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入了秋, 溫度已經全面降了下來。

沈秋穿了襯衫和女士西裝外套，标準的保镖裝, 原本不算厚重，但被雨淋過之後，濕漉漉地貼在身上，西裝外套都似乎重了好幾斤。

雨越下越大，雨珠像小石子般砸在臉上，疼，更是冷。

一步之遙。

和有遮蔽的走廊只有一點距離而已。

只要她往裏走一些, 她就不用被雨淋，更不用在這裏瑟瑟發抖, 但是，她始終沒有擡腳。

這個世界上，她能将之冠于“重要”兩個字的事物并不多, 福利院裏夏知他們是其中之一。

她打從心裏不想跟趙景杭低頭，可是她表面上，就是需要跟他低頭。

沈秋想，不過是淋一場雨。

這樣過後她所認為的重要的事還在原位, 那就行了。

走廊上的服務員還在來來往往，花壇地勢低一些，已經積了一層水。

他們看着完全濕透了的沈秋，嘆息了聲, “诶，會不會出事啊, 送把傘吧。”

“你瘋了, 要送你送, 我可不敢。”

“就一小姑娘……都淋了這麽久了, 她都有些站不穩了。”

“可是，她得罪的是那位——”

兩服務員竊竊私語，沒提那人名字，卻都心知肚明。于是原先說要送傘的那個服務員聲音也小了下去……

迫切需要溫飽的人，不敢去做英雄。

不遠處樓房之上的窗戶裏，一個男人安靜地站在那裏，目光下落，神色清冷。

“趙景杭會任由她淋下去，他不會把人命當命。”男人身邊一個中年人說道。

男人沒做聲，只看着雨中那個身影。

“少爺，您看，我們要不要——”

“不必。”男人轉了身，“走吧。”

“可是她……”

“趙景杭的脾性，你現在去幹涉，她只會更慘。”

……

另外一邊，別墅地下。

尹興程當年看上這個莊園，有極大一部分是被這個地下板塊吸引。

這裏的面積很大，冬暖夏涼，被他改造成了一個私人娛樂場所，吧臺酒架，電影熒幕……吊頂還是繁星式的水晶，關了燈，像處于夜空之下，一擡頭便是萬裏星空。

此時，酒會沒散的一些人便聚集在這，喝酒玩樂，唱歌的唱歌，游戲的游戲，又是一片紙醉金迷。

吧臺邊，酒保把給趙景杭調的酒推了過去。

趙景杭今晚在酒會上基本沒碰酒，但來了這之後，喝了不少。

主要是氣的，好好的日子被一小保镖堵心，怎麽想怎麽惱火。

“你一個人在這喝很久了啊，過來啊，唱歌呢。”尹興程過來拉趙景杭。

趙景杭沒動：“自己玩去。”

尹興程：“缺了你可沒味了，走吧，那邊人都巴巴望着你呢。”

趙景杭跟尹興程從小就是同學，在某種程度上，他會給尹興程一些面子。

今天是尹興程的局，他又這麽說了，趙景杭便站了起來。

唱歌那塊區坐了好些人，俊男美女，畫面亮眼。

趙景杭坐下後，尹興程便示意一漂亮姑娘過來倒酒，那姑娘早早等着了，立刻坐到了趙景杭邊上。

“景杭來啦，你點你點。”邊上人巴巴送上話筒。

趙景杭把話筒推給邊上人，随意道：“我唱有什麽好聽的，你唱。”

邊上的姑娘眼睛一亮，“好呀，你想聽什麽。”

趙景杭語氣淡淡，有點不耐煩：“會唱什麽唱什麽。”

姑娘：“那我會唱的可多啦～”

尹興程笑：“景杭，你可真會點人，人正好是歌手，厲害着呢。”

姑娘輕笑了聲，眼睛盯着趙景杭：“也沒有啦……那，我就随便唱一首了。”

尹興程：“行啊，唱首情歌，咱們景杭哥哥愛聽情歌。”

“可以呀。”

趙景杭聞言看了尹興程一眼，嫌棄之意很明顯。

尹興程挑眉回應，看熱鬧不嫌事大。

“李子晉那混帳東西不在，你當起熱場觀衆了是吧。”趙景杭道。

尹興程：“今天在我這，我不得讓你開心啊。”

趙景杭：“他人呢，之前不是還看見他在這。”

“估計是怕了你了，上次那事之後，人可是見着你都繞道。”尹興程說，“不過他剛才講得很好聽，說外面下大雨了，他得送人回家。”

尹興程暧昧地笑了聲，“喝那麽多酒，還送人回家，我看是帶回自己家吧。”

“下雨？”趙景杭眉頭皺了下。

尹興程：“嗯，下了，怎麽。”

地下奢靡場隔離了外界的一切，包括天氣。

趙景杭突然起身，什麽也沒說，徑直往電梯方向走去。

“喂，景杭——”

尹興程詫異地看着他離開的方向，剛點了歌要唱的姑娘也愣住了，“走了嗎？”

