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離去之後

和穆冬晨在站臺告別，沈端瑞望着他離去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後才收回目光，轉身往公司走去。

自那晚穆冬晨問出那句話後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在此期間兩人決口不提這個話題，仿佛它從未發生過一樣。

“端端，你說喜歡我，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穆冬晨說出這句話後還未等沈端瑞從驚訝中緩過神來組織好言語，他就立刻站起來，說有點累了想早點休息，然後轉身走到客房關上了門，徒留沈端瑞一人坐在沙發上，速度快得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夜裏沈端瑞為了這句話輾轉反側夜不成寐，可第二天穆冬晨就跟平常一樣，沒有一丁點有問過這個問題的跡象。沈端瑞想，可能真的是自己聽錯了吧。

雖然這樣對自己解釋，但這大半個月沈端瑞心裏隐隐的還是覺得并不是這樣的。

轉眼穆冬晨已經實習了兩個多月，距離學校規定的實習期還有小半個月就結束了。沈端瑞問穆冬晨以後有什麽打算，穆冬晨想了想，回答道：“我覺得我實習的這個公司還不錯，對方也有意向簽我，如果沒有更好的選擇，我想我會留在這個公司。不過不知道小淺願不願意跟我過來，如果她不願意或者想去其他的城市，我也可以跟着過去。”

為一個人，擇一座城。

穆冬晨，你真的很喜歡她啊。

沈端瑞想，如果穆冬晨願意，他也會跟着他，無論是哪座城，哪怕是，天涯海角。

穆冬晨在學校開學前夕回去了。而那天，沈端瑞在上班。

原本沈端瑞是想請假送他的，但奈何穆冬晨說不用，千般推辭，沈端瑞只好作罷。一想到要有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可能是再也見不到面，沈端瑞就覺得靜不下來，工作也幹不下去。

到最後，沈端瑞還是請了假，瞞着穆冬晨悄悄的跟到了車站，看着他上了車，才從人滿為患的車站離開。

穆冬晨離開的一剎那，沈端瑞陡然生出一種這一生都無法再見到穆冬晨的感覺，慌亂如潮水般把他淹沒覆蓋，讓他無法呼吸，仿佛會這樣死掉一般。他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不停的喘着氣。周圍的路人看了他幾眼，那些憐憫同情和擔憂被忙碌的生活壓到了腦後，腳步稍有停頓後轉瞬便恢複原速朝着天南海北走去，再無半點蹤影。

過了好一會兒沈端瑞才覺得好過一點，他想自己真是弱爆了，竟然會被這種念頭給折磨得瀕臨死亡。

“原本他就不屬于我，就算能夠見面也不能夠改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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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穆冬晨從來就沒有屬于過他，哪怕是一秒。那個叫做小淺的穆冬晨的女友可以任意擁有和揮霍的一秒，卻是他即便是傾盡一生也無法得到的。

所以，見不了面，或許真的算不了什麽。

反正，什麽也改變不了。

穆冬晨走後，沈端瑞回到了學校宿舍。空蕩蕩的寝室只有他一個人，趙澄三人還在其他地方實習沒有回來。把水電辦好、衛生簡單打掃了一下後，沈端瑞躺在床上休息。

兩個人一起住了三個月，忽然間少了一個人，雖然是恢複到了穆冬晨來之前的狀态，但無論如何都覺得空寂得吓人，一個人怎麽都待不下去。廚房、浴室、客廳、陽臺，每個地方都有穆冬晨的身影，每看到一個地方都會想起穆冬晨。而只有他一個人的家，即使把電視、音響的聲音放到最大，也無法抹消穆冬晨不在的寂寞與安靜，索性回到宿舍，至少這裏沒有穆冬晨的氣息，不會讓他無休止地回想他們在一起生活的點滴。何況，這裏離上班的地方更近。

國慶假期後的某天，沈端瑞接到了慕木的電話，難得一見的，電話那頭的人約他出去喝酒。沈端瑞按照慕木說的地址到達地點的時候，對方已經喝了快一打的酒了。

在他身旁坐下，沈端瑞招呼老板拿酒，什麽也沒問，跟着慕木一起喝。

慕木這人，一般想說的不用多嘴他自己就說出來了，不想說的話，再怎麽問也敲不開他的嘴。既然他找他來喝酒，沈端瑞陪就是了。剩下的，就交給對方了。

過了許久，在對方又喝了五六瓶就以後，慕木終于開口說話了。

“端端，李茗決定要出國了，而我，在國內讀研。”

