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夢境很混亂。

他醒來後常常不記得做了什麽夢，只覺得失落。

他似乎在不斷地看着從前的自己，而從前的自己也看着現在的陳沫。

那邊的是33歲時候的自己。

那時候的自己有着一張現在看去很陌生的臉。

落魄、潦倒、空洞的臉。

血從他的手腕上一點點滑落下來，在腳下積下一灘血跡，然後那個陳沫緩緩閉上了眼。

——露出了安心的神色。

他長時間懷念起那時候的愉悅感覺。

陳沫無意輕賤生命。

他知道生命的可貴，他也會同情無子的老人和失去雙親的孤兒，也會為人間的慘事而難過悲傷。

——但是要多少年才能拜托那種噩夢呢？

他不停地問。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那樣日午安日，夜無寧夜的生活實在太痛苦了。

他無意輕賤生命，只是一想到面前的是這樣痛苦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生，他除了絕望之外什麽都無法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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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沫！”

突如其來的聲音将陳沫喚醒了過來。

吳秦秦臉色蒼白地站在身前。

陳沫奇怪她為何會露出那樣的神色。

“怎麽了？”

吳秦秦沖了上來，握住他手腕，到處翻找着什麽。

“什麽怎麽了？你削到自己的手知道嗎？！”

陳沫反應過來，看着手指上溢出的紅色液體，輕輕“啊”了一聲。

“真是的！你到底在發什麽呆。”

“對不起。”陳沫道，“這幾天有點失眠，可能是太累了。”

吳秦秦找到了創可貼幫他貼上，深深看了他一眼後轉回去切菜。

難得的周末，吳秦秦到陳沫公寓裏來玩，兩個人不打算再出去吃，所以現在正在做着午餐。

陳沫回神，繼續削手上的土豆。

吳秦秦切菜的手卻緩緩停下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她突然說道，往陳沫那看去。

陳沫停下了手，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就算是訂婚也是我一廂情願的，你明明不喜歡我。”吳秦秦說，放下了菜刀，“所以我在考慮解除婚約的事情。”

——解除婚約？

陳沫愕然了。

吳秦秦看着眼前面帶的人。

她原本自滿的戀人，最近越來越魂不守舍。

她懂得其中的理由。

自己當時毫不掩飾地追求他。

他也毫不掩飾地拒絕自己，告訴自己有個無法釋懷的人。

可吳秦秦總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所以只要他不反抗，就做了他的朋友、戀人，然後是未婚妻。

她也知道陳沫在努力。

陳沫竭盡全力地避開和陸景明有關的一切，竭力地溫柔地對待她，想要喜歡她，想要回應她的心意。

但是吳秦秦卻不知道自己能等他到什麽時候。

他們交往已經有四年，吳秦秦所知道的陳沫卻是越來越頻繁地在她的面前走神。

吳秦秦年輕、漂亮、有才華，所以心高氣傲。

她能忍着和陳沫一直交往，因為她喜歡，她也相信自己會迎來美好的結局。

只是那樣的信心已經在陳沫一次次的出神的時候消磨幹淨了。

吳秦秦看着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人道。

“你也考慮下吧。”

“我、”陳沫道，“秦秦…，我并、我并不希望那樣。”

“我知道。”吳秦秦說道，“你認真地和我交往，認真地想要喜歡上我，我知道。但是我也知道你做不到。”

她背過身去。

陳沫看着她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走上前去把她抱入懷中，告訴她自己能夠做到，自己會喜歡她。

——然而他連自己都騙不了。

吳秦秦的聲音繼續傳來。

“你就算和我在一起也總是出神……我、我受不了，對不起。”

明明不是你的錯。

陳沫在心裏吶喊着，愧疚地無可複加，然而卻完全無法動彈。

被那樣的背影壓迫在原地。

一個聲音在心裏說。

不對的是我。

卑鄙的那個人是我。

給了你承諾卻無法做到。

另一個聲音委屈地反駁。

這不是我的錯。

我已經盡力了卻還是無法做到，所以不是我的錯。

“今天算了吧。”吳秦秦說道，拿下圍裙，依舊背對着他，“婚約的事情…、再說吧。”

陳沫依舊靠在廚房的邊上，手指上貼着一個創可貼。

廚房外傳來開門又關門的聲音。

然後放在一邊的手機響起了短信鈴。

他回神，走過去看了一眼。

陸景明的短信。

“16號我生日聚會，你過來嗎？”

**

陸景明發完了短信放下手機。

助理剛好回來，在他面前的桌上放下瓶礦泉水。

“和女朋友發短信嗎？”

“嗯？”

“那個、網上現在傳的很厲害的圈外女友，不是嗎？”

陸景明笑了，“雖然網上傳的照片是真的，但是那個女的不過是以前的同校而已，當時也只是一起出去吃飯，并不是在交往。剛剛的短信是給其他人的，男的。”

“唉~”助理笑道，“還以為有什麽可以八卦的。”

“哦、你拿我當消遣？”陸景明眯眼笑了起來，然後指了指桌上的礦泉水，“你知道我不是很喜歡這個牌子的水吧？”

“可是、”助理一窒，“樓下的自動販賣機只有這個……了。”

陸景明依舊笑眯眯地看着他。

“下樓往右穿過三條街，有便利店。”

助理凳子還沒坐熱，認命地再度站了起來。

“還有、”他繼續吩咐，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挂鐘，“你五分鐘內不能來回的話，我們要趕不上下面的拍攝了。”

助理飛一般的沖了出門。

陸景明看着助理沖出門的身影搖了搖頭，斂了笑意。

之前是和越長卿單獨出去吃過晚飯，只是為了好好聊聊以前的事情罷了。只是沒想到被偷拍到了。

那種捕風捉影的緋聞不管的話也很快就會過去，所以他并不在意。

比起緋聞，更讓他在意的反倒是陳沫。

陸景明也多少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意。

不過總覺得喜歡上同性真的是天方夜譚。

并不是他自戀，但是說實話，他陸景明走到現在這個地位，要什麽樣子的對象沒有？

是個男人也就算了，這個圈子裏喜歡同性的也不在少數，偏偏是個讨厭自己的家夥，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他想着可能真的是自己太久沒談過戀愛了。所以随便有點在意一個人就感覺有些心動了。

畢竟為了避免這些不必要的緋聞，也覺得女孩子很麻煩，所以從21歲之後到現在快要六年，他都沒有真的和誰交往過，為了代言費或者是炒作而逢場作戲那就是另一說了。

不自覺地嘆了口氣，他想到那條緋聞。

之前和越長卿交往過，是個溫柔的女孩子，不過分安靜也不過分活潑，也是相處起來很輕松的類型。重逢之後也見過幾次面，想聊甚歡。

——只要找個人談個戀愛就能拜托對陳沫的那種奇怪的感覺了吧。

這麽想着，他拿起了手機。

“長卿、我們交往吧？”

那邊很快回複。

“唉~發個短信就想和我交往嗎？”

然後又是一條，“最近那些傳聞的話我不介意的哦，因為照片沒有拍到臉，家人那邊我也好好解釋過了。”

陸景明想了想回複。

“不是那個原因。不想和我交往嗎？那晚上能有幸請你吃飯嗎？”

“好的。那就晚餐的時候說吧。如果好吃的話我會考慮的哦。”

陸景明放下手機。

——這樣就好了。

自己不可能會喜歡上男人，不可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所以、

這樣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