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空虛寂寞冷

最近一個星期,路氏上上下下都發現,路總心情好得不得了。

12月16號,周一的早晨,蔣秘書像往常一樣,沖了一杯黑咖放在了路斯越的桌子上。

路斯越端着杯子,沒注意,唇剛碰到杯壁,大概是聞到了苦,她雖然皺了眉,但沒有發火,她放下杯子,很淡的一句:“換一杯蜂蜜水。”

若是之前,蔣秘書給她沖的不對她的心思,她99%會發火、會大斥,會把被子重重地摔下。

蔣秘書人很激靈,他趕緊把杯子端走,走到門口,他忍不住回頭了一下。

他頓悟:路總喝的東西是跟着心情來了!

心情不好就喝黑咖。

心情好就喝蜂蜜水。

啧啧啧,女人吶!

同樣感覺到路總心情變化的不止蔣秘書,還有一樓大廳的前臺。

從12月16號早上開始,在前臺彎腰喊完一聲“路總”的時候,兩個前臺居然破天荒地發現那個不茍言笑、兇巴巴的路總居然用笑回應她們。

前臺驚呆了。

當然,還不止前臺。

自從上次兩個經理在會議上被路總罵了之後,那工作的賣力勁已經被部門的下屬們立為标杆了。

可太緊張也會出錯。

這不,12月16號上午的例行會議,市場部的經理把128.8萬寫成了12. 88萬,大概是他昨晚加班太晚,眼皮在打架,就輸錯了一個小數點。

他看着投放在屏幕上的PPT,汗流浃背。

可路斯越卻只說了一句:“下次注意。”

經理震驚了好嗎?

會上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連續一個星期,集團上下都在議論,路總這是怎麽了?

路總怎麽了?

路總只是戀愛了。

“龔煦!”路斯越站在龔煦學校大門口的伸縮門前,蹦跳着朝他招手。

12月都要下旬了,溫度都快零下了。

龔煦剛打完球,穿着一件薄薄的、看着就起雞皮疙瘩的白T往學校門口跑。

還沒跑到路斯越跟前的時候,路斯越就低頭在解她身上大衣的扣子。

“吃飯——”

龔煦話都沒說完,就被路斯越摟進了懷裏,她身上的大衣只能裹住他半個腰。

她心疼得要命:“你怎麽穿這麽少?”

龔煦頭上還有汗:“剛剛在打球。”

哎喲,年輕就是好呀,全身都泛着春天剛冒新芽的青草香。

“你可別感冒了,”她聲音放低了一點:“感冒了你就不能親我了。”

正值正午,門口有不少進出校門的學生。

路斯越的打扮一看就是社會上的成功女性。

路斯越捕捉到不少探過來的眼光,她灼灼一雙眼,只一眼,就看出了那些眼神裏的異樣。

但是龔煦沒在意那些眼神,“你去車裏等我一會兒,我衣服還在操場。”

路斯越到了學校門口才給他打電話,打了三遍,才碰巧遇到龔煦中場休息去喝水,龔煦過來得急,衣服還在操場。

“那你快去。”

沒等龔煦轉身,路斯越又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下午有課嗎?”

“有一節,三點半的。”

路斯越“哦”了一聲,她還想着下午跟他去逍遙呢。

“等我,我很快就回來。”說完,龔煦擡着他的一雙大長腿跑了。

路斯越看着他那健步如飛的背影,彎着嘴角在笑。

真好啊,和年輕小夥子談戀愛,她感覺自己都跟着年輕了五六歲。

路斯越沒去車裏,就站在原地等,龔煦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回來了。

他今天沒穿白色,因為白色的衣服不好洗,洗了也不容易幹。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黑色的牛仔褲,但是鞋子是白色的,他還背了一個灰色的雙肩包,斜跨在肩上。

路斯越覺得好看極了。

“不是讓你在車裏等我嗎?”他把路斯越微微涼的手握手裏,“車在哪?”

