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巧合

白辭像是空氣一樣,自始至終沒有說話,林雲起上樓的時候,他也邁開步伐跟在後面。

羅盤七自是也馬不停蹄跑上去。

二樓的窗戶全部被封死,日光無法投射。

林雲起摸索着找了會兒電源開關,一無所獲下打開手電筒,發現天花板上沒有安燈。

“這麽黑,柳老板也不怕摔倒。”

責問的口氣全是出于關心。

羅盤七真的是大開眼界,樓梯裏的黑不叫黑,林雲起的心才是黑的。

戒指外盤在黑暗中散發着幽暗的光芒,不影響看上面的指針。羅盤七很有緊迫感,絕對不能讓白辭搶先一步得到生死簿,他已經通知了聶言,可對方趕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指針時而偏南,時而偏北,似乎是受到了什麽幹擾。

羅盤七皺眉,試圖用陰陽眼看出些別的東西,結果注定令人失望。

白辭已經走到前方的一個房間,他猶豫要不要跟過去看看。林雲起則先所有人一步,進了卧房。

羅盤七最終還是選擇臨近的卧房,指針的偏轉次數,更多時候是沖着卧房。

“你在找什麽?”羅盤七問。

林雲起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用手機自帶手電筒照亮。

沒有像羅盤七預想中扔出一句‘我在找過敏原,’林雲起坦然道:“瞧一下有沒有病歷,也可以提供給醫院。”

柳凡再三接近,圖謀肯定還是在自己,且柳凡這一年突然暴富,從事類似器官買賣的非法業務也不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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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更好的找到适配器官,走上這條路的不是個例。

羅盤七确定林雲起是在認真地找病歷,因為他只會翻找一些小冊子,哪怕是窗臺上奇怪的擺件,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至此,羅盤七更加看不懂林雲起了。

咕咕!

刺耳的叫聲讓兩人同時回過身。

林雲起:“好像是布谷鳥鐘。”

羅盤七看了眼時間:“現在不是半點和整點,機械鐘表不會報時。”

書房裏,白辭正在擺弄一個大約七十公分大小的挂鐘。

千萬別是生死簿!

羅盤七深吸一口氣,走到離白辭半米遠的地方停下,也在打量着鐘表。

這是一個外形為森林小屋的咕咕鐘,屬于很傳統的布谷鳥鐘,羅盤七首先關注裏面的那只老式小鳥,從尖嘴到尾巴,沒瞧出什麽特別。

白辭打開木頭雕刻的兩扇小窗戶,輕輕晃動搖了下。

‘啪’地一下。

小袋子滑落摔在地上,還往上彈了一下。

袋子裏充斥着不明液體,一團紅色的東西模糊地困在中間位置。

羅盤七蹲下身細看了幾秒:“好像是手指。”

說着招呼了一下,讓林雲起靠近把手電筒的光芒聚焦。

細細辨認一番後,羅盤七點頭:“是大拇指,邊緣處有殘缺的刺青。”看着花紋走向,他判斷:“原主人手上應該紋着什麽動物”

林雲起突然想到一件事:“鄭良天……就是鄭良使的哥哥,一根手指是缺的,手背上有饕餮刺青。”

他印象很深,人會下意識的遮醜,但鄭良天不是。偶爾林雲起掃樓時碰見對方,鄭良天會故意靠邊,搭着扶手下樓,絲毫不遮掩自己的殘缺。

他甚至覺得對方是在刻意展示。

聞言羅盤七不是很驚訝,聶言早就讓人調查過和柳凡接觸的人資料,鄭良天就是其中之一。

羅盤七譏笑:“這對天使兄弟,一定隐藏着什麽貓膩。”

正經人誰會去追求白辭?

也不嫌棄袋裏不知泡了多久的手指,羅盤七夾住邊緣拎起來說:“鄭良天已經死了,從鄭良使的表現看,他和柳凡不大熟。”

林雲起反駁了部分觀點:“鄭良使認識柳凡,并且很長一段時間,鄭良使處于主導地位。”

“怎麽說?”

