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平平淡淡

雨一直下,仍是傾盆大雨,打在我小屋房頂。

我托腮看着雨,愁眉苦臉,若是再不出太陽,我這屋可就潮了,我看向風雨飄搖中的小菜苗,而且……

我早就把他的被褥丢了,太大的雨,又不便出門買被子,于是這段時日他一直跟我睡。

他跟我睡同一張床榻,上床上得比我晚,起又起得早。

若不是小屋裏真沒有他的歇腳地,我倒真懷疑他從來都沒睡過我的床。

那一天的意外我們兩人都絕口不提,之間話也很少說。

他脖子上的紅痕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看不慣,也內疚,在儲物袋裏翻來翻去,找出一副不知何時放進去的銅鏡丢給了他,還給了他藥。

有一日清晨,我見他拿着小刀,對着桌上的兩個臉大的銅鏡刮胡茬。我毛發生得不旺盛,從未長過胡須,自然也未曾刮過。

他以前也刮過,只是起得比我早,我之前從未看見過他打理。

我坐在床塌邊上,斜着眼睛,悄悄看着他。

鏡面裏,我看他右手拿着小刀,稍稍往右偏頭,輕輕刮着下巴左側,他刮得細致緩慢,小小的胡茬消失不見,過了會,他換到右側,昂起了脖頸,許是銅鏡的确有些模糊,讓他不得不湊近了細看。

那銅鏡的位置擺得恰好,我看到他半邊光潔的下巴,下面凸起的喉結,當然……還有青紅滲血的指印。

忽然,他喉結滾動一下。

我也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他将刀放下,銅鏡裏閃出他的面容,鏡子裏的他挑眉,問我:“你看我幹嘛?”

“我沒看!”我下意識反駁他。

他将銅鏡調了個角度,我又看見兩頰暈紅的自己,襯着橫生的疤痕,竟有些古怪的嬌意。

“臉這麽紅,”他垂眼說,“你在想什麽?”

我被他戳中心思,若是以往,我定當說他了,可自那夜以來,我心中總存內疚,遇上他也支支吾吾,眼神躲閃。

他收好了小刀,轉身看我說:“刮了胡子是不是顯得年輕些?”

他站起身朝我走過來:“我都不知道自己多少歲,你說一說我有多少歲?”

他怎突然問我這些……又忽然與我這樣說話……

我臉上微熱,“誰要猜你的……”

他沒把我話放心上,看着我思忖道:“我覺得你應該才二十左右……”

我微微窘然,猶豫着說了個數。

他神色微變,“你看起來這麽年輕。”

“你懂什麽!”我看他神情驚訝,不由為自己辯駁,“修行之人,五十以下都是少年。”

“也就是說你可以活兩百歲?”他頓了頓,“也不會老?”

我伸出五指,笑他眼界短淺:“自然不會,我活五百年,不在話下。”

他臉色一下變得奇怪,既像是不相信,又是不安。

“那我?”他指着自己,“我能活多久?”

我心頭一亂,微微替他傷感,嗫嚅道:“常人活一百都是長壽了……”

他微微蹙眉,眼裏不知是驚還是悲,久久都默然無話,許久他平靜些許,垂眸問我:“我不能……修煉嗎?”

這可未曾有過先例,但若是他一直吃我煉的丹藥,定會延年益壽,何必強求修煉道法。

而且我也不願意他修煉,修着修着記起來該當如何?

于是我說道:“當然不能……”

他點了點頭,再也沒說話了。

我原以為他放下了,可自從他問過我修煉的事後,也不知是因為他心情低落,還是許久沒有葷腥,這幾天做的飯菜都并非以前那樣可口,我就撂下筷子不吃了。

于是飯桌上只有他一人。

我不吃飯的第一日,他應是以為我鬧脾氣,勸過我一回,但我還是不吃。

第二日,他就總是看我,簡單的飯菜也色香味俱全,我卻還是神色恹恹,沒有胃口。

第三日,他蒸了我最喜歡的小甜饅頭,又煮了一大碗香氣四溢的面端到我面前,他說:“別挑食,小心身體受不住,你又不是吃不下。”

我詫異看他一眼,說:“我已辟谷,不吃也可度日。”

剎那間,他臉色一變,縱然他竭力掩飾,但我還是在他眼中看到了驚奇和疑惑,或許還有一絲尴尬。他沉默一會,将東西放在我面前,轉身走了。

我坐在窗前,捧着碗吃得幹幹淨淨,就連湯都喝了,然後又就着窗外雨打的聲音吃完大半碗甜饅頭。我晃着腿,盯着小半碗香香軟軟的小饅頭,打了個嗝。

我還是吃得下的,但他一直在忙,我也想叫他來吃一些,當作示好。

可我要叫他什麽呢?直接叫江默嗎?

叫出來有些奇怪……

我之前都喊聲哎,或者根本不用喊,他就自己過來了……可如今哪能這樣,他都給自己取了名字,上次我不記得,他還很生氣呢。

我做錯了事,他即使生氣,即使怨我,都還照顧我,給我做飯,現在說不定還在竈屋裏準備吃食。

他都給我遞了臺階下,我讨好一下他又何嘗不可呢?

我喊了他一聲,他聽見我叫他,掀簾過來。

他看着我,眼神說不出來的怪異,“你剛剛叫我什麽?”

真是奇怪,我不過叫他小名而已,他怎這樣大的反應……可我見他這樣,自己也覺莫名羞恥,臉都也有些紅了。

我指了指瓷碗裏的小饅頭,期期艾艾說道:“老,老公,我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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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林塵(哭叫):老……老公,吃不下了!啊……

江默:能吃……(被林塵一腳踢到了限制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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