尹興程奇怪道：“也不知道幹嘛去。”

——

趙景杭從電梯裏走出來的那一刻，聽到了外面瓢潑大雨的聲音。

他疾走了兩步，但想起什麽，又緩了下來。

就沈秋那目中無人的勁，她哪裏真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尋常時候都敢拿他爸來壓他了，怎麽又會乖乖地站在那淋雨。

估計，連站都沒站，早就找個地方坐下了。

趙景杭緊抿着唇，有些心煩意燥。

也不知道是在燥那個不聽話的小保镖，還是燥自己神經質，聽到下雨的時候，竟然還去找她添堵。

這麽想着的時候已經到了花園的走廊，迎面走來了兩個服務員，見着他後恭敬地退到了邊上。

也就是在他們讓開的時候，趙景杭看到了不遠處露天下站着的身影。

雨無止盡地下着，走廊檐上像挂下了珠簾。簾外的人渾身都濕透了，微低着頭，整個人都像融在了風雨裏。

這個角度他看不見表情，只突然覺得那個女人像個紙片人，好像再來一陣風，她就要被吹倒了。

趙景杭愣了下，怒從心起。

他疾步走了過去，停在了雨簾內，冷着臉看着眼前的沈秋：“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聽話。”

大概是總算聽到了人聲，她有些遲緩地擡起頭來。

未沾粉黛的一張臉，雨水沖洗下，肉眼可見地蒼白了幾分。

可那雙眼睛卻依然是清冷鋒利的，越過雨簾看過來的時候，仿佛能滲透人心。

趙景杭心口重重一跳，握緊了拳頭。

“結束了嗎。”她聲音低啞，卻足夠讓他聽到。

趙景杭眯了眸：“什麽？”

“懲罰結束了嗎。”

趙景杭臉色更冷了幾分。

沈秋見他沒說話，精神一松。她想，這意味着結束了。

可整個人卸了精神上那股力後，後知後覺的疲倦和痛苦也一層一層湧了上來，她強行讓自己打起精神，可才邁出一步，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已經失控地往前倒去……

“趙先生！”

原先那兩個服務員沒走，眼看着站在雨裏的那姑娘倒下，也眼看着，趙景杭沖出了走廊，一把把地上的人撈了起來。

他們都知道趙景杭是自家老板尹興程的貴客，絲毫不敢怠慢，趕緊跑了過去。

趙景杭已經把沈秋攔腰橫抱起來了，他抱着人回到了走廊裏，就這短暫的時間裏，他也被雨淋濕了。

“需要幫忙嗎？”服務員道。

趙景杭黑着臉看了人一眼：“下雨不會給人送傘？”

服務員一愣：“啊？”

趙景杭：“聾了還是瞎。”

兩服務員面面相觑，總算知道趙景杭什麽意思了。

感情，這大少爺是在怪他們沒有給雨中這姑娘送傘……可是，讓她站那罰站，不讓人進來的不是他自己麽！

按照往日聽聞的趙大少爺作風，他們哪敢管他的事啊。

“呃，這，這個……”

趙景杭沒耐心聽他們支支吾吾，打斷道：“帶我去幹淨的卧室，再讓人找身衣服過來。”

“好的！”服務員道，“您請跟我這邊來。”

服務員往前走去，趙景杭把沈秋抱着懷裏，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走廊另一邊，趙修延站在出口處，目光遙遙地落在匆匆離去那人的背影上。

“這是……親自過來把人抱走了？”趙修延身後跟着的中年男子驚訝道。

趙修延沒說話，可眸中是有些錯愕的。

“少爺，趙景杭不會看上她吧。”

“走吧。”

“那他們……”

趙修延卻不再停留，也沒說什麽，轉身便往來處走去。

——

服務員把趙景杭帶到了二層，這裏是客房，尹興程早前已經讓人準備了幾間房間，以便讓喝多了的客人休息。

服務員帶完人後，轉身去找衣服去了。

趙景杭抱着沈秋進來，把人直接放在了床上。

“冷……”剛才在他懷裏的時候就感覺到她在發抖，現在躺在床上後，她是抖得更厲害了。

趙景杭轉身按了制熱空調，又坐回了床邊。

“該聽話的時候不聽話，不該聽話的時候，比什麽都聽話。”

“我冷……”沈秋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态，低聲說着自己最直白的感受。

“傻子一樣淋了這麽久，你不冷誰冷。”趙景杭見她抖得厲害，一把将她拽了起來，兩三下就把她的外套脫下，丢在了地上。

接着，伸手去解她的襯衫紐扣。

但解了第一顆就頓住了。

外套裏是白色的襯衫，濕透後，襯衫接近半透明。

她軟若無骨地靠在他身上，弧線有致，肩帶半現，領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細嫩的肌膚泛着淡淡水光，透着詭異又誘惑的性感。

趙景杭唇角慢慢繃緊，默了片刻，又把人丢回了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