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山雨欲來 像那男孩這麽傻的,只有賀秋……
賀秋渡轉過身, 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樣子,也沒多說什麽,只是伸手替他把兩個巨大的行李箱提了進去。
“你都帶了些什麽東西?”賀秋渡問道。
“就些衣服日用品什麽的, 我也不清楚,都華桦幫我理的。”林杳然指了指他左手邊那個,“我只負責把潘崽裝進去。”
這間屋子顯然整修過了一番,裏面在保持古色古香面貌的同時,格局劃分和現代家庭住宅的也差不多。兩人穿過玄關來到客廳, 發現設施還挺齊全,沙發茶幾都有。甚至,在房間一角, 還有一臺陳舊的三角鋼琴。
林杳然呆住了,他感覺那臺鋼琴好像就是被自己抛棄的那臺。
不知道還能不能彈響。
他搖搖頭,想想都不可能。鋼琴是需要定時維護的精密樂器,這麽多年下來被閑棄在這兒, 恐怕裏面早就一塌糊塗了。
空殼子而已。
“你睡哪間?”賀秋渡問他。
哪間都對他差不多,哪裏都充斥着他被喚醒的痛苦回憶。林杳然頭痛得愈發厲害,太陽穴像針紮一樣。
賀秋渡見他臉色不太好, 微蹙了眉道:“你先去洗澡, 我給做點東西吃。”
料理臺邊廚具齊全, 冰箱裏也滿滿都是節目組事先準備好的新鮮食材,雖然很有生活氣息, 但還是掩蓋不了這地方陰森詭異的本質。林杳然望了眼窗外密密匝匝的漆黑樹影,雲層低得像在樹梢摩擦,他顫栗了一下,搖搖頭,“我等下就去睡了, 你也早點休息吧。”
浴室是簡單的淋浴間,林杳然站在噴淋的熱水下沖了很久,還是驅不散渾身的疲憊,骨縫裏積聚的都是沉重的酸痛感。耳邊,一直回響着敏春的聲音,他不知道這個故事是村長為了配合節目拍攝而刻意編撰的,還是每個字全都真實。總之,真實的部分令他傷心,無法确定的部分也令他傷心——
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一直在尋找自己嗎?
真的會有人時刻想念着自己,始終期待着與自己重逢嗎?
他根本不敢相信。他情願相信這只是為了制造節目話題,而故意捏造出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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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為止,就他所知道的人裏面,像那男孩這麽傻的,只有賀秋渡。
這麽傻的人,有賀秋渡一個就夠了。
搖搖那樣的女孩,才配擁有這樣真摯的感情,而自己根本不配。自己只是個懦弱的騙子,連好好告別都做不到,連讓對方知道自己的真面目都做不到。什麽傳說中隐居在祠堂裏的小仙女,自己不過是個沒人喜歡的壞孩子,除了一身疾病和怪脾氣,什麽都沒有。
林杳然把水流擰到最大,小聲哭了起來。怕被聽見,就算有水聲遮掩也不敢哭得放肆,他慢慢地哭,小心地哭,哭了好久好久。等哭完後,他都不敢出去,生怕賀秋渡發覺異樣。幸好,賀秋渡好像回了自己卧室,客廳桌上擺着一份熱氣騰騰的晚餐,應該是特意給他準備的。
盡管一點都不餓,林杳然還是一邊打着哭嗝,一邊努力扒拉了大半,然後才回房睡覺。頭一挨上枕頭,他就陷入了黑甜鄉,只是睡得并不踏實,潛意識裏一直充斥着各種紛亂的思緒,時刻不停。
窗外天空的雲層壓得越來越重,終于,降下了一場醞釀已久的暴雨。閃電一瞬将房間映得雪亮,幾秒的寂靜後,轟然的雷聲炸響。林杳然就在緊随其後的噼啪雨聲裏,恐惶地睜開了眼睛。
與先有閃電再有雷聲同樣的道理,身體的感覺永遠沒有精神來得迅速劇烈。林杳然的心狠狠抽痛起來,随後才被上湧的淚水哽咽住了喉嚨。
他并不是怕打雷,只是這樣的夜晚,總是承載着許多痛苦的回憶。
媽媽就是在這樣一個暴風雨之夜離開人世。後來,自己也是在下着暴雨的夏季黃昏,被強行送來了這裏。然後,又在這兒獨自苦苦捱過更多個凄風苦雨的漆黑夜晚。
雨越下越大,天邊黑裏透紅的烏雲裏,又隐約傳來沉悶的低音。他知道這是下一波雷聲來臨前的預兆,于是倉惶地下了床,摸索着要打開唱片機放媽媽的歌曲。糊塗了,他可真是糊塗了,糊塗得忘了今夕何夕,現在這裏又怎麽會有唱片機這種東西?