路斯越指着斜對面:“在那。”

他們上了車,路斯越趕緊把空調打開,身子傾過去:“給我親親。”

她最近親他親上瘾了,每次一和他見面,就要親他好一會兒,剛剛要不是在學校門口,她早就親他了。

龔煦也把身子傾過去,右手扶着她的臉,跟她接吻。

空調的熱風呼呼地吹着,沒兩分鐘,車廂裏就熱了。

路斯越也熱了,她舔了下被龔煦親紅了的嘴唇,勾着聲兒問他:“要不你搬我那兒去住吧?”

龔煦坐回去,扭着臉看她。

他們雖然親親抱抱舉高高,但是還沒發展到那一步。

但是路斯越想,想得要命,昨晚,她又夢到他了。

夢醒後,她覺得自己一個人住好寂寞,明明她都寂寞了快三十年也沒覺得有什麽。

她給自己找借口:“我晚上睡覺都捂不熱被窩。”她家明明有暖氣,她捂不熱被窩還天天踢被子。

唉,女人。

但她怎麽可能會說她想抱着他睡呢!

她怎麽可能會說她想把夢裏對他做的事真真實實地做一遍呢!

那太丢面了。

“去不去?”

龔煦猶豫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路斯越臉上失落的表情表現得很明顯,但又不好再說什麽,總不能逼人家去她床上吧。

她在心裏哼了一聲:“随你。”

半路,路斯越突然冒了一句:“一點都不心疼人。”說這話的時候,她目視前方,一個眼神都沒給旁邊的人。

龔煦看得出她有點不高興了,等路斯越把車停在一家烤肉店門口的時候,龔煦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不心疼你,”他最近在準備複習考試了:“你住的地方離我學校太遠了。”

路斯越瞥了他一眼,停頓了一會兒的功夫才“哦”了一聲。

失落還是有的,但她也不想耽誤他學業。

她問:“那你們什麽時候放寒假?”她可以把期待放到他的寒假裏。

“一月中旬吧。”具體時間,學校還沒有通知。

路斯越在心裏算了算,那也沒多少天了,她心情變好一點了:“走,吃飯去。”

路斯越帶他來的烤肉店是一個客戶推薦的,裏面的裝修偏日式。

吃不到他的肉,她就先吃其他的肉好了。

路斯越挎着他的胳膊上了二樓。

進了一個隔間,兩人還沒坐下,門頂的簾子就被一只手撩起來了。

“斯越,”是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真的是你。”

可路斯越卻一臉‘你是誰’的表情。

男人笑得眼睛眯着:“你不記得我了?”

路總貴人事忙,記性沒有那麽好,她搖頭。

男人就自我介紹:“我是李俞啊。”

李俞?這名字叫在嘴裏太大衆化了,路斯越一臉迷茫,她怕是公司的客戶,于是就沒擺出不耐煩的表情。

“李總啊,你好。”路斯越走到門口,伸出右手。

李俞先是一愣,轉而呵呵笑了兩聲:“你這是還沒想起我是誰啊。”

還鮮少有人不接路斯越伸出的禮儀之手,她收回手,不悅的神色立即爬上了臉,她走回桌前,朝龔煦揚了下下巴:“坐。”

男人被晾在門口,臉上有點尴尬了。

“我是你隔壁班的李俞啊。”

他早這麽說不就好了?

可路斯越依舊沒想起他這號人物,就很敷衍:“哦,好久不見。”

李俞還以為她想起來了,就很不識趣地想去拉開龔煦身邊的椅子坐下。

路斯越一個冷眼掃過去,眼睛從李俞的臉上下移到他抽椅子的手上。

李俞的動作頓住。

路斯越冷美人的形象從初中貫穿到大學。

觊觎她美貌與錢財的人很多,真正出手的人少之又少。

路斯越人美錢多學習好,成績一直都拔尖,每次學校貼出的考試名次榜單上,李俞總是屈居她之後。

所以,李俞記住她,無可厚非,但路斯越就沒那麽多閑工夫記住排在她後面的人了。

路斯越看着菜單,“還有事?”

李俞縮回了手:“沒、沒事。”

路斯越翻着菜單:“那就不送了。”

李俞吃癟,說了聲“打擾了”,然後轉身出去。

路斯越放下手裏的菜單,掀開眼皮看向門口,然後龔煦就聽見走廊裏傳出一聲:“什麽玩意兒!”

