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五合一 (2)

于憂思成疾。繼皇後這做法看似愚蠢,可至少不會一味委屈了自己。和敬也說不清,究竟哪種做法更好,左不過因人而異罷了。

最近和敬與繼皇後之間關系日篤,繼皇後甚至還幫着和敬将孝賢皇後留下的部分人手從令妃手中奪了回來,重新交給和敬來支配,和敬也是越來越向着繼皇後。如今乾隆對繼皇後起了不滿之心,和敬自是要為繼皇後說話的。

不過怎麽勸,也得講究個技巧。若是直接開口,只怕乾隆非但聽不進去,反而會認為連和敬也不能理解他。

“汗阿瑪快些坐下。科爾沁處才剛送來了藍莓與沙果,女兒一得了這兩種水果,便選了些好的帶進宮來給汗阿瑪嘗嘗,這兩種水果俱是酸甜可口。今兒個女兒既把這兩種水果帶入了宮中,汗阿瑪好歹給面子嘗一嘗,也好平複一下心情。”

對于女兒的撒嬌,乾隆十分受用。他撚起一枚沙果,送到鼻尖嗅了嗅,果然是果香宜人。乾隆忽然來了食欲,連着吃了好幾個果子,而後誇贊了和敬與其驸馬色布騰巴勒珠爾的孝心。和敬在得到誇獎之後,雙眼亮晶晶的,卻要強作鎮定,對乾隆一本正經地道:“這是女兒應該做的,不值得汗阿瑪誇贊什麽。”

這副模樣,逗樂了乾隆。就連方才因為想到繼皇後的所作所為而翻湧上來的負面情緒,都少上了許多。

“你啊……”乾隆指着和敬,樂不可支。

“今兒個是女兒孝敬汗阿瑪,待芃芃長大了,她就可以與女兒一道孝敬汗阿瑪了,汗阿瑪高不高興呢?”

作為除芃芃外最為得寵的公主,和敬對于自家汗阿瑪還是頗為了解的。她知道該怎樣化解自家汗阿瑪心中的郁氣,哄她家汗阿瑪開心,同樣也知道,在把她家汗阿瑪哄開心之後,她家汗阿瑪是最好說話、也是最能聽進人勸的。

提及芃芃,乾隆面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她才那麽一丁點大,等她長大,還要好久呢。不過,有你這樣優秀的長姐伴随在她身邊,給她做榜樣,想來在她長大之後,也會如你一般聰慧乖巧。你若是得了空,便多進宮來看看芃芃,不然,朕真怕她會将皇後那脾氣學了去。”

到了最後,還不忘損皇後一句,看來,他對于皇後的怨念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也是,那一晚,乾隆與皇後雖然看似和解了,但也不過是礙于孩子們之故。實際上兩人之間的心結并未解開。皇後不是個會輕易向人低頭的性子,乾隆也絕不會主動向皇後低頭,兩人之間,可不得別扭着麽!

和敬裝作沒有聽到最後那句話,只笑吟吟地提醒乾隆:“那是肯定的,汗阿瑪可別忘了,待小鄂勒和小十二再長幾歲,您可是要親自教導他們的,屆時,女兒肯定天天帶着小鄂勒入宮來叨擾您,順帶着與芃芃交流感情!”

乾隆頗為無奈地看着和敬:“好,朕知道了!你也用不着逮着機會就提醒朕,生怕朕賴賬似的。朕既然開了口,自然就不會反悔。”

和敬見乾隆此時心情不錯,狀似無意地開口道:“汗阿瑪,您不願意讓芃芃養成皇額娘那般的性子,那麽,您想讓芃芃養成令妃那樣的性子嗎?”

乾隆聞言,皺了皺眉:“芃芃乃天家嬌女,朕之掌珠,像令妃那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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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帝王,乾隆自然希望自個兒的妃嫔能夠百依百順、溫柔小意,可若是換做女兒,他就覺得小家子氣了,他的女兒,合該活得恣意暢快、驕傲明豔。

和敬道:“汗阿瑪這麽想,可見是與女兒英雄所見略同。女兒也覺得,若是随了令妃的性子,是一件極為不妥的事。令妃到底是受了出身所限,做事過于小家子氣,且行事又不夠穩重,還需好生磨砺磨砺。倒是皇額娘這性子,芃芃若是能夠學去個二三分,汗阿瑪也不必擔心日後她出降了受人欺負。”