被本能反應驅使着,他都忘了戴眼鏡。不戴眼鏡本就是個半瞎,浸淫在黑暗裏,他更是盲得徹底。目不能視物的障礙加重了他的恐懼,他拼命去探牆上的開關,要讓房間亮得燈火通明,誰知才邁出幾步,腳就撞到了椅子腿。椅子地砸向地板,發出“咚”的聲響。他跟着失去重心往前倒去,想抓住什麽卻摸了個空,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幾乎同時,門被粗暴打開,下一瞬,雪白的閃電再次亮徹,清晰照出林杳然白得異常的面孔,黑發洋洋潑灑下來,像藤蔓蜿蜒,勾纏住他的全身。
賀秋渡站在那兒,薄唇微顫,不可遏制地吐出那個名字:“搖搖?”
然而滾滾而來的雷聲蓋住了他的聲音。
“沒事吧?”他在林杳然面前屈身半跪下來,雖然四周一片漆黑,但此刻因為雙方足夠的近,所以他還是看清楚了林杳然的臉。
林杳然面紅耳赤地緊閉雙眼,不出聲也沒呼吸,像有一口氣堵在他的胸口,只有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往下淌,沾滿剔透的臉頰,又在尖尖的下巴彙聚成滴。
賀秋渡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種哭相,一顆心都高高提了起來,一把扶住他的肩膀問道:“哪兒摔疼了?”随即擡手一拍林杳然的後背,又焦急地催促:“哭出來!”
林杳然嗚咽一聲,呼出了積壓在胸中的那股酸楚熱氣,他依然半垂着頭,兩扇長睫毛向下一撲撒,又落下成串的眼淚。
賀秋渡扯了紙巾,小心地給他擦拭淚水。他沒問林杳然為什麽哭,能讓林杳然傷心的事情有那麽多,随便哪一件,都足夠揉皺林杳然整顆心。
大概林杳然的大眼睛天生适合掉眼淚,賀秋渡撕了數不清的紙巾,都快把那薄薄的皮膚擦紅,淚水都沒有幹涸的趨勢。最後,他索性放棄了,直起身把他摟進了懷裏。
剛開始,林杳然的身體是僵直緊繃的,慢慢地才稍微松弛一點。黑暗裏,賀秋渡感覺他的眼睛貼上了自己肩膀,那裏一塊衣料逐漸變得濕潤火燙,被眼淚浸染成比夜色更深重的一塊斑跡。
林杳然只是沉默地流淚,不動,也不出聲,他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在哭。身體像被鑿開一個小孔,力氣源源不斷地流失。他第一次發現流淚居然也是一件如此疲累的事情。漸漸地,他覺出頭暈目眩,渾身骨頭像被抽走,下意識地向前靠向了賀秋渡。
賀秋渡扶着他往床邊走,他就乖乖地亦步亦趨。賀秋渡摁着他坐下去,他也乖乖地坐好。賀秋渡到衛浴間絞了一把毛巾,仔仔細細地給他擦了一遍臉。他臉上幹淨了,只是臉色依舊通紅,呼吸也不痛快,抽抽搭搭地打着哭嗝。唯有那雙眼睛依舊晶亮,也不腫,只是紅。濕.漉.漉的長睫毛向下一低,顯出清晰的雙眼皮折痕,藏在裏面的那顆小痣像暗夜裏一瞬閃現的星子。
賀秋渡蹲下來,握住了他的腳踝。這下,林杳然終于有所驚醒,他連穿衣服都從來是森嚴壁壘的,別說被男人捉住這個部位。但是,他蹬動的力度對賀秋渡而言,實在微弱得不值一提。
“哪裏痛?”
