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轉變

五條悟開始認真的考慮這個辦法的可行性。

夕奈是十七歲這年變成鬼的, 那麽将她變成鬼的人應該會在今年出現，以夕奈的身體，哪怕他沒帶人出去玩，她也撐不了多久, 所以那人很大概率已經出現或者即将出現, 至少人應該就在京都。

夕奈整天都被關在家中, 不可能是出門偶遇到對方的，而一般人也沒資格見到夕奈，所以這人必定身份特殊。

要麽是醫生, 要麽是位高權重的貴族, 他優先考慮是前者。

畢竟後者的話對于鬼而言太高調了, 容易被人發現非人類的身份，就夕奈和愈史郎的行事風格來看, 都是致力于隐藏身份的, 那人應該也不例外。

等等！五條悟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

他突然想起來上次陪着夕奈一起挨罵的時候，在愈史郎的別墅裏看見過一副畫像。

畫上是個穿着和服的貌美女性, 看着非常有氣質, 典型的大和撫子類型。

會不會是那個女人？

畢竟相比于夕奈，愈史郎明顯不怎麽喜歡人類，能被他用心作畫畫下來的人, 怎麽想都不太可能是人類。

如果把範圍縮小在名聲不錯的女性醫者, 且加上白天不出診的條件，那就好找了。

“大人，源姬殿下她……”幫夕奈收拾好後，雪之從屋裏走了出來, 惴惴不安的想要再次向五條悟詢問夕奈的情況。

“雪之是吧, 我有事問你。”五條悟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

“您, 您請說。”

“夕奈醬之前有沒有看過女性醫者？并且是在太陽落山後看的。”

雪之微微一愣，不太明白為什麽要加上這麽奇怪的限制條件，但她仔細回想了下，有過女醫者，但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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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的話，源姬殿下看的大部分醫生都是男子，倒是去年的時候有看過一位女醫，但那是在午時看的。”

中午的時候出現的，那應該不是了。

五條悟想了想再次問道，“那近期京都內有沒有出現什麽有名的女醫？你不清楚的話，幫我回去問問。”

他這麽一問，雪之倒是想起來了，“前些日子的時候，聽說源大人被人介紹了一位女醫，等那位女醫正在醫治的病人病情穩定後，對方就會上門來為源姬殿下看病。”

“這麽巧……”五條悟覺得對方十有八九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神明大人，請問您是有什麽打算嗎？”雪之忍不住追問道。

“恩，我需要那個人來為夕奈醬看病。”五條悟說着吩咐道，“我送你回源氏，你去問清楚那位女醫的情況，晚上我再過來接你。”

如果那人真的是将夕奈變成鬼的人，那必定也是鬼，白天肯定是不出門的，倒是也急不來，讓雪之去打聽來住址後，他晚上再去跟對方見一面，确認一下情況。

“是，謹聽您的吩咐。”雪之恭敬的應道。

……

五條悟将雪之悄無聲息的送了回去，因為離開的時間很短，暫時還沒有人發現她的失蹤，倒是省下了不少麻煩。

将雪之送回去後，五條悟就立刻趕了回來，心情煩悶的守在夕奈身邊。

夕奈安靜的躺在那裏，臉色已經蒼白的找不到一絲血色，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極致的脆弱感，仿佛一碰就碎。

五條悟忍不住伸手感受了下少女的呼吸，恩，還有氣……他覺得自己腦子又抽了，他都還在這個幻境裏，夕奈自然是活着的。

“再堅持一下吧。”五條悟輕聲開口道。

他的話音剛落，少女睫毛微顫，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眼神有些空洞，好一會兒後才緩緩聚焦。

“夕奈？”五條悟有些意外，本來以為對方短時間內是不可能醒來了的。

“妖怪大人，我好像真的要死了。”夕奈微微扭頭看向身側的五條悟，聲音虛弱的陳述道，神情非常平靜。

“不會讓你死的，別擔心。”五條悟冷靜的安撫道。

“如果我死在這裏會怎麽樣？”夕奈其實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已經到達極限了，呼吸都讓她感到了疲憊。

“按照棘的說法，你的意識會被困在記憶裏，不過你的身體仍然是活着的。”五條悟認真的說明道，“你是鬼，身體不會輕易死去，所以就算你真的死在這裏也沒關系，我會想辦法将你的意識解救出來。”

這是最壞最壞的情況了，就算夕奈真的死在這裏，他也會想辦法補救的。

“恩。”少女輕聲應道，似乎因為這個回答而安心了一點。

夕奈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後又閉上了眼睛，似乎要重新睡去。五條悟安靜的坐在一旁，看着少女有些走神。

“其實我有點害怕。”夕奈又突然開口道，“就一點點。”

夕奈并沒有說自己害怕什麽，但五條悟直覺對方害怕的不是死亡。

“不需要害怕，畢竟你的老師可是最強的。”五條悟自信的安慰道。

“恩。”夕奈忍不住彎了彎眉眼，然後讓人猝不及防的告白道，“妖怪大人，我好喜歡你呀。”

雖然在她現在的記憶裏，兩人相識不過幾天而已，但這幾天裏，她所有任性的請求都被滿足了，去看了想看的祭典，去逛了想逛的街，去吃了想吃的美食……她大晚上的想看月亮，對方也會一臉無奈的陪着。