“那天在自助餐廳吃飯,其他人都到的很早,我提前五分鐘還被食客指責。他們明顯對于柳老板很尊重,甚至推崇。”

羅盤七回憶那天的情景:“而鄭良使姍姍來遲。”

“你們不止一次同吃了飯。”白辭望着二人,聲音突然插入。

羅盤七打了個噴嚏,脖子上的汗毛立了起來。

“鄭良使今天随意在柳老板家裏走動,說話頤指氣使的,瞧不出絲毫客氣。”

對老饕來說,能給他們做出美味的廚師很珍貴,鄭良使雖然願意花錢買柳凡的餐券,但對柳凡的态度有流于表面的輕蔑。

“合理推測柳老板有段時間可能在為鄭良使工作,而鄭良使延續了做雇主時的态度,認為花錢就能讓對方做牛做馬。”

羅盤七自認行為分析做的不錯,經林雲起一說,忽然覺得這方面還有待加強。

拍了幾張照片,羅盤七保管袋子,将咕咕鐘物歸原位。

天使兄弟和柳凡之間的貓膩是次要的,他更關注生死簿的下落。聶言剛剛發來消息,總部的負責人對這次事件表示了高度關注,自己更不能有絲毫疏忽。

四周架子上擺滿了各種書籍,以美食料理為主。

羅盤七每一本都很細致地翻閱。

“你也在找病歷?”林雲起:“看來你還是很關心柳老板的。”

分不清林雲起是真傻還是裝傻,羅盤七餘光捕捉到對方偶爾蹙起眉頭,嘟囔着柳凡沒有帶社保卡,會不會影響報銷等雜事,下意識也眉頭緊皺。

若說僞裝倒也不必武裝到每一個細節,每一次肢體動作。

唯一能解釋的,便是林雲起有着一套獨特的世界觀和處事原則。

一心二用,他手上的工作不停,用時十分鐘翻完了半個書架的書。

羅盤七想看看白辭的進度,一扭頭,白辭不知何時拉了張椅子坐下,對着鑰匙鏈上的骸骨狗自言自語:“他們一起去吃了飯。”

“……”

好不容易為林雲起的兩幅面孔找了借口自圓其說,白辭又開始令人迷惑。

羅盤七吸了口氣,不明白這些人心裏都在想什麽,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白辭低低笑了一聲:“找到了。”

羅盤七一個激靈,找到什麽了?

四目相對,手機手電筒的亮度有限,但羅盤七能清楚看到白辭的雙目,乃至瞳孔深處的色澤。

他咽了下口水。

白辭:“你看着很緊張。”

羅盤七面相上很沉穩,一顆心卻是已經吊在嗓子眼。倘若白辭真的發現生死簿,他絕對搶不過,最多拼上性命拖時間,讓聶言趕過來。

另一道光芒打在臉上,林雲起聽到白辭的話,狐疑問羅盤七:“怕黑?”

領口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緊緊貼着皮膚。

羅盤七:“有點。”

他調整好呼吸:“都聚在一個房間也發現不了什麽,還有閣樓沒找,不如分頭行動?”

考慮到羅盤七怕黑,林雲起主動請纓:“我去閣樓看看。”

乍現一只血糊糊的手指,落實了柳老板不是正經人,現在已經不僅僅是找病歷,探索這個可能存在的犯罪巢穴也很重要。

輕易支走了林雲起,羅盤七有種不真實感,但他現在面對的是白辭,精力始終高度集中。

從腳步聲确定林雲起已經走遠,羅盤七開門見山:“你已經掌握了生死簿的下落。”

白辭:“或許吧。”

羅盤七狠狠閉了閉眼,組長怎麽還不來?

短信發出去也有段時間了,應該到了才是。

“其實你不用這麽緊張,”四舍五入,和林雲起共進晚餐的經歷讓白辭今天罕見地顯露出好脾性,“一筆可讓活人死,一筆可讓死人生,這才是生死簿的逆天之處。一只蝼蟻真得到了,又怎會再費大力氣去吞噬林雲起的靈魂?”

雙方立場并不完全相同,羅盤七保持适當的存疑。

“異物不可能以肉身狀态存活,”他反問,“除了生死簿,還有什麽有這種能力?”

白辭:“子薄。”

一個幹脆的答案讓羅盤七更加防備。

“生死簿分母簿和子簿,算不上什麽大秘密。”

聶言吩咐尋找生死簿的下落時,原話确實是尋找生死簿母簿的下落,當時羅盤七也沒多想。

母與子。

從叫法上都能判斷哪一個更厲害。

“聶言也知道這大概率不是母簿,不過是抱着幾分僥幸心理。”

羅盤七不這麽認為,哪怕是子簿,組長肯定也十分在乎,否則不會接連作出指示。

子簿能讓異物擁有肉身,像是正常人一樣生活在陽光下。

單憑這點也不容小觑。

他死死盯着那雙看不透的眼睛:“要什麽條件,你才願意說出子簿下落?”

