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眼前血色

第二日醒來,我嗓子都啞了,臀也被撞得通紅不适,渾身都是青紅的痕跡,若不是我有靈力護體,我真就覺得我自己廢了。我甚至覺得自己全身都是荷花的香氣。

他怎麽這麽有精神,他如今還是肉體凡胎,我與他也未做到最後,若是以後有了修為,豈不更是日日夜夜都做這個,沒個停的……

縱欲傷身,可他也只是比平常睡得稍沉一些,便再也沒了其餘的疲累。

反而他還是比我起得早,我醒來時他剛從外面回來。

“起床,懶蟲。”他親了我一口,将我拉起來,拿來了樓下小攤販賣的燒餅塞到我嘴裏。

“唔。”我咬了一口,睡意立馬就走了。

外皮酥脆,內裏肉嫩。

好吃!

我兩手抓着燒餅啃,坐在床榻上看着他收拾細軟衣物,最後我用儲物袋收了東西,便與他跟着管事到了拍賣場。

瓊樓玉宇,雕梁畫棟,不得不說這拍賣場的确豪氣,一座碩大宏偉又不失秀麗的樓閣立于其中,圓闊的場地竟能容納五千人,最上一層是貴閣,供身份地位尊貴的人和寶物供者所坐。

我跟着東家進了內場,雖還未開場,但也已坐得滿滿當當,我正回味着今早上的燒餅,還掂量着我手裏的銀珠,這時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詞。

“聽說蒼衡的人也會來,不知這次又派的哪些倒黴弟子……”

我腳步一頓,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跟着走了,只暗自放了耳識聽着他們談話。

“又是他們?來買那上品丹藥的吧,滿天下地跑,這回又來這麽遠……”

那人冷笑一聲,“要我說啊,他們是白費功夫,那魔頭又不蠢,幹嘛非煉上品,還拿來拍賣?不怕人發現嗎?”

誰能想到我是太缺錢呢……我恍惚地想。

“還不是那個顧輕,也不知有個什麽好命,如今竟能執掌蒼衡,那些個長老也任他作為,哪兒拍丹藥他就派人去哪,近些年他們派裏有了些怨氣,實在跟不過,才只追着上品來……”

“何必,那人也未造殺孽,哪算是魔頭,又從未出來作怪,他煉丹一把好手,若是死了也可惜,蒼衡何苦趕盡殺絕……”

“殺孽那可難說……蒼衡瞞得再緊也總有風聲,楚仙君在那無尺崖上只留一灘血跡,自此再無消息,生死不定,這事自然怪他身上……”

“你也聽說此事?可蒼衡的人都說楚仙君是閉關,他并未在崖邊……”

“閉關?我可聽說楚玄決是被困在崖邊受罰,我侄兒親眼見過他跪在崖邊!只是蒼衡瞞得死緊,又将那山頭下了禁制,這才少有人知……”

耳邊喧鬧陣陣,我心跳如鼓。

“這……這蒼衡也真是罰得下去?竟拿楚玄決作罰……可就算如此,那也不一定是那人殺的呀,蒼衡在部署多年,他怎會自尋死路?而且……那可是他師兄啊!當年不也是助他逃脫絞殺……”

“誰知他們過往?瞧他們的樣子……怕是有上一段情愛,無非是誰負了誰,”說話的人笑得隐晦又有深意,“他入了魔道,還管誰是他師兄?再說了,他當年在無尺崖不是也親口說了嗎,他要複仇,定要剖胸剜心……”

剜心……

我腳步踉跄,木然走着,踏上長階。

明明場內無風,我也頭戴幕離,可我卻覺風吹亂我發絲,耳邊呼呼風聲,飛鳥怪叫。

他掌心微涼,輕輕撫過,“阿塵,随我回去,不……我随你一起走……”

他聲音有着萬分痛楚,我卻覺得我比他更痛,我臉色茫然,淚水滑過傷疤,混着血滴下來,我輕聲呢喃:“師兄……我好疼……師兄……”

烈風似刃,我不住落淚:“我好疼……好疼啊……”

“我不摸了……我不動……”他聲音嘶啞得難聽,一點都不像平常冷清的他。

我輕輕擡手,劍嘯揚塵,寒光乍現。

滄默劍尖離他後心位置還有幾寸距離,正要刺下。

他輕聲說:“阿塵,我跟你走……”

劍尖一頓,又緩緩松開,我靜靜看他。

他結界波動一瞬,不知是誰的一道劍光朝我襲來,我聽聲辨位,險險躲過。

我灰頭土臉地爬起來,“你騙我……直到如今你都還在騙我……”

“我沒有,那不是我……”

我抓住他衣襟,朝他大吼:“我真想剖開你胸口,剜你心頭,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心,你怎能這樣對我……我要讓你也嘗嘗這痛……”

“我好恨你,好恨你啊……”

他顫着手,抹開我眼角血色,他灰白憔悴面容映入我眼簾。

“真的不是……”

我心已被魇住,手猛然伸到他背後,緊緊抓着滄默劍刃,刺入他血肉身軀,他喃喃的話語頃刻間就停滞在喉嚨的血沫裏。

他目光哀切,唇色蒼白,努力勾起嘴角,擠出一個笑,但也只是更加難看,“雖不是我,但總歸是我選錯了路,舍不得愛欲枷鎖,好似也逃不開命運結局……”

我看着他蒼白的臉色,猛地推開了他。

我可以殺了他的……殺了他……我腦海中的有個聲音一直瘋狂叫嚣。

殺了他!殺了他!

