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追求
月亮升起,萬籁俱靜。
林雲起吃飽喝足安心入眠。
骸骨狗不敢再挑釁白辭的威嚴,乖乖縮着脖子回去。
身為特殊小組的成員,羅盤七還在做着報告,注定不得好眠。
“和預估的一樣,柳凡的食物會讓人體內的精氣外洩,他再趁機吸收。值得注意的一點是,這些食物對林雲起依舊沒有起作用。”
“真是神奇!我都懷疑這人是貔貅轉世,只進不出。”有同事說了句。
羅盤七嘴角一抽,但一想今天林雲起吃的最多,卻沒有給柳凡反哺任何精氣,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
聶言開口打斷無意義的揣測,讓羅盤七繼續說下去。
“林雲起給人的觀感也很奇怪,”羅盤七擰了下眉毛,“他瞧着懵懂無知,但我總覺得沒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
“哦?”
“林雲起似乎在防備柳凡。”
說這句話時,羅盤七也有幾分不确定,一個人真要警惕,應該不會輕易吃對方提供的食物。
聶言低着頭,輕輕擰着手裏的鋼筆蓋,不知道在想什麽,片刻後看向另外一名成員:“專家組那邊呢?”
“沒有給出更好的方案,一致認為至少需要十名以上超凡的成員,才能展開對餓死鬼的圍殺。”
成員遲疑了一下,繼續說:“迄今為止只有一個案例可以參考。”
“我知道,”聶言淡淡道,“多年前特殊小組和民間異士聯手,封印過一只餓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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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過後,有關餓死鬼的詳細特征才被記錄下來。
“專家組和總負責人也交流過,暗示我們可以去拜訪一下白辭。”說罷成員嘆道:“又是餓死鬼,又是柳凡,多事之秋啊!”
……
一覺睡的很飽,雷打不動的掃樓工作結束,林雲起看了眼今天的日程安排。
下午三點半到五點半,要給小學生當家教輔導,上午倒是沒特殊安排,可以繼續手頭上的翻譯工作。
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完成試吃員報告,發給柳凡。
自助餐很美味,寫這份報告是雞蛋裏挑骨頭,出于對工作的尊重,林雲起還是努力回憶一點一滴的細節,用心編撰文字:
刺身的蘸料醬油放多了,鹹味影響了芥末的發揮,鳗魚壽司不知為何有股淡淡的甜味,算不上正宗。我個人認為最重要的一點是,食物以海鮮居多,不太容易吃飽。
客人回家後還很容易感到饑餓。
譬如我昨晚點了一份鹵肉飯,如此一來,自助餐帶給人的滿足感會大大降低。
全部寫完,林雲起翻出傳單上印的電話,發短信過去。
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柳老板正在處理一條魚的內髒,他的指尖有一個小紅點,這是昨天接連不斷逼出心頭血留下的傷口。
柳老板十分嫌棄現在的身體狀态,連一個小傷口都不好複原。
食物太少?
驟然間看到林雲起發來的短信,柳老板怒極反笑。
他的半滴心頭血足以榨幹普通人體內一半的精氣。一般人吃不了幾口,就會變得渾渾噩噩出現輕微幻覺,很長一段時間才能休整過來。
但林雲起昨天一個人便消耗了數滴,竟然還說他沒吃飽。
賭徒已經扔出去了太多籌碼,又怎會輕言放棄。
柳老板從頭重新看了一遍短信,主動打了電話過去,邀請林雲起來做客。
“我最近剛搬了新家,囤着不少生鮮,周末要不要來做客?”
“啊?周末……我最近工作排的比較滿。”
柳老板半邊細長的眉挑起,沒逼得太緊:“那你先忙着,過兩天我重新改進一下菜單和配方,屆時還需要你過來幫個忙,提點意見。”
“好。”
這次林雲起倒答應的很痛快。
結束通話後,他沉默了片刻,半晌嘆道:“世風日下,想交個朋友怎麽就這麽難?”