“誰敢欺負朕的女兒!”乾隆想也不想便道。

“汗阿瑪不知,咱們身為公主,明面兒上自然沒有人敢對咱們不敬,可暗地裏會如何,卻是不好說。女兒得汗阿瑪照拂,有幸常駐京中,驸馬又是自幼與女兒一道長大的,倒是還好。先朝遠嫁蒙古的一些姑姑們,日子就過得極為凄苦。驸馬欺負公主好性兒的,教養嬷嬷攔着驸馬不讓驸馬見公主的,并不在少數。汗阿瑪盯着時還好,在汗阿瑪看不到的地方,公主們日子過得如何,還不是得看自個兒。”

和敬趁機為遠嫁的公主們發了聲。她若不是孝賢皇後與乾隆唯一在世的骨肉,只怕這樣的命運也會降臨到她的頭上。如今她自個兒日子過得順遂,自然希望其餘的皇家公主們日子也能夠過得好些。

“竟有這等事!”乾隆聽聞此言,頗為震怒:“朕會命人好生調查。公主們雖是帶着和親的使命出嫁的,但她們終究是皇家金枝玉葉,容不得人随意輕賤。若真有驸馬欺-辱公主,乃至奴大欺主之事,朕絕不會輕易姑息!”

“汗阿瑪英明!”

“看樣子,讓芃芃學得四五分皇後的脾性,也是很有必要的。”經過和敬的一番話,乾隆的想法立馬就變了。和敬說得不錯,他便是再舍不得芃芃,芃芃日後總是要出嫁的。雖然依着芃芃的命格,他不會讓芃芃去和親,大概率會将芃芃嫁在京城,但他總不可能一直盯着芃芃和驸馬。若是芃芃脾氣太軟和了,指不定驸馬私底下就要欺負芃芃。乾隆只是想一想這種可能性,就覺得難以接受。

方才乾隆還嫌棄皇後的脾氣又臭又硬呢,現在他倒是覺得像皇後也不錯了。

和敬勾了勾唇角:“所以,換個角度想想,皇額娘的脾性,其實也沒那麽糟糕,是不是?皇額娘她雖說脾氣硬些,但有一說一,絕不會像某些妃嫔一樣,為了博得您的寵愛,曲意逢迎。依女兒之見,皇額娘待您,倒比其他妃嫔更真心些。她正是因為在乎您,在發現您誤解了她,不相信她的時候,才會如此生氣。您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乾隆聞言,點了點頭。和敬總是很懂他的心思,說的話,往往都能說到他心坎兒裏去。

和敬續道:“汗阿瑪,女兒其實一直很擔心您。自打額娘去世,後宮之中,就再也沒有一個能夠與您說真心話的人了。如令妃之流,雖然得您心意,但她們在面對您的時候,又有幾分真心呢?還不是您想聽什麽,她們就說什麽。所以,有皇額娘在,女兒其實很高興。雖說皇額娘有時候說話不中聽,但至少她從來不會弄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在這宮中,至少還有一個與您說真話的人。”

“罷了罷了。”乾隆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朕不過與你說了幾句皇後的不是,倒引起你這麽一套一套的理論。朕都要懷疑,是不是皇後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

若是尋常人,聽了乾隆這話,只怕當即就要誠惶誠恐地跟乾隆解釋,但和敬看得出來,乾隆并沒有生氣,她便笑眯眯地道:“皇額娘才沒有給我灌什麽迷魂湯呢,不過是因為她以誠待我,我便也以誠待她罷了。以前我也與汗阿瑪一樣,覺得皇額娘不好親近,可後來啊,我發現皇額娘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比起那等口蜜腹劍之人不知要強多少倍!”

因和敬從前與令妃親近,現如今驟然與令妃疏遠,反倒親近起了與令妃不對付的皇後來,乾隆便自發地将令妃代入了和敬口中“口蜜腹劍”之人,在對皇後好感度上升的同時,對令妃的感觀不免又差了一些。

和敬似是想到什麽似的,忽然又開口道:“汗阿瑪您對皇額娘有什麽不滿之處,趁着這幾年趕緊一并說了吧。再過些年,待芃芃長大了,您就不可再說皇額娘不好了。芃芃她護娘得很,若是日後,您再說皇額娘的壞話,讓芃芃聽到了,值不定芃芃一個月不搭理您!”

