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阿琢,你同手同腳了
兩人雖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發, 可賀清思出招也從未手下留情過,黃奇子簡單看了兩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示意他跟着去藥房上藥。
楚其覺得有些丢臉,死活不肯, 可黃奇子對待病人的态度可就不像他對旁邊那般和善了, 二話不說伸出兩指, 咔嚓一下點了楚其身上的兩個穴道,而後頗為得意道:“你怕是忘記老夫身上也有些功夫了吧,對付你們這些毛小子, 都不用我老頭兒怎麽使力。”
楚其被鎖了穴道,動彈不得,被傳喚進來的兩個士兵架着去了後頭的藥房。
“這位楚公子,我瞧着都有些慘了。”
他們走後,謝如琢由衷的同賀清思道。這哪裏是副統領,簡單生活在賀家軍食物鏈的底層啊。
賀清思卻是早已習慣了楚其這個性子,波瀾不驚同她道:“他這個人,只要是自己認定的東西,一百匹馬都拉不回來, 也不管是對的還是錯的。”
謝如琢自然而然的接口:“就比如說他認定你是辜負了宋大小姐的負心漢,認定了我是破壞宋大小姐幸福的罪魁禍首。”
賀清思端茶的手略微頓了頓, 側眼瞧了她一眼,有些意外:“你知道了?”
謝如琢表情很是無辜, 指了指外頭的演武場:“知道了, 就在剛剛你們‘切磋’的時候,黃老告訴我的,雖然他說得不太清楚, 可我前後一連貫,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就都清楚啦。”
“黃老他......”賀清思嘴上卡了殼,他方才進來的時候,見兩人已經再次熟絡了,再解釋也顯得多餘,形勢比人強,不論如何,都是他有錯在先。
“不用說啦,我都知道了。黃老是你父親身邊一直跟随的醫官嘛,當時也是他契而不舍的找到你,然後将你帶回西南的。”
謝如琢伸出手,越過桌面握住了賀清思的,真誠道:“你也不必為以前隐瞞的事情而覺得對我不住,我一點都不介意了,真的。只要你以後一直好好的,不再将自己陷入危險之中,并且不再有任何事情欺瞞于我,我就絕對不會辜負于你。”
末了,她沖他眨眨眼睛,調皮一笑:“我很大度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賀清思起身走到謝如琢面前,将她拉了起來攬在懷裏,低低道:“看得出來,看得真真的。”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有腳步聲傳來,而後聽得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在外頭禀報:“将軍,今日較武場有比武,衆将士聽說今日您來了,都想讓您指點一二,您看?”
門內的謝如琢飛速閃身離開他的懷抱。
賀清思沒急着回答,将兔子一樣蹦離他一尺之外的人又拉了回來,溫聲問她:“想去嗎?”
謝如琢側了側身子,低聲詢問:“你們是去比武,我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去了不會添亂?”
“想去就去,那麽多顧慮做什麽,這西南地界沒有你去不得的地方。”
謝如琢臉上的笑容驀然間放大,這種被人特殊對待的感覺,真是太容易讓人膨脹了。
“那我要去!”
較武場,顧名思義就是軍中将士較量比武的地方,賀家軍裏的将士除了日常操練之外,也會有一些其他的活動,這個比武就是其中最受歡迎的活動之一。
賀清思帶着她剛到較武場,就聽得有人高聲道:“将軍來了!”
緊接着,原本圍在比武臺下的士兵,迅速讓出了一條道來,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兩邊,視線不約而同的向賀清思這邊看齊,而後便是呼聲震天的吶喊。
“将軍!”
“将軍!”
“将軍!”
那一瞬間,仿佛天地為之變色,臺上插着的“賀”字軍旗随着勁風搖曳,臺下,在這一群身穿铠甲的将士中間,賀清思負手而立,神色清冷而莊嚴,淡定自如的接受着無數将士們或景仰或敬畏的目光。
這就是賀清思的王國,是他在四面楚歌之時,背水一戰,力換狂瀾換來的太平西南。
謝如琢聽着那浩蕩的呼聲,心中只覺澎湃不已,以往只存在于言談間的賀家那位天縱英姿的小将軍,此時才真正的見識到了他的天下無雙。
其實他一直都是天之驕子,驕傲到獨自拼殺過後,才肯告訴她:西南安全了,你可以來看看了。
這一刻,謝如琢心裏眼裏只有賀清思,萬萬人的将士不在、四時山川不在,唯有身邊這個鐵骨铮铮的男人。
也正因如此,她深覺在這種場合,自己是沒有資格與他并肩的,她只需在暗處看着他受人跪拜即可。借着這片刻的沸騰,謝如琢緩緩往後退着步子。
剛挪動了半步,賀清思背上跟長了眼睛似的,原本背在身後的雙手,松開了一只,準确無誤的握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從身後帶到了身邊。
這下,全部賀家軍都能看到那個和他們将軍比肩站立的女子了,也能看到他們将軍牽着那個女子的手,一步一步邁上了比武臺。
這一段路大概是謝如琢走過得最為緊張的一段路,臉上端着大氣的笑,無知無覺的邁着自己從未學會的蓮步,四肢僵硬、心跳擂鼓,若不是有賀清思給她借力,想必她已經很沒出息的跌倒了。
正在這時,身邊的人忽然道:“阿琢,你同手同腳了。”
謝如琢心裏一個咯噔,頓時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腳,雖然很機械很僵硬,可走得姿勢确實是沒問題的呀。
賀清思遷就着她的步子,走得極慢,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見狀不由勾了勾了嘴唇。
謝如琢很快反應過來:“你騙我的。”
“我見你雖笑着,可那臉色倒像是一幅随時去英勇就義的模樣.....當真這般緊張?”