林杳然聽見賀秋渡低聲問他,他稀裏糊塗地竟也覺不出痛感,只覺得自己的腳踝正被緊緊束縛着,就算對方是好意,他也隐約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只誤入獵人捕獸夾的弱小野獸。
“好像是這裏……”他指了指剛才被撞到的地方,正好是腳踝側邊凸出來的骨頭。賀秋渡便在掌心倒了藥酒,雙掌擦熱後幫他輕輕揉按起來。
林杳然的腳踝生得纖細,被圈在賀秋渡的大掌中,可稱得上不盈一握。床頭燈暗淡的光線投下來,泛起雪白細潔的光澤,像精雕細琢的玉器。只是皮膚太薄太嫩,不禁碰,沒幾下就熱熱的泛起紅意。他真的怕極了痛,忍了一會兒就再也受不住了,足趾用力蜷縮起來,足背繃成一條直線,白成半透明的腳背上還隐約可見淡淡的青筋。
幸好他撞得并沒有很嚴重,賀秋渡很快就給他按好了。“睡一覺就沒事了。”他聽見賀秋渡的聲音,模糊的眼簾裏,映出對方正準備離開的身影。
“不要走。”他因擔心再度被抛棄而陡然生出一股勇氣,伸手朝前一抓——這回沒抓了空,準确地牽住了賀秋渡的衣袖。霜白的小爪子摸索着去握那只大手,細嫩柔軟的指肚顫顫地貼上那筋骨有力的手背,幾乎帶了點懇求讨好的意味。
“我可以把潘崽的位置讓給你。”他把躺在枕頭邊的毛絨玩具抱起來,仰起臉望向賀秋渡。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尾噙潤暈紅,像受了驚的小動物,透着神經質的敏.感與嬌怯怯的可愛。
賀秋渡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了滾。明知他是緣了視力缺陷才會露出這般神色,心火還是獵獵燎灼開來,緩了緩呼吸,“好。”
苦荞村還算比較涼快,沒有開空調,床上只有薄薄一條毛巾被。林杳然似乎也并不介意跟他分享一條被子,就這麽乖乖任他躺在自己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敲。
賀秋渡被他看得頗有幾分口幹舌燥,低聲問:“怎麽了?”
林杳然甕聲甕氣道:“你壓到我的頭發了。”
賀秋渡只得半撐起身,替他把傾散在枕席上的青絲捋到一邊,雪白的臉襯在黑壓壓的濃雲裏,像水面上的蓮花瓣兒。
等他剛重新躺好,林杳然就不聲不響地挨了過來,把頭靠在了他的胳膊上。賀秋渡借着微光觀察他的神色,總覺得他還不是清醒。清醒時的林杳然不會對他如此依賴,清醒時的林杳然只想做永遠笑容晏晏的AZURE老師。
林杳然确實還陷在一片混沌之中。他眼睛痛,頭也痛,難過遠比快樂要耗費心勁兒,他困倦昏怠得快要死去。幸好賀秋渡在旁邊,多少令他好受一點。只要聞到那股清冽的香氣,他就感到安心,甚至有一種教人懷念的熟悉感。想來也是可悲,現在在這世上,除了賀秋渡,竟再也沒第二個人能令他有這種感覺了。
于是,他忍不住又挪近了一點。眼睛看不太清,他反倒有了掩耳盜鈴的勇氣,一鼓作氣把自己整個兒填進了賀秋渡的懷裏。
好香,好舒服。林杳然發出輕輕的喟嘆,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又變成了很小很小的小孩,小到可以一直躲在媽媽懷抱裏,一直躲在那段再不可能回來的幸福歲月裏。
這時,窗外又劃過一道閃電,林杳然猛地一顫,雪白的光芒劃過他的眼皮,可這回,卻沒有聽見任何恐怖的雷響。
耳朵上,是賀秋渡及時伸過來的手。