乾隆聽了這話,故作苦惱地道:“你說的很是,看樣子,日後,朕是不能再随意說皇後的不是了,芃芃發起小脾氣來,可不得了。”

和敬又與乾隆說了一會子話,便帶着乾隆賞賜下來的東西,離開了皇宮。作為乾隆的嫡長女,她每回入宮,都不會空手而歸,乾隆、太後或是皇後總會賞她些東西,讓她帶出宮去,也好讓宮外的人看看她身為固倫公主的體面,讓人不敢因她離宮便小觑了她。

翌日,乾隆得了西藏進貢的皮革、牛羊肉、蕨麻等物,便命人選了上好的給太後與皇後送去。其他東西也就罷了,只這蕨麻最為難得。蕨麻又稱西藏人參果,生于海拔數千米以上的高寒地區,極為滋補,宮中攏共也就得了沒幾顆。

除了太後之外,也就皇後得了,這可羨煞一衆妃嫔,紛紛用酸澀的語氣道皇上真是看重皇後娘娘。

最好的東西讓皇後得了,宮中其餘高位妃嫔也各自得了一些東西,好讓她們知道乾隆還是惦念着她們的,唯有令妃處,什麽也沒有得。

純妃在發現這一點後,故作驚訝地道:“令妃妹妹這樣得寵,又懷着龍嗣,平日裏宮中有什麽好東西,她都是獨一份兒的,這回,怎麽會什麽都沒得呢?莫非底下的人忘了往延禧宮送東西?”

“純妃妹妹說笑了,在皇上手底下做事的人,個個嚴謹,又豈會犯這樣的錯誤呢?”嘉貴妃抿了抿嘴,劃出一抹嘲諷的弧度:“皇上定是覺得令妃妹妹這陣子太過于‘活潑’,不利于養胎,這才讓令妃妹妹安安靜靜的,沒有派人去叨擾她呢。”

“這人吶,最不可得意忘形、恃寵而驕。瞧瞧令妃妹妹,從前多麽謙恭溫順,如今一朝有孕,便仗着腹中的孩兒折騰起來,甚至還想污蔑皇後娘娘。皇上與皇後娘娘最是缱绻情深,又豈能容她?”

嘉貴妃說着,饒有深意地看向那些向令妃投誠的妃嫔。

因令妃得寵,便有不少低位妃嫔投效于她,比如怡嫔與白貴人這對姐妹花,比如新入宮的寧答應以及瑞常在。

怡嫔入宮早,資歷比令妃還老些,早年也是較為得寵的,近些年因後宮之中不斷有新人進來,她也漸漸有了失寵的趨勢,但她心思缜密,擅長謀劃,因而令妃還是十分看重她,時不時在乾隆耳邊為她說幾句好話,也讓她多得些聖眷。

妹妹白貴人比怡嫔年輕貌美些,因而在乾隆那裏還有幾分薄寵,只是這聖眷顯然十分有限,如若不然,她也不至于這麽些年了,還是個貴人。白貴人素來以怡嫔馬首是瞻,自家姐姐都投向令妃了,白貴人自然也投效了令妃。

寧答應剛入宮不久,因顏色生得好,又有令妃做靠山,在宮裏頭的路到目前為止走得也還算是順暢。這寧答應位份雖低,但近日頗得乾隆喜愛,在乾隆那兒也能說的上一些話。至于瑞常在,其樣貌人品暫且不說,單只她父親是禮部尚書,她就有被拉攏的價值。

令妃手下最得用的,就屬這四個人了,這四人各有各的長處。嘉貴妃一直眼饞她們,若是能夠趁着令妃這回勢弱,挖一挖令妃的牆角,讓她們轉投嘉貴妃的陣營為她辦事,那就再好不過了。

若是令妃一直得寵,嘉貴妃也不敢背着她如此行事。但最近懷着身孕的令妃連番在乾隆那兒遭遇冷待,卻暴露了令妃根基不穩的事實。若不抓緊這個機會,嘉貴妃都覺得對不起自己。相信經過近日之事,這些投效令妃的妃嫔,心裏頭也該有些別的想頭才是。嘉貴妃就不信,因為利益而聚攏到令妃身邊兒的這些人,能夠對令妃多麽忠心。