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體驗，就好像她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情一樣。

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雖然疼愛她，但在他們心裏，她的身體健康最重要的，她的意願是其次，所以哪怕她再想出門看看，他們也不會答應。

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呢？她是真的好喜歡對方呀。

當然，這個喜歡是非常單純的喜歡，但……五條悟顯然有些理解錯誤了。

“咳，倒也不是不可以。”銀發青年沉默了一瞬後給出了個莫名其妙的回答。

夕奈沒理解這話的意思，不過也沒在意，繼續絮絮叨叨的繼續跟五條悟聊天。

如果不說話的話，她很快就會睡着，并且可能再也不會醒來，她有這樣的預感，所以哪怕很累很困，她也在試圖多堅持一段時間。

“妖怪大人，未來的我是什麽樣子的？我有點好奇。”

“恩……其實你沒什麽變化，無論外表還是性格，唯一變的大概是體質。畢竟從人類變成了鬼，你會變得很強大。”

五條悟是真的覺得夕奈在性格上沒多大變化，不然他也不至于從來沒懷疑過夕奈的年紀。十七歲的夕奈和二百七十四歲的夕奈哭起來都跟小孩子似的，哦，唯一的區別大概是後者能夠完成自己抱着自己的腦袋哭這種更高難度的操作。

“我想象不出來。”夕奈完全想象不出來自己強大的模樣，畢竟記憶裏的自己實在太弱小了，真讓她去打架，她可能連七八歲的小孩子都打不過。

“你想象不出來也正常。”五條悟對此深有感觸，“我在看見你之前也完全想象不到人還能這麽弱。”

夕奈：“……”

“夕奈醬，你能活到十七歲真不容易啊。”五條悟覺得夕奈得虧是貴族出生，一般人家肯定養不活她，這絕對是靠真金白銀砸下去強行養大的。

兩人又聊了會兒，夕奈真的撐不住了。

“我好困，想睡覺。”夕奈閉着眼睛輕聲告知道。

“想睡就睡吧。”五條悟說着看了下外面逐漸暗下來的天色。

“不睡，睡了可能就醒不過來了。”夕奈努力的睜開了眼睛，試圖讓自己繼續保持清醒。

“不會的。”五條悟伸手輕輕遮住少女的眼睛，平靜的承諾道，“我向你保證。”

聲音沉穩的讓人感到安心。

“恩。”夕奈輕聲應道，終于放任自己陷入了沉眠中。

……

五條悟感覺從進入幻境以來自己就一直是各種不順利，但好在命運不會這麽折騰人，這次終于順利了一回。

他找到了珠世，那個将夕奈變成鬼的人。

鬼的身體年紀會永遠停留在被變成鬼的那一刻，因此這時候的珠世跟畫像上的一模一樣，五條悟只一眼就确定自己找對人了。

為了節約時間，他直接将夕奈帶過來了。

珠世在聽了五條悟的請求後，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你既然知道鬼的存在，那麽你應該也知道變成鬼意味着什麽吧。”珠世不贊同的皺起秀氣的眉眼，“如果變成鬼，那麽這個孩子以後就再也不能站在陽光下了，甚至可能控制不住自己吃人的欲望……”

“夕奈沒問題的。”五條悟打斷了對方的話，“雖然這麽說可能讓人難以相信，但這裏只是夕奈的回憶。”

五條悟不可能逼迫珠世将夕奈變成鬼，對方一看就是超有原則的那種人，所以他選擇将所有的真相和盤托出。

珠世最終還是被說服了，她并沒有完全相信五條悟的話，主要還是因為她沒辦法看着一位不過十七歲的少女死在自己面前。

五條悟有些緊張的看着珠世将自己的血液注入夕奈的身體。

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周身的場景開始變得扭曲起來，就好像一幅畫卷被人胡亂的卷成一團，思維一陣恍惚。

最後失去意識前，他隐約記得自己看見夕奈睜開了眼睛——血紅色的眼睛。

幻境好像要被破除了……

破除個鬼！

五條悟很快就恢複了意識，并且花了三秒就判斷出自己還在幻境中，畢竟這個場景怎麽看都不像是在酒店中。

濃郁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他正身處在一座廢棄的神社中，月光透過破了個大洞的屋頂照射進來，目光所及之處大片刺目的紅色。

這個血味道不對，不是人類的。

五條悟猜測這可能是夕奈的另一段記憶，剛剛的那個死亡節點度過去了，于是幻境重新生成。

他這麽想着果斷的順着血跡向着神社深處走去。

幻境肯定是挑選的夕奈遇到危險的記憶，這些血很可能是夕奈的。雖然理論上他不參與的情況下，少女應該會順利的度過危機，但他果然還是無法坐視不理，至少要确認下夕奈現在是什麽情況。

五條悟順着血跡來到了一間屋子前，六眼已經讓他感知到了屋子裏蜷縮在角落裏的少女，是夕奈。

她應該是受了重傷，地上全是血。

五條悟忍不住皺眉，毫不猶豫的推門而入。

下一秒，少女猛地撲了過來，宛如捕獵的野獸，血紅色的眼眸裏沒有一絲屬于人類的理智。

五條悟自然是能夠躲開的，不過他沒躲，他已經明白夕奈這會兒的狀況了。

重傷，需要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