白辭:“特殊小組有我感興趣的東西,但你代表不了高層的想法。”

羅盤七:“一樁買賣,不去談怎麽知道能不能成功。”

白辭搖了搖頭:“成不了。”

他如此篤定,羅盤七知道多說無用。

為了完成任務,接下來無論白辭去哪裏,他都得跟着。希望對方看在特殊小組的面子上,打就行了,別把自己打死。

咕咕鐘走動起來的聲音很大,滴答滴答的鐘擺晃動下,數分鐘的時光悄然流逝。

白辭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明明窗戶被木條封死,他的目光卻像是能穿透木條,欣賞外面的黃昏。

長時間沒有眨眼,羅盤七眼睛有些幹澀,不知過去多久,白辭的嘴角微微勾起,羅盤七心中警鈴大作,整個人仿佛化身叢林間一只蓄勢待發的野獸。

白辭站起身,襯衫掃過椅面發出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像是針一樣刺痛着羅盤七的耳膜。

他沒有多餘的動作,僅僅是轉身,望着門的方向。

一陣腳步聲傳來。

林雲起的聲音先人一步飄過來,抱怨着閣樓裏的陰濕。

他的出現一定程度上緩和了氣氛,羅盤七的目的是拖延時間,主動問:“有沒有發現?”

“我懷疑我菌菇中毒了。”

跳脫的話題讓羅盤七額頭青筋一跳。

林雲起:“我找到一本小冊子,第一次翻開好像湧現出無數人名,還有密密麻麻的生平介紹,再一看又什麽都沒有。”

羅盤七顧不得緊盯着白辭,猛地偏過臉:“你說你找到了什麽?”

林雲起重複一遍。

“冊子呢?”

他大步走上前。

林雲起只是定定望着他,白辭冷不丁道:“該走了,總留在別人屋子不禮貌。”

羅盤七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清楚對方不可能讓自己輕易拿到生死簿。

林雲起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我把東西放回去。”

白辭:“一本空白的冊子,屋主不會在意,你帶着走吧。”

羅盤七聽出白辭話裏的深意,林雲起無意間暫時充當了中間人的角色,東西由其保管,只要自己不輕舉妄動,白辭也不會搶奪。

下樓時,羅盤七問林雲起:“你剛看着根本沒放回去的意思。”

“閣樓又窄又矮,蜘蛛絲都快墜在臉上,我不想再體驗一遍。”

婉拒了林雲起要用小皮卡拉自己回去的好意,羅盤七獨自等着特殊小組的人到。

先前黑暗無限拉長了他對時間的感知,此刻距離柳凡被帶去醫院才過去了不到二十分鐘。

趕上最後一點黃昏的餘晖,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停在路邊,車上下來的男子衣袂被風吹得揚起。

步入初夏,聶言穿了一件很薄的風衣,最近天氣大幅度回暖,這套穿搭明顯不太符合。

見到自家組長,羅盤七的心定了下來:“頭兒,你怎麽才來?”

他剛剛連殉職後的補貼都快想好了。

聶言:“西山那邊出了點事情,我下午帶了幾個隊員去處理。”

從西山到這裏,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羅盤七猜測出的事情不小,否則聶言一個人就可以去。而天海市的特殊小組,能和白辭稍微硬碰硬一下的只有聶言,叫其他隊員來支援用處不大。

聶言:“白辭拿到了生死簿?”

羅盤七搖頭。

“東西沒找到?”

羅盤七嘴角抽着說:“為什麽不能是被我得到了?”

聶言的神情代表着他根本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羅盤七攤手:“好吧,我是沒拿到。”

聶言并不意外,但下一句話卻是讓他的神情中出現了明顯的一絲錯愕。

“東西在林雲起手上。”

聶言眯着眼盯着羅盤七,分辨他話中的真假:“林雲起只是一個普通人。”

“當時我和白辭處于我單方面對峙的狀态。

林雲起獨自行動,據他所說,這東西第一次翻開湧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之後又成了無字天書。”

聶言信了八九分,這描述的确是生死簿。

他觀察着面前的別墅:“別墅面積不小,這麽短的時間內,林雲起選擇到閣樓,而還真找到了東西,在他身上,必然還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隐情……”

羅盤七咳嗽一聲:“也不一定。”

聶言:“永遠不要相信世界上有巧合,他執着去閣樓探索,肯定另有原因。”

“我讓他去的。”

“……”

羅盤七摸摸鼻子,語氣透露出幾分心虛:“和白辭對峙時,我想要支開他,就随便找了個借口讓人去閣樓,巧了麽這不是……生死簿還真就在閣樓……”

作者有話要說:

林雲起:害,好擔心柳老板的身體,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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