其實他想說得是,當日第一次親你的時候,也沒見你這般緊張過。
謝如琢提了提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努力達到最完美的樣子,憋着氣音兒道:“你是受他們瞻仰慣了的,自然不緊張了。”
身邊人聽完她這句話,許久沒動靜,過了一會兒好心提醒她:“若是這般不習慣,何不走快些?若是如你平常那般走路,這會兒已經上了看臺了。”
謝如琢:“......”
難怪她總覺得自己走路怪怪的,原來問題出在這兒。
随後,那些行注目禮的将士們就看見,自家将軍身邊那位,氣質卓然、輕攏慢撚的姑娘,一瞬間跟脫了僵的野馬一樣,拉着他們主子撒開丫子往前狂奔。
等到了較武場的看臺之後,那裏早已準備好了遮光的帷幔與茶水點心,軍營裏的女子只此一個,是給誰備着不言而喻。
“我差人叫了黃老來,你若是看着比武無聊,便同他說說話,等會兒結束了,我來尋你。
謝如琢在看臺上坐定之後,賀清思便被人請走了。
很快,黃奇子那一身與衆不同的白衣飄然而至,緊跟其後的,是一臉內傷的暴躁公子楚其。
黃奇子坐在謝如琢旁邊,先是喝了一碗茶,接着又吃了兩塊點心,吃完才感嘆道:“老夫在賀家軍營裏呆了幾十年的了,什麽時候享受過這般精細的待遇啊,謝丫頭,托你的福。”
謝如琢抿嘴一笑,拎過一邊的茶壺給他續滿,回道:“您之才還說過,以往賀老将軍帶着夫人來過的。”
黃奇子啧了一聲,“這就是他們父子兩個的不同之處了,賀老将軍對夫人那也是捧在手心裏的,可是老子的心思到底比兒子粗些,三公子啊,喜歡一個人就是恨不得将事情全為她想個周全。”
“就說那西南候府,謝丫頭你去過了吧。”
謝如琢點頭:“我現在就住在那兒。”
黃奇子一臉的果然如此:“這西南侯府啊老夫也去過兩次,先前宋表姑娘也是常去住的,後來三公子回了侯府,就再也不許了,如今想想,怕就是在等你來呢,不想讓你誤會。”
一聽宋望月,楚其的眼見很快就刮了過來,只聽他插話道:“那是因為宋望星那個臭小子回來了,她要管教弟弟,哪有那麽多的閑時間。”
黃奇子對這人非要跟着自己過來真是煩不勝煩,催他道:“前頭比武都要開始了,你楚統領不去展示一下英姿?”
楚其攤在椅子上,懶懶道:“不去,我受傷了。”
黃奇子恨不得給他腦袋上戳個窟窿:“往常身上開個大口子都能耍槍耍得威風無比,這會兒倒是嬌慣上了。”
說罷,看了眼謝如琢,小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要是你再找謝丫頭的麻煩,別說三公子,就是老夫我,也不能饒你。”
楚其十分的氣急敗壞:“她就這麽好?你們一個二個的都這麽喜歡她,維護她。”
謝如琢忽然道:“那敢問楚公子,我又是哪裏不好,才讓您這般讨厭我?”
“哪裏都不好。”
謝如琢并未因他這句否定而生氣,平心靜氣道:“聽聞楚公子也是才學過人,那我能否請教公子一個問題,‘情人眼中出西施’的下一聯是?”
情人眼中出西施,鬼來的下一聯,楚其面色嘲諷:“本就是俗話,何來對聯之說。”
謝如琢神色自若,不慌不忙道:“原來是這樣啊,我以為對應的下一聯是‘情敵眼裏出東施”呢,楚公子,你覺得呢?”
楚其啞口無言,他這才明白過來,這女子是在借由這句話諷刺自己。
這話不僅把他的心思揭露的清清楚楚,而且還變相指責了他是不分青紅皂白随心随意之人。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女子,真是比宋大姑娘差遠了,也不知道賀三看上你哪一點了。”
謝如琢捧着茶,一臉的苦惱:“那他就是喜歡我啊,喜歡的死心塌地,我也沒辦法啊,要不楚公子你去同他說說,讓他去喜歡宋大姑娘?”
“你!”楚其拍案而起,這女子分明是在故意挑釁。
謝如琢發現這楚其就是個炮仗,難怪會喜歡上宋望月那種書香文靜的女子,或者就是傳說中的互補?
她心裏笑眯眯的,面上卻要一本正經的跟楚其擺事實、講道理:“楚公子既不肯讓賀清思喜歡我,又不肯讓他去喜歡宋大姑娘,那楚公子到底想如何?莫不是想讓賀清思喜歡你?這不太合适吧。”
話一說完,只見楚其肩膀上的紗布忽然間崩裂開來,而他本人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忍了又忍,終是無法再忍,只得拂袖而去,再坐下去難保不會掐死這個女人。
看着他敗北的身影,謝如琢搖頭感嘆:“也太不經氣了些,就這段位,哪時宋望月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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