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們不是虐戀
斯蒂夫一行人抵達拉斯維加斯近郊的時候,正是日落時分。
即将沉沒在地平線上的落日渲染出了一大片瑰麗的晚霞。
黃澄澄的落日餘晖散落在縱橫交錯的戈壁灘上,放眼望去,整個戈壁就像是給鍍上了一層金箔。
周圍有大片大片沙漠、棕紅色的土壤,綠意淺淺,更多的是幾近幹涸的大地、脆弱的岩層,不遠處能看見山坡此起彼伏,而方才在低空中看見的水壩距離這裏已經有了相當的一段距離。
周圍的天色已經開始昏暗,斯蒂夫只帶和小熊在外面晃了一圈。
這個位置顯然是寶寶精心選定的,四處荒無人煙,以光禿禿的山坡作為掩護,不容易被發現。
這天晚上他們還是在飛機上過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們一行人開着一輛路虎,裝作自駕游旅客進城了。
清早的拉斯維加斯并沒有多熱鬧,到處都是五光十色的建築,沒有了光怪陸離的燈光,但色彩缤紛的建築奇異地融合在一塊,顯示這座城市的包容與歡娛。
拉斯維加斯的酒店大多都是下層是賭場,上面則是酒店,最大的特色就是老虎機遍地,一條馬路上,賭場酒店目不暇接。
同樣作為九十多歲的老人家,隊長和冬兵其實都是第一次來到這兒,雖然志不在此,但一直經過這樣的牌桌與賭桌,要說沒有幾分躍躍欲試,還是不太可能的。
巴基則對于老虎機這種随便拉一拉手杆、拼運氣多于概率的玩意兒不太感冒,倒是對賭桌上新出了很多沒見過博彩表示了興趣,可惜他有點高估自己的身體狀況,一大早起來折騰到現在,他雖然恢複得不錯,精神上已經很是疲憊。
三人登記好就上了房間,巴基一上房就自覺躺在了軟乎乎的大床上,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
“你怎麽樣?”
見人醒過來,斯蒂夫走到巴基的面前。
“還可以,沒有太大的影響。”他的手腳已經恢複了不少,行動沒有問題。
斯蒂夫早就給男人準備了一些食物,巴基這時候自然是餓得饑腸辘辘,不過這人一邊吃着東西還一邊想起了樓下的賭場,“對了,你剛才有下去玩會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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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夫搖搖頭:“沒有,我……不太會玩。”
巴基挑了挑眉:“看看就會了。”
斯蒂夫真不好意思說自己連老虎機都不會。
“那個叫卡特的女孩呢?”巴基這才想起不見了寶寶的蹤影。“不會被拐跑了吧?”
“她在另外的房間。”隊長拿着紙巾遞給巴基,讓他擦擦嘴角的醬汁。
巴基正吃得不亦樂乎,裝作沒看見斯蒂夫的動作,斯蒂夫順手給他擦了擦。
“她這麽小,可以自己一個房間嗎?”巴基懷疑道。
其實斯蒂夫也懷疑這個問題,不過最近寶寶的生活突飛猛進,感覺還可以。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因為晚上他們要去吃自助餐,所以巴基沒吃多少。
“所以我們究竟是來這兒做什麽的?”總不會是吃喝玩樂?
斯蒂夫不确定地說道:“打怪獸?”
有人在敲門,但聲音是從房間裏的門傳出來的。
“斯蒂夫叔叔,我在這邊,快給我開門。”寶寶在門後呼叫兩位。
寶寶的房間挨着斯蒂夫與巴基的房間,事實上兩個客房中間有兩道門,只要兩邊打開自己的鎖,就能随意進入對方的的房間。
斯蒂夫趕緊去給女孩開了門,寶寶一進門就抱上斯蒂夫的大腿。
“斯蒂夫叔叔我的房間好大,你晚上能不能先陪我睡着,然後才回來睡?”
斯蒂夫:“……”
房間明明是女孩自己選的。
剛才她還很滿意自己的房間,也完全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樣子。
為什麽只是隔了兩個小時,畫風會轉變得這麽快,哪裏不對?!
