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動亂
“向導和哨兵的數量差距很大嗎?”求知欲旺盛的衛轍各種問題層出不窮地往外冒,安世易作為一個已婚哨兵,昂首挺胸地回答道:“數量差不多,但是問題在于哨兵由于身體的原因只能找向導結合,而向導的選擇面很廣,既可以選擇哨兵也可以選擇向導,甚至還可以選擇平民,所以多出來的這部分哨兵就很痛苦了。”
“哦。”衛轍點了點頭,他嚴肅道:“那麽問題來了,我可不可以換一份午餐,這什麽白湯真的很難吃。”
“衛神将,白湯是每一位哨兵都必将經歷的歲月,你以前肯定也經常吃。”熬過苦難的安世易幸災樂禍道,“除非你運氣足夠好,身邊恰好有一位相容度極高的向導。”說着他用眼神明示了北淵一番。
心機深沉北老師豈會白白接鍋?他淡然道:“你不能總是依賴我,要學會一個人面對苦難。”
一碗毒雞湯灌過去,衛轍果然滿腔讨好的話都含淚吞回腹中,獨自和白湯大眼瞪小眼。
和城舉起茶杯,遮住臉在角落裏小聲地笑個不停,本來他還以為神将肯定很難相處,沒想到也是一個有趣的人。
午飯後,北淵給了衛轍一縷精神力讓他自己玩,自己打開個人終端,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尋找什麽,安世易與和城商量着出去走走,剛開門就聽見一聲巨大的響動。
走廊上的喧雜聲越來越吵,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城身經百戰立刻判斷出現狀:“有哨兵狂亂了。”他回頭看向仰靠在床上的北淵,和至今沒吃完屎的衛轍,“你們呆在房間裏不要出去。”
說完他便和安世易沖出門,比他們更快的是兩只精神體,白獅矯健的一個飛撲就消失在視野中,只留下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屋內的兩個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掀被下床穿鞋,牽着手在病房門口探頭探腦。好幾位年輕的值班護士害怕地擠在一起,縮在護士站的最裏角。
吼叫和擊打的動靜在衛轍病房的對角處,從他們這裏根本什麽也看不到,除了獅吼,北淵還聽見了蛇信嘶嘶的聲音,極富攻擊力,很可能是狂亂哨兵的精神體。
他相信和城與安世易肯定能處理好這種小場面,北淵見沒什麽熱鬧好看,又不能給外星來物長長見識,捏捏衛轍的手指,“回去吧。”
衛轍沒有回應也沒有移動,北淵奇怪地側臉,就見他面無表情地垂着眸,向導心尖一動,輕輕地松開了相握的手,先是試探着若即若離地觸碰指尖,再緩慢地全部抽離。
哨兵仍舊沒有任何反應,等另一邊的喧鬧漸漸安靜卻又突然掀起一個高潮的時候,衛轍先是皺緊眉頭,随後舒展開來快速說道:“那條蛇裝作假死,然後朝我們這個方向過來了!”
北淵忍不住肩膀微顫笑出聲來,衛轍卻仍舊沒有發現什麽不妥,“你笑什麽,啊,過來了!”
廊道盡頭,一條成人大腿粗的蟒蛇跌跌撞撞地闖過拐角,Z字型向前疾滑,它的身邊跟着一位穿着病號服的男人,人類面容猙獰,沒有任何理智地沖撞着一切,攻擊着視野範圍內的所有生物或者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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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轍瞳孔緊縮,他感覺自己的腎上腺素一下子飙到頂點,心髒怦怦直跳,速度快到幾乎要彈出胸口,然而這份速度在北淵輕描淡寫走上前,站到發狂男人必經的路途中央時達到了頂點。
衛轍一瞬間大腦空白,下意識大聲喊道:“北淵!!!”
安世易的白獅被蟒蛇咬了一口,精神體沒有大礙,卻令狂亂之中的哨兵掙脫束縛逃走,他們追過拐角,映在眼前的畫面俨然就是衛轍風一般沖出病房,飛躍着徑直撲倒了站在走廊上的北淵,兩個人齊齊倒在地上,落地後衛轍仍舊用手護着北淵的腦袋,用身體牢牢擋住他。
與此同時狂亂哨兵雙膝一軟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崩潰地大吼大叫,他的蟒蛇也在一邊扭曲起冗長的軀體,肉眼可見的痛苦不堪,不過幾秒的時間,哨兵癱倒在地沒了動靜。
北淵平白無故挨了記猛摔,他背上擦得火燒火燎,再看向身上緊閉雙眼只等着為他扛傷的衛轍,心中即便有火也根本發不出來,“衛轍,沒事了,起來。”
和城喘着氣跑過來,看兩人都沒受傷舒了口氣,安世易蹲下查看昏迷哨兵的傷情,探過頸動脈後由衷誇贊道:“北老師,還是你厲害。”
哨兵在精神不穩定且長時間得不到安撫的狀态下會陷入狂亂之中,失去理智攻擊身邊所有的人,常規制服手段是先控制住狂亂哨兵,任由他發瘋,等哨兵宣洩結束身體極度疲憊後,他便會進入混沌狀态,困在自己的精神圖景內,這時候就需要有向導将他領出來。
北淵精神力等級高強攻擊性強,他直接省卻中間繁複的步驟,一下子把狂亂哨兵打進了混沌。
其餘一衆跟随左右的向導和哨兵同樣目瞪口呆,等衛轍後知後覺危險已經解除,從北淵身上站起來時,突然有一位尖叫道:“北老師!”