林雲起從冰箱取出保鮮盒,換了身衣服下樓,找到屬于自己那輛破爛的小皮卡。
車子發動的聲音很大,小道太窄,差幾厘米就會蹭到垃圾桶,林雲起慢悠悠地倒車出去。剛一上路,小皮卡立馬像是小野馬,奔騰了起來。
車子駛向一段荒涼的公路,後面跟着的羅盤七暗道不妙,哪怕保持着一段距離,也會被注意到。
果然,印證了他的猜想,小皮卡停了下來。
羅盤七停止掩耳盜鈴的僞裝,主動從車上下來,顯示誠意。
皮卡沿着路邊倒了段距離,停在他面前,車窗降下,林雲起打量着羅盤七:“警察?”
羅盤七怔了下,說:“公職人員。”
林雲起:“證件。”
羅盤七處理異物需要經常跟普通人打交道,部門還真給他發放了證件。
林雲起仔細甄別一番,遞出去金屬探測儀:“自己掃一遍身上。”
羅盤七嘴角一抽,誰家車裏放這玩意?忍住吐槽的心思按照要求細致自掃一遍,聳了聳肩:“這樣總行了。”
林雲起這才打開車門:“上來吧。”
羅盤七沒猶豫坐上去,順便打電話讓同事過來把自己的車開走,之後饒有興趣地盯着林雲起:“你怎麽知道我是警察?”
“肌肉線條流暢,沒少做訓練,那天你在樓梯間摔一屁股蹲,也知道第一時間護住要害……”
“咳咳。”羅盤七明顯不想提這件糗事。
林雲起:“你在通過我接觸柳老板,而柳老板身上的怪異點太多,如果非要用善惡劃分,他大概率屬于惡陣營。”
這邊公園主要以老年人為活動主體,柳凡好歹在附近開過奶茶店,正常邏輯下不可能跑到那裏找試吃員。
在自助餐廳,很明顯他有老顧客,這些人似乎對柳老板的食物上瘾了,吃完各個狀态不對,兩眼無神目光呆滞,似出現輕微幻覺。
……
若說怪異點,林雲起可以羅列出一堆。
羅盤七:“就憑這幾點?”
“在自助餐廳,你試圖阻止我吃東西,證明你對我是有善意的。”
最重要的一點林雲起沒說,他天生力大無窮,沒有槍支刀具的前提下,單打獨鬥羅盤七未必是對手。
猜錯了也無妨。
羅盤七:“既然知道柳凡心懷鬼胎,你還去赴鴻門宴?”
林雲起笑了:“我是孤兒,更沒親朋好友,人間蒸發也沒人會注意到。柳老板在公園用傳單制造邂逅,目的明确,躲是不行的,再說……”
他頓了一下:“在這舉目無親的城市裏,我一直想交個朋友。”
邊說林雲起不太愉快地眯起眼睛,車內沒開空調,羅盤七卻仿佛感覺到一陣寒意。
車子最後停在一棟平房前,房子的破爛程度和這輛皮卡有的一拼。
“很早以前買的,我一直在等着拆遷。”
屋內灰塵嗆人,林雲起戴上口罩,推開裏面的房門,這間屋子倒是很幹淨。用力掀開防塵罩,一臺臺精密的儀器陳列在側。
羅盤七認出其中有食品分析速測器,微生物細菌檢測儀,還有一臺類似質譜儀,但又長得不太像……總之,各式各樣的儀器。
“涵蓋網購在內的合法購買。”林雲起解釋一句後戴上手套,取出保鮮盒裏的蝦肉,開始進行檢測。
羅盤七想到什麽:“昨晚餐廳裏的?”
林雲起點頭:“有毒的可能性其實不大。”
剛開始認識時,柳老板沒少請他喝奶茶,想要投毒不用等到今天。
羅盤七皺眉:“這些儀器不便宜吧?”
“還行,不超過六位數。”林雲起:“我以前考慮過做食品健康方面的生意,才買的。”
特殊小組對林雲起早就調查過,但是涉及私人財産方面,他們只是草草了解一番。
“你的主業不是掃樓和做家教?”話裏也沒有掩飾調查過他信息的意思。
“家教費用一個月十萬。”
羅盤七瞳孔地震。
林雲起:“那家原本請了個美女畫師培養孩子興趣,後來男主人和老師暧昧不清,女主人不吵不鬧,高薪又招了個男家教,要求會多國語言,形象氣質佳,畢業名校等等。”
羅盤七:“然後呢?”