林杳然怔了怔,眼睛又慢慢紅了一圈。他擡起手,輕輕地把手覆在賀秋渡的手上。掌心的溫暖隔絕了窗外呼嘯肆虐的暴雨,林杳然沉浸在這片靜谧裏,慢慢阖上眼簾。
剛睡着的時候,他只是抵在賀秋渡的懷中,手裏抱着潘崽,雙腿并攏,很乖巧地微微蜷起,仿佛一團絨絨的貓咪。但一旦失去意識,他就成了原形畢露的小妖怪,張牙舞爪地肆意橫行。
平時,床上只有潘崽,他要禍害也只能禍害潘崽,但現在多了賀秋渡這麽個大玩意兒,不禍害他簡直對不起自己的睡相。更何況賀秋渡還這麽香。
咂了咂嘴,林杳然毫不客氣地就把一條胳膊甩了過去,想把身畔香噴噴的好東西抱個滿懷。可是,那東西怎麽那麽沉?不管小爪子怎麽一下一下扒拉着使勁兒,都紋絲不動。
林杳然不滿地哼唧了一聲,縮回雪白的細胳膊,重新抱緊潘崽。就在這時,旁邊那東西忽然有了動靜,然後潘崽也跟着動了起來,好像被扯着要離開他的懷抱。
不肯給自己抱也就算了,還要把潘崽一起搶走,真是豈有此理!林杳然揪緊了潘崽圓圓的耳朵,執意要跟那股力氣抗衡,結果還是被對方輕易奪走了潘崽,一剎那,懷裏空蕩得難受。
于是,林杳然嗚嗚哝哝地抗議,小爪子四處摸索,腿也開始瞎踢。突然,腰間一緊,他被一股力量整個兒圈了過去。好聞的香味瞬間包圍住了他,随之擴散開來的還有衣料底下比自己高出許多的溫度。
雖然房間裏相對涼爽,但絕對跟冷絲毫沾不上邊。不過,林杳然還是很喜歡這份熱量,這份熱跟一般的熱是不同的,能熨平他胸腔裏那顆被泡得皺巴巴的鹹澀的心。
林杳然又舒暢了起來,毫不客氣地張開手腳,四仰八叉地回抱住了對方,還把臉深深埋了進去,蹭來蹭去地嗅那股讓他着迷的清香。
稍微安分了一會兒,他又不滿足了。因為現在正抱着的那個“大抱枕”不像潘崽,長胳膊長腿兒太大個兒了,沉沉的很笨重,忒費勁。不過,他很快就找到了解決辦法,小爪子攀上對方肩膀,稍稍一借力,直接趴到了對方身上。
真好,又香又暖。林杳然嘴角都翹了起來,旋出兩枚小梨渦。他感覺自己終于可以做一個暖暖甜甜的好夢了。可才過了一會兒,他就被捂得有點微微發汗,又想換個更舒服的睡姿,便計劃撤回先前躺着的地方。
于是,他無意識地挪動起來,剛想退開一點,誰知卻有力量箍住了他的腰側,不準他擅自離開。他徒勞無用地掙了幾下,徹底消失了所有力氣。
意識沉沉浮浮間,他感覺有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自己臉上,繼而眼皮上傳來火燙的觸感,一下一下細細啄着,孜孜不倦,流連不止。
難受倒是不難受,就是很奇怪。眼皮癢癢的,熱熱的,挑得高高的睫毛被碾得倒塌下去,像被摁住羽翼的蝴蝶,連輕輕撲棱一下都做不到。他潛意識裏感到有些委屈,可對方不光力氣大,還特別蠻不講理,他掙紮不過只得放棄,很快就又昏昏沉沉地睡死了過去
這一覺林杳然睡得特別好,就算身在祠堂,外面又是凄風冷雨,但他再沒覺得恐懼抑或悲傷。
等醒來時,窗外已經天光大亮。他睡意惺忪地睜開眼,緩了一會兒,覺得頭腦是前所未有的輕盈——不僅輕,還空蕩蕩的,敲一敲都能發出回聲。
他記得早上還有拍攝任務,伸手去摸手機想看幾點了,誰知一摸摸到個疑似人的東西——
林杳然的手一下子頓住了。
他顫巍巍地擡起視線,視界裏赫然便是賀秋渡的輪廓。
死寂。
“你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林杳然“噌”地坐起來,卷着毛巾被滾到床角,顫抖着戴上眼鏡——
不是他眼瞎,真的是賀秋渡!