路斯越嗤了一聲,把菜單遞給對面的龔煦,換了一張女友臉:“看看吃什麽?”

這表情變化跟翻書似的。

龔煦接過她手裏的菜單:“剛剛怎麽那麽兇?”其實他真的沒怎麽見過路斯越兇的一面。

“現在知道你有多特別了吧?”路斯越托着腮,嘴角往上跑,似乎剛剛那句‘什麽玩意兒’一點沒影響到她的好心情,她神采奕奕跟朵花似的:“姐姐就只對你笑。”

龔煦抿唇低笑。

路斯越特別喜歡看他笑,她往旁邊挪了一點:“你坐過來。”

龔煦擡頭看她,嘴角的笑意還沒散:“幹嘛?”

路斯越拖着個尾音:“你坐過來嘛~”

她矯揉造作起來,其實自己都起雞皮疙瘩,但她就喜歡在他面前這樣,倒不是裝,就下意識地想。

龔煦坐過去了。

路斯越把手從他胳膊彎下穿過去,又把下巴抵他肩上,就這麽擡眼看他。

她說:“以前我可讨厭和顧鳶周硯一起吃飯了。”飯都不用吃就飽了的那種。

龔煦微微側頭看着她:“那現在呢?”

“現在——”路斯越微微嘟着嘴:“最近還沒和她見面,就通過一次電話。”

她和龔煦在一起一個星期了,平時她上班,龔煦上課,她所有的空閑時間都抽出來耗在了龔煦的身上。

自然就沒時間養她的閨蜜情了。

龔煦看得出顧鳶和她的關系很好,也非常了解她:“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嗯,有20年了。”兩人認識的時候,路斯越7歲,顧鳶6歲,正好20年。

路斯越問他:“你好朋友多嗎?”她就顧鳶一個好朋友。

“不多,”龔煦別開臉,看着桌面:“大學之前,我一個朋友也沒有。”上了大學以後,認識了楚一鳴,楚一鳴是他唯一的朋友。

路斯越問:“為什麽沒有朋友?”

為什麽沒有朋友呢?

大概是因為,他沒有主動去交,又或者是別人不覺得和他交朋友會有什麽樂趣。

龔煦小時候性格很悶,只知道學習,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只能靠學習來改變。雖然他也知道,也許他努力一生都達不到很多含着金湯匙長大的那些人的高度。

他扭頭看她,岔開話題:“別說我了,說說你。”

路斯越坐起身,下巴離開他的肩:“我有什麽好說的?”

龔煦挺想知道:“為什麽之前沒有談戀愛?”

路斯越開始不正經了:“因為在等你啊。”

龔煦才不信她:“說正經的。”

“幹嘛?”路斯越不想說:“幹嘛扯到會讓人沉重的話題。”

問她為什麽之前不談戀愛,到她那兒成了沉重的話題了。

路斯越見他盯着自己瞧,“哎呀”一聲:“錢多呗。”

龔煦皺眉,錢多跟談不談戀愛有什麽關系?

路斯越嘆口氣:“因為已經有了那樣東西,所以就覺得沒勁了啊!”

龔煦依舊皺眉,沒懂她的意思。

路斯越嫌他笨:“我不是很有錢嗎,所以圍繞着我的都是一群有錢人,有錢人的世界真的很俗。”

龔煦笑:“所以你就找了我?”因為他沒錢,所以她覺得新鮮嗎?

路斯越想了想:“開始是覺得你臉長得挺好看的,”她伸手把他的臉扳過來,指腹摸着他右臉頰上的那顆痣:“我很喜歡你這顆痣,”她笑:“明明長在你臉上,卻天天往我心裏鑽。”

龔煦問:“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她對他情感上的變化,其實連她自己都有點捋不清。

龔煦見她遲遲不說話,就換了一種問法:“現在喜歡我什麽?還只喜歡我的臉我的痣嗎?”

路斯越想了好一會也沒答上來。

感情這一塊,本來就是她的弱項,她皺眉錘了下龔煦的胳膊:“還吃不吃飯了!”

龔煦沒說話,垂着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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