林雲起:“男主人生怕自己老婆抵擋不住誘惑,每次我去輔導,他都會在家裏,偏偏不能說什麽。因為他老婆會拿當初他那句‘思想別龌龊,都是為了孩子’怼回去。”
“……”
“除此之外,我的大部分兼職平均下來也是每小時按千元為單位收費。”
羅盤七咽了下口水:“這麽有錢,為什麽還要掃樓?”
“鍛煉身體。”
日!
靠着強大的意志力,他硬生生把髒話憋在了心裏。
檢測結果果然是一無所獲,除了因為放了一夜,細菌含量有些超标。
“你可以把剩下的食物帶走,看看有沒有加些令人上瘾的東西。”
林雲起又和羅盤七說了近期還要去柳老板的自助餐廳,沒再多待,離開小平房。臨走前囑咐對方記得鎖門,似乎完全不擔心裏面的東西被偷。
回小區時,隔着老遠就看到白辭在被人糾纏。
“我鄭良使對天發誓,生命之火不熄,對你的愛便不會減少一分。”
林雲起記得死的住戶叫鄭良天,這對兄弟的名字倒挺有意思,最後兩個字合起來剛好湊成‘天使。’
“這是我高價買來的餐券,”鄭良使小心翼翼掏出一張卡片,“我想讓你陪我一起享受,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食物。”
白辭不知考慮到什麽,忽然改變主意,展開一張消毒巾,讓他把餐券放在上面。
鄭良使非但沒有被嫌棄的憤怒,仿佛沐浴到了天大的恩賜,感恩戴德地說謝謝。
林雲起看得搖頭。
白辭:“別阻礙空氣流通。”
鄭良使生怕惹他不快:“我消失,這就消失,你一定要去啊!”
說完戀戀不舍地一步三回頭離開。
鄭良使魂不守舍,甚至沒有看到林雲起。
“愛情使人盲目。”
林雲起很想交一個朋友,哪怕像柳老板這樣,最開始他也沒嫌棄對方的怪異。
但白辭不同。
接近對方的人非瘋即死,林雲起覺得這點不是大問題,自己同樣常遇人不淑,但降智着實忍不了。
每個靠近白辭的人,智商就像被削平了的山峰,林雲起擔心別哪天自己也被削了。
怕什麽,來什麽。
林雲起都已經停好車,站樹下不往前走,白辭的目光卻像是鎖定了他,主動走過來。
“中午好。”
“午好。”
話題僵在這裏。
白辭抖了抖消過毒的餐券:“上面的餐廳名,和你之前傳單上是一個名字。”
林雲起:“就是同一家自助餐廳,叫飽人齋。”
白辭:“下次營業你去麽?”
林雲起:“去。”
“哦,那我也去。”
一通尬聊,氣氛再度陷入沉默,林雲起注意對方在看自己的小皮卡,處于禮節問:“那天要搭順風車嗎?”
“要。”
“……”這該死的客套。
林雲起沒準備載他,到時候再用沒聯系方式通知不到這種理由敷衍一下就好。
下一秒一張名片遞到面前,很厚重的做工,上面只有名字和聯系方式。
白辭:“我等你電話。”
林雲起這下無話可說,一擡頭,發現鄭良使居然還沒離開小區,偷偷躲在一棵樹後,眼巴巴望着白辭。
白辭顯然也注意到了,瞥了眼那裏,薄唇勾起輕蔑的弧度:“人活一世,為什麽要去當舔狗?”
莫名覺得這句話哪裏不太對勁,林雲起沒細想收好名片揮手說再見。
他走後,口袋裏的骸骨狗鄙夷道:“你有什麽資格說這句話?”
白辭摸了摸指尖,那裏似乎還有林雲起接名片時手指短暫接觸留下的餘溫,他笑了笑随後道:“我不是人,我可以當。”
“……”
作者有話要說:
骸骨狗:你不是人,你比我更适合當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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