又喝了一口酒，慕木拿着酒瓶把玩着，“其實早就有這種覺悟的，只是臨了還是免不了傷春悲秋一番。”他勾了勾嘴角，“以前李茗就說過她可能會出國，不過同時也在做國內讀研的準備，如果能保研的話，說不定就不會去了，我倆還說争取到同一所學校。不過到頭來，我倆都保上了研，最後她卻放棄了，決定出國。”

慕木把酒瓶放下，靠在椅背上，擡頭望着不遠處的大門，“一直以來我都知道她在讀研出國之間搖擺不定，我也沒想幹涉她的決定，畢竟那是她的人生，我所能做的就是不管她做什麽決定都支持她。我們約好了要在一起的。她出國也不過就只有一年，一年，并不是很長的時間，不是嗎？我相信着她，也相信着自己，我們說好了要等着對方就一定會做到。”他頓了頓，然後輕輕地嘆了口氣，“不過，理智雖如此告訴自己，但情感上卻還是免不了不舍和擔憂。”

沈端瑞抿着嘴沉默地聽着。慕木和李茗這一對是他從高中起看到現在的，兩人有多甜蜜恩愛不用別人說單看兩人的氣場就能看得出來。兩人早已商量好的決定，別人多說也無益。作為當事人，慕木需要的，不過是別人的傾聽。對于慕木而言，能拉着他喝酒已經是最大的情感表達了，平時的慕木哪有這番頹喪挫敗模樣。

輕笑了一聲，慕木自嘲地說道：“我才知道，原來我是這麽的沒有自信。”說完，狠狠地喝了一口酒。

沈端瑞握着酒瓶的食指輕輕敲了敲瓶身，似感嘆似羨慕的說道：“你們倆，總是可以的。”

有什麽不可以呢？兩人都對愛情忠貞不渝，兩人都相信着對方，兩人都肯為了彼此的未來共同努力，那麽再長的時間再遠的距離都不會是問題。

不可以的，從來都是意志不堅的和永遠沒有希望的。

如果穆冬晨選擇她的那座城池，那麽即使自己再願意把自己的城池跟随他搬遷甚至是拱手相讓，結果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永遠都只能是零的可能性。

而這種結果，從穆冬晨離開的那一天起，每過一天，在沈端瑞的心裏可能性就越發的大，最後基本上快化為實質。

慕木說他沒有自信，沈端瑞想，自己才是真正的沒有自信，從愛上穆冬晨那天起，自己所有的信心都消失地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慕木并不是一個情感外洩的人，能和沈端瑞說那麽多，表現出他的脆弱實屬不易。所以待他把埋在心中的那口氣抒發出來，整個人輕松了不少後，他又恢複成了往常那個沉穩可靠的慕木。沈端瑞看他喝酒的頻率和皺眉的次數就知道，這人已經沒事了。

恢複正常的人在輕啄了一口酒之後，轉而關心起了傾聽人。

“你是怎麽打算的呢，端端？”他問。

“如果有機會的話，說不定我會在實習的地方幹下去。如果不行，就轉投其他公司。我們這個專業總的來說找工作的話一般還是不成問題的。”沈端瑞沒太擔心工作的問題，他相信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何況市場上對他們專業的人才需求量本來就比較大，找個工作還是沒有問題的。

“我說的是……”慕木想說什麽，但話到一半又沒繼續說，轉而問起了別的：“冬晨是打算在Ｎ市發展了嗎？”

“不知道，可能吧。不過他也說過他之前實習的公司對他還是比較滿意，給他遞出了橄榄枝，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去。”畢竟，他可是說過願意去女友想去的城市的。

“他要是回本市，倒是可以經常見見面，也不至于太生疏。”慕木點點頭，“要是在Ｎ市的話，咱們幾個可就只能逢年過節才能聚一聚了。”像是想起了什麽，慕木敲了敲桌面，“不過畢業以後我和李茗估計和你們也見不了什麽面，她在國外，我在Ｚ市。不知道夏眠是怎麽打算的，如果她也去其他地方的話，咱們幾個可真就是聚少離多了，能常見面的只有你倆了。”

“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選擇啊……”沈端瑞應道。

在人生的路口，一同前行的夥伴們各奔東西，朝着不同的方向繼續前行，這本就是人生常态。即使再懷念再不舍，也只能埋着頭繼續前進，畢竟不能停留在原地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除了前進，別無他法。

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但沈端瑞希望把現在和通向他們五個人各自的路的岔路口之間的距離延長一點，再延長一點，能讓他們五個人、能讓他和穆冬晨能有更長的時間相處。

這就是他目前最大的願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