賀秋渡顯然比他醒得早,現在正以一種非常優雅地姿勢半倚在床頭,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他。
心情,似乎相當不錯。
林杳然狂躁地抓了抓滿頭蓬得像鳥窩的亂發,剛想組織語言,話到嘴邊卻徹底哽住。他注意到賀秋渡現在穿的是睡衣,這人總是穿得像随時要去走頂奢大牌秀一樣,他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打扮。
不過,依然相當奪人眼球。賀秋渡平時看着修長挺拔,清疏朗朗如修竹,并不會給人精壯強悍的印象。可這會兒不同,修身合體的布料包裹着他高大緊實的身形,似乎還依稀顯出蟄伏的肌肉輪廓,平白讓人聯想起叢林中美麗矯健的野獸。
林杳然僵硬地移動視線,到某一位置時,瞳孔不由凝住,臉刷地從脖子紅到耳根。“流氓!” 他抄起枕頭就朝賀秋渡砸了過去。
賀秋渡倒是氣定神閑,“正常生理現象,你沒有嗎?”
因為身體不好的關系,林杳然不管精神還是肉.體都相當清心寡欲,就連僅有的那點知識還是學校生理課上學來的。他愣了愣,面紅耳赤地咬牙道:“我才不會想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就算是“正常生理現象”,賀秋渡也太誇張了,簡直超出他貧瘠的認知範疇,甚至一度懷疑這還是人嗎,簡直就是怪獸……
賀秋渡看着他,剛睡醒的林杳然臉頰紅撲撲的,像草莓奶油,有種軟乎乎的甘甜,勾得人心癢。“那你猜,”他忽然湊近,“我現在在想什麽?
“有毛病,我怎麽知道啊?”林杳然翻了個碩大的白眼,“你還沒交代你為什麽會在我床……房間!”他兇着臉去推賀秋渡,結果對方非但一副賴着不想走的架勢,還反過來問他:“你真不記得了?”
林杳然晃了晃格外輕盈的腦殼兒,“我昨晚頭痛,很早就睡了。”
賀秋渡問:“然後呢?”
林杳然說:“沒了啊。”
他只記得昨晚睡得超級舒服,醒來神清氣爽,通體舒泰,心平氣和。
賀秋渡下颌崩緊了,不聲不響,就這麽涼涼地盯着他。
林杳然:“……你瞅啥?”
賀秋渡頭也不回地往浴室走去。
林杳然聽着水聲,感覺賀秋渡這個澡沖了好久。
他不知道,昨天晚上,賀秋渡已經洗了兩次冷水澡,每一次,都必須耗費很長時間。
兩個人都起晚了,很快就要到拍攝時間,林杳然也沒辦法找随行的化妝師幫忙拾掇,只能笨手笨腳地自己戴隐形眼鏡。
賀秋渡換好衣服進來,就看見林杳然艱難地往自己眼睛裏塞鏡片。可能越急就越戴不進去,他眼睛都紅了,水汪汪的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賀秋渡皺眉,“直接戴框架不行嗎?”
“我想上鏡一點。”林杳然還在努力,“雖然我們要沖擊黑星,但站你旁邊也不能太面目可憎。”
模糊的眼簾裏忽然傾下陰影,随即兩邊臉頰被溫暖的手心覆上,賀秋渡毫不客氣地揉起了他的臉蛋,像揉小老虎的圓腦殼兒,揉得他搖頭晃腦。
“AZURE老師,你審美是不是真有點問題?”
林杳然臉頰兩側的肉被擠着,嘴巴也被迫嘟了起來,一撅一撅地反駁:“胡說!”然後報菜名似地報了一串兒娛樂圈裏以美貌著稱的明星的名字。末了挺得意地來了句,“好多我都合作過。”
覆在臉頰上的力度頓時緊了緊。
“不過,他們都比不上你,你比他們都好看。”林杳然淺淺一笑,水靈剔透的大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兒。“所以,你能不能幫我戴下隐形眼鏡呀?”
停在他臉頰上的大手又滿滿揉了一把,忿忿地,然後才輕輕扒開他的眼皮,剛要把鏡片貼上眼球,林杳然忽然吃痛般倒吸了口涼氣。
“怎麽了?”賀秋渡立刻停下動作。
“這兒有點疼?”林杳然困惑地輕輕按着右眼,“你幫我看看,上眼睑是不是有點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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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