北淵一邊微笑回應,一邊立起了衛轍的衣領,拍拍他的肩膀,“回去。”衛轍哦一聲低着頭做賊一般往病房內走,剛走兩步他眼睛陡然一亮,喜不自禁地喊道:“我會了!北淵,我會了!”他興奮地雙手攤開,向安世易展示自己并沒有同北淵有任何接觸,和城爽快朝他豎起大拇指,然後按住他的腦袋把人塞進病房內關上門。
主治醫師又過了一會才匆忙趕到,哨兵早上就說過自己有點不舒服,但因為他手上還有一位病情更加嚴重的患者,一耽擱沒想到竟引發了狂亂。
等哨兵得到妥善安置後三個人便聊着天往回走,轉過彎,北淵發現有一位向導徘徊在衛轍的病房門口,眉頭緊鎖來回踱步,似乎想敲門又很猶豫。
“有什麽事嗎?”他擡高音量問。
向導被他吓了一跳,怯怯地扭過頭看向北淵,竟然還是個長相十分漂亮的男人,一米七五的個子,比北淵大約矮了十公分,他見到人便匆匆忙忙轉身沿着牆壁跑掉了。
來得突兀,走得慌張。
和城奇怪地盯着向導近乎于落荒而逃的背影,“誰啊那是?一舉一動都散發着我很可疑的氣息。”“不清楚。”北淵對那張臉完全沒有印象,相比于這個突發因素他更關心衛轍這個穩定麻煩。
而門開觀衆一進場,衛轍瞬間開始了他的表演。
“我當時就是想聽得清楚些,聽着聽着竟然越來越清晰,隔那麽遠,鱗片摩擦地面的聲音都毫發畢現。”
“這有什麽,加上向導的輔助你甚至能聽見五十米外露水滴落葉尖的聲音。”
衛轍不理安世易繼續道:“反正就是一種突然靈光乍現的感覺,沒有刻意去想着怎麽控制五感,那股精神力反而聽話了。”他說完眼睛亮晶晶地對上北淵的視線,似乎是在讨要誇獎。
北淵正斟酌着選用什麽詞彙,衛轍想起什麽,問他:“不過那個哨兵為什麽突然倒下了?你做了什麽?”
“哨兵神游、混沌和狂亂三種狀态你知道嗎?”安世易解釋道,衛轍點了點頭,神游是哨兵本身主動進入自己精神區域的狀态,外表像是在發呆,可以自由出入;混沌是哨兵過于集中于自己某一感或其他原因大腦進行的保護措施,将其封于他們的精神區域內,必須由相容度超過三級的向導打破精神壁壘把他們帶出來;狂亂則是哨兵精神不穩定或受傷狂躁情緒下無差別攻擊的狀态,狂亂結束後也會進入混沌狀态。
衛轍聽懂是北淵運用精神力攻擊哨兵,強迫他提前進入混沌狀态,雖然沒有完全理解,但還是覺得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不過既然他已經學會了掌控五感,安世易與和城也就此準備告辭。
“出院了記得來找我玩。”安世易攬着和城的肩膀打開房門,北淵也站起來,“等下,順便捎我一程。”
“你居然不留下過夜?”和城把山羊收回精神圖景,他質疑完才想起今早他們确實是從北淵家把他接到醫院,緊接着他又想起還沒問他有關于兩人相容度值得問題。
北淵急需在一周內把衛轍的來歷查清楚,晚上自然是要回家,他在個人終端上按了兩下,取出一枚小巧的芯片,然後将終端抛給衛轍,“獎勵,具體功能自己摸索,我相信你的智商。”
衛轍單手接住,非常好哄地送三人出門,他看着北淵的背影倏地喊道:“明天你會來的吧?”
“哎喲。”安世易捅了北淵一手肘,回頭笑着喊:“放心,你睜眼他就到了。”
※
地球,是外星人對他們居住的星球的稱呼,我們必然是另一種叫法,北淵坐上星網椅,掃描儀探過他的全身,鏈接上網絡,一座立體圖書館頓時屹立于北淵眼前,以萬億計算的書籍量整齊陳列,他手裏舉着油燈,走向外太空區域,螢螢橙光照亮腳下的區域,指引他翻尋文明落後,沒有哨兵和向導這類特種人存在的星球。
茫茫太空,浩瀚宇宙,宛若大海撈針。
北淵倒更希望衛轍只是精神錯亂,平白給自己杜撰了一個身份,但他自成的世界觀邏輯十分缜密,各種外星詞彙又太過逼真,實在是不像衛轍一個人能夠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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