剖開他胸口,将他的心剜出來……讓他死……

我赤手抓着劍刃,只需再稍稍一偏,他就能死在我劍下,但我下不去手。

我想起他曾對我展開的笑顏,他給我蓋上我踢開的被子,他給我買山楂,每年生辰都買,他總知道我要什麽,我要什麽他都會給我。

就連我手中的劍,刺進他身體裏的利器,也是他送我的……

他明明,明明就是對我好的……十年時間,他對我這麽好,怎麽就不能對我有愛欲呢!

他養我教我這麽多年,我也并無資格恨他……

我和他怎就走到這地步了……不……不……不對!

不對!

我怎會這樣傷了他!

我在做什麽……我不可能這樣做的,我都不像我了,這不是我……

這不是我!

他曾說:“魔是心中欲,念之恨……”

“阿塵,”他目光深深,“入魔不是因血脈,是因心……”

可如今我明了,他那時不過口上之談,我是噬殺之人,逃不開血脈,避不開本性。

顧輕當年,就應該一劍穿心,直接殺了我!

風聲嘶吼,我頭疼欲裂,仰頭尖厲大叫,震得周圍靈力浮動,好幾人吐血昏迷,他也承受不住,半跪在地。

這樣瘋魔的我……我簡直認不出我自己,我掙開他顫顫巍巍抓着我手腕的手,倉惶躍下崖,逃開了血腥之地。

耳邊呼呼風聲,紛擾遠去,恨意難消。

我雙眼紅漲,飛奔數日,用了術法幾百次,才逃至極西的離境崖,我在密林中不知殺了砍了多少妖獸,才堪堪平息殺戮的欲望。我帶着血腥味,招惹來無數高階蟲獸,最後我筋疲力盡,設了個結界後昏頭大睡,醒來之後,竟已過了兩三月。

後來躲躲藏藏的十年裏,我活得猶如陰溝蛆蟲,腐爛生臭,見不得光。烏黑魔氣亂竄,讓我看不清一切。

魔音由心灌耳,響在我腦中,我封了耳識也無用,只蜷縮在污髒一角,痛苦不堪。

“……是誰害你?又是誰厭你憎你,最後欺你騙你……

“……若不是你身法快,那把劍早就插進你胸口了!你還心軟?你竟心軟!”

“他是在騙你!是在騙你啊!”

“你不是要看他的心是什麽顏色嗎?你怎不下手啊!殺了他!殺了他啊……”

仇恨蒙蔽了我的雙眼,也斷了我的愛欲,我缺了本命劍,就猶如斷掉我左膀右臂,我日夜不分地修煉,只為來日複仇,真的挖出楚玄決的心,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麽顏色……

我要讓他看到我狀如惡鬼的臉,我要讓他血濺神明。

白雲蒼狗,十年猶如彈指一揮,我突破元嬰,步入出竅那日,去買了酒,當夜大醉一場,就等第二日去蒼衡,尋我恨得刻骨的仇人。

我醒來後嗓子辣得疼,既然此趟有去無回,不如好好吃一頓……我木然起身,猶如行屍走肉。

嘗個葷腥罷……我十年茹素,臨死前吃個好的……

我蒼白着臉色,走到河邊,卻聽見雜草叢中似有響動,我轉身,看見草間未幹的血跡……

“千英,千英……”

“千英仙君?”

我回過神來,他猛地攥緊了我的手,一如當初我跳下崖時,他伸手抓住我,只是這次我卻未躲。

他手掌微微涼意滲入我肌理,他緊聲道:“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我冷汗涔涔,道聲:“無事。”

管事說道:“今日人太多,幾乎都是為了仙君上品丹藥而來,照顧不周,還請仙君見諒,上閣便無多少人,仙君可小憩片刻,稍後待我叫人送上些玉露品嘗。”

我冷淡地點了點頭,踏上最後幾階,卻看見一個人影站在階前。

他一身雲綢玄衣,身材修長,腰身束着玉帶,他手撐着長階,斂眼看着臺下大堂喧鬧,眼中是涼薄冷意,打量思慮。

他察覺到動靜,轉頭看來,眉梢吊起他眼尾,明明是雙多情鳳眼,目光卻似刀鋒般冷冽。

我避開他眼神,稍稍垂眸,看見他腰間熟悉的影法鈴铛和木劍。

只不過他的鈴铛不像我記憶中那樣綁在腰間,而是綁在木劍劍柄之上。

我與他将要擦身而過……

忽然,他木劍顫動一下,震得鈴聲清脆,讓我也心跳驟急。

他先是抖了抖,然後又猛地轉過身來,他冷聲開口,聲音就像當年罵我雜種一般冷然,猶如滲着劇毒的鈎子。

“還請這位道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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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江默買早餐

江默:給他買包子嗎?還是給他買燒餅?要帶些馄饨上去嗎,還是買一碗面?他萬一吃不慣怎麽辦?他會不會只吃得下我做的?萬一他想吃我做的怎麽辦?這幾天他都不吃東西,是不是覺得外面的不好吃,只想吃我做的……

江默(猶豫着給錢,上樓,塞燒餅)

林塵(抓着燒餅):ヾ(@゜?)ノ好吃好吃!

江默:……

————

林塵:他罵我諷刺我,聲音冷然,像劇毒的鈎子……

顧輕:靠!(拔劍)我有這麽兇嗎!啊!

木劍:(嗡——)

顧輕:(平靜)

作者有fa說:昨天睡得太晚了,現在才起床,誤了八點鐘嗚嗚???,今天是勞動節,祝大家五一快樂!假期快樂!

下一章是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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