果然,在嘉貴妃說完這這番話後,白貴人與寧答應的眼神就閃了閃,倒是怡嫔與瑞常在依舊老神在在的,讓人看不出她們心中的真實想法。

“要讓本宮說,有些花兒朵兒的,雖一時妖嬈奪人眼球,但終有開敗的一日,倒不如松柏長青。”嘉貴妃語帶深意地道。

一旁的婉嫔陳氏聽聞此言,開口道:“貴妃姐姐說得不錯。若要論這宮中長青的松柏,除了皇後娘娘之外,還有誰呢?別看皇上忽而寵幸這個,忽而寵幸那個,實則他心中最為記挂的,還是皇後娘娘。”

先前在令妃意圖污蔑皇後以熏香謀害她腹中胎兒這時,婉嫔就曾開口為皇後說過話。這回,在嘉貴妃暗示令妃不是能夠長久倚靠之人,不如改投她麾下時,婉嫔又站了出來,說論地位尊崇,論可靠程度,六宮之中誰也趕不上皇後,若是真要了,另投明主,與其投向其他的妃嫔,不如投奔皇後。

不得不說,從婉嫔前後的舉動來看,她對皇後示好的意圖十分明顯。

因着婉嫔這番言語,嘉貴妃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婉嫔素日裏寡言少語的,今兒個話倒是多了起來。”

皇後饒有深意地盯着婉嫔看了好幾眼,開口道:“話少不要緊,精辟就好。依本宮看,婉嫔倒是個會說話的,待會兒她們走了,婉嫔不如留下來,陪本宮說會子話。本宮啊,就喜歡跟聰明人說話。”

她雖平日裏疏于鑽營,但若是有個知情識趣的人願意投入她的麾下,她也沒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

“多謝皇後娘娘厚愛,臣妾遵命。”婉嫔抿着唇,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喜意來,含蓄又不張揚,皇後越發覺得她是個聰明人。

“皇後娘娘獨獨把婉嫔妹妹留下來說話,可見是皇後娘娘只疼婉嫔妹妹,嫌棄咱們這些笨嘴拙舌的不會讨娘娘歡心了。”純妃嘟哝着嘴小聲抱怨道。

純妃這番話看似是在争奪皇後的注意力,實則是在給皇後挖坑。若是皇後應承了下來,豈不是代表皇後承認她們在她心中都不如婉嫔?再有,她踩着宮中其餘妃嫔來捧婉嫔,其餘妃嫔豈有不記恨婉嫔之理?

婉嫔聽出了純妃話語中的陷阱,但她沒有急着開口,而是靜靜地等待着皇後來處理這件事。雖說她因着和敬與芃芃之故,有意投入皇後麾下,但事情到底還沒成呢成,趁此機會觀察觀察皇後處理事情的手段也好。

好在,皇後沒有讓婉嫔失望,她只淡淡看了純妃一眼:“純妃這樣會說話,輕而易舉就能引起在場諸多妃嫔的共鳴……這等本事,連本宮也做不到。若是純妃這樣兒的都算是笨嘴拙舌,這宮裏頭還有誰是會說話的呢?”不就是捧殺麽,當誰不會似的。只是平時若沒有人惹到皇後頭上來,她也懶得跟底下的妃嫔們過招。

這會子,難以接話的成了純妃。其他妃嫔見她在皇後跟前讨了個沒趣,再加上皇後最近又頗得乾隆看重,自然不會再沒眼色地去觸皇後的黴頭。有那等口齒伶俐腦筋活絡的,随意找了個話題将衆人的注意力轉移開來,不多時,翊坤宮中又恢複了其樂融融的氛圍。底下的衆多妃嫔心裏頭是怎麽想的,也就只有她們自己知道了。

在諸位妃嫔們散去後,皇後果然留婉嫔下來說了一番話。具體說了什麽,人們不得而知,但所有人都能夠看見的是,婉嫔在離開翊坤宮的時候,是皇後身邊兒的心腹黃嬷嬷親自送着離開的,她的貼身宮女手上,還捧着皇後賞賜下來的布匹和首飾。

諸位妃嫔心中明了,婉嫔怕是投靠皇後了。

婉嫔向來不顯山不露水,最是擅長明哲保身,因而她在一衆妃嫔之間存在感并不強,但卻沒有人能夠小觑她。曾經有人見她為人低調又不怎麽得寵,便想着欺-辱她,誰知最後,卻是那人自己倒了黴,宮中其他妃嫔這才知道,低調不代表懦弱,不得寵不代表這位沒有手腕。

皇後有和敬公主相助,本就變得比以前難對付了,如今又有婉嫔在她旁邊為她出謀劃策,日後,若是誰想算計她,只怕要比從前困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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