,是個半妖。生在鐮倉中期,比前世的自己早落地兩百年……

何為半妖?

半妖是指人類與妖怪結合生下的孩子,既不算完整的人,也不是完整的妖。多數長得奇形怪狀,有人形者甚少,他們不被人類和妖怪接受,屬于“異類”。

而人類對異類的歧視,緣一已經感受到了。

出生至今,他滿三個月了。伴随他一同“長大”的除了母親的眼淚,還有牛車駛過的路程。

他的母親十六夜是一位城主的女兒,祖上是平安時代攝關家的分支,饒是數百年過去血緣淡薄,卻也是實打實的貴族。

可是,她愛上了妖怪,并為之生下孩子。

此後,她再不是美如月姬的貴女,而是貴族的污點。為了保住他,她被驅逐到信濃境內的黑川。為了養大他,她放棄了身份,成為無姓之人。

“犬山城的武家受過老爺的恩惠,您帶着犬夜叉少爺住進去,不會再被趕出來。”

說話的是一位老爺爺,緣一眼不能視物,也從未見過他,但不難判斷對方是只體型很小、行動速度極快的妖怪。

因為,對方的聲音時而在母親頭頂,時而在襁褓旁邊。又常流連在他脖子上,再溜到腳底。他還聽見母親訓過對方:“冥加,不準吸犬夜叉的血”。

吸血……所以是跳蚤嗎?

緣一難得好奇。

在前世,他聽過不少妖怪的傳說,卻從沒親眼見過。除了惡鬼,他沒斬過其它不是人的東西。

不過說起惡鬼,他這一路行來倒是沒有遇到。究竟是運氣好,還是……

“十六夜夫人,老爺留給您的禦守快耗盡了吧?”冥加長嘆一聲,“一旦失去禦守,你們的氣味就會暴露,眼饞犬夜叉少爺的妖怪都會湧來。”

看來不是運氣好,是有禦守的保護。緣一明了。

“白犬一族的血脈,就算只是半妖,對那些低劣的妖怪而言也是大補藥。”

白犬一族的血脈……

白犬,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睡意襲來,緣一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哈欠。頭頂的犬耳微微抖了抖,他下意識地斂起氣息,進入了“呼吸法”的修煉中。

“您的禦守開了三個月,防住了妖怪,也害得我冥加好找。”

有一只小東西跳上了他的臉,緣一皺了皺眉。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犬夜叉少爺。”輕微的觸感貼上額頭,像是在描摹什麽輪廓,“沒想到他天生帶有妖紋,還是火焰的形狀。”

妖紋,是跟斑紋一樣的東西嗎?

緣一的思維變慢了,四周的聲音也輕了下去。嬰兒嗜睡,他想醒着都不能。母親問了些話,他委實聽不清了。

“妖紋是白犬一族實力的象征。”冥加喃喃道,“顏色越深、數量越多,象征潛力越大。我見過閃電、月牙、花瓣和波浪的形狀,但從沒見過火焰……”

“這麽大一塊,還是血的顏色,好深啊。”

冥加撩開緣一銀白的發絲,發現這塊妖紋繡滿了嬰兒的半邊前額,尾稍蜿蜒,不僅覆蓋了太陽穴,還延展到孩子的左眼下方。

像是血與火的融合,極美,可看久了會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冥加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冥加,怎麽了?”十六夜疑惑道。

“啊!啊……沒什麽!是我想多了,想多了。”冥加蹦跶在熟睡的嬰兒臉上,聲音壓得很低,“只是半妖,半妖……可能不是妖紋,是胎記吧?”

說着說着,他越想越饞。

跳蚤的本性冒出來,壓也壓不住。冥加探出尖尖的嘴,趁着十六夜不注意,輕紮在緣一的額頭上。

吸一口,就吸一口!

他找了他們母子三個月,半滴血的報酬總能拿吧?老爺的血脈,血的味道一定跟老爺一樣好吃!

卻不料,半妖的鮮血入口,冥加臉色大變。

他噗地吐出半滴血,卡住脖子在緣一臉上瘋狂翻滾:“啊!好燙,好燙!這血燙嘴,燙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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