“你看起來好像不害怕吧?”巴基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寶寶。
寶寶煞有介事地睜大眼睛,壓低了聲音:“據說這個酒店鬧鬼。”
斯蒂夫、巴基:“……”
“我們來這裏,究竟是做什麽的?”巴基瞅着斯蒂夫。
斯蒂夫攤手,“習慣就好,她在學習怎麽成為一個成功的熊孩子。”
巴基:“……”
寶寶嘿嘿地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這幾天我們可以休息多一陣。”
斯蒂夫:“?”
寶寶笑容洋溢:“只要我們不動,九頭蛇的人就發現不了我們。”
巴基還不太了解寶寶的能耐,這會兒聽見她這麽說,莫名感覺違和。
“九頭蛇的人?”
“有很多人哦。”寶寶重重地點頭。
巴基瞅了一眼斯蒂夫,發現他似乎在沉思。
巴基又看了看寶寶和她的大狗,突然意識到昨天半昏半醒聽到的對話真的不是他的錯覺,斯蒂夫的确是在和女孩在商量。
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天大腦受到震蕩,一用腦就超出了負荷,巴基的腦袋一抽一抽地疼。
突然,他的大腦有一陣排山倒海的記憶傾瀉而來。
斯蒂夫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巴基痛苦地揪着自己的頭發。
“你怎麽了——”
隊長讓寶寶和小熊都退後,自己往前了一步。
巴基像是喘不過氣兒來,呼吸粗而急促,渾身顫抖,青筋暴露。
他的眼睛瞪得極大,就像是在經歷着什麽恐怖的畫面一般。
極低的呓語,在那被咬出殷紅血滴的唇瓣中溢出。
斯蒂夫勉強能聽到幾個字眼,他一步上前将人桎梏在懷裏,以免這人控制不住自己,造成大面積的破壞。
巴基試着掙紮,但在大腦像是被千根細針紮刺的情況下,他根本用不上力氣,只能被動着被這些血腥的畫面碾壓過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戰鬥場面一晃而過,卻定格在了唯一的兩句話上——
“巴基?”
“誰他媽是巴基?”
……
“放松……”耳畔傳來模糊的聲響。
那人的聲音,如同最暖和的泉水,滋潤了冬日裏泛着冰冷的身體。
“不要怕,我在你的身邊,我會一直陪着你……”溫柔的低語一再重複着,讓人有一種想流淚的沖動。
身體裏的疼痛尖銳而具有侵略性,他緊緊地抓住了那人,就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匕首或者子彈毫不留情地插進了鮮活的肉體裏,刀刀致命,子彈例無虛發。那些腥紅的記憶依舊歷歷在目,大腦裏血花迸濺的畫面不斷閃回……
他躺在一間手術室裏,周圍都是冰冷的儀器以及醫生……
他的手上強制性被裝上了機械手臂……
有人在雪地裏找到斷了手的他,冰雪覆蓋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條細長蜿蜒的血痕。
……
“巴克,很多人會死,我不能讓它發生……”
“巴基,我是斯蒂夫,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斯蒂夫把人按在床上,他必須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把巴基制住,“巴基?巴克?”
“斯蒂夫叔叔,需要給他一針鎮靜劑嗎?”寶寶帶着小熊已經退到了兩個房間中間門的位置,來之前她把鎮靜劑等藥品放在了自己的房間了。
斯蒂夫已經無暇回答。
“巴克,想想我,想想我們的童年,不要想那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知是斯蒂夫的聲音有着某種安撫性,還是巴基本身在調節自控,男人的動作幅度變小,掙紮也不如之前那麽強硬。
巴基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眼睛裏開始有了幾分焦距。
眼前是一雙染着濃重擔憂的藍色眼睛,漂亮清澈得不可思議。
被這樣的眸子注視着,就像是被一泓清水包圍着。
巴基緊緊地抓住了捧着他臉頰的手,寬厚溫熱卻冷汗,他看着那嘴巴一開一閡,勉強能分辨出這人是在說:“好點了嗎?”
當然好,不能更好了。
巴基怔怔地看着斯蒂夫,低聲應道:“嗯。”
斯蒂夫不放心地追問:“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巴基沒有說話,渾身發顫的樣子,就像是冬天因為沒有穿夠衣服,克制不住凍得渾身發抖。
晚上的自助餐,自然是沒吃成。
過後無論斯蒂夫說什麽,巴基一概沒有回應,最後甚至因為身體熬不住,又睡了過去。
斯蒂夫一直注意着巴基的狀況,所以半夜他醒過來的,睡得很淺的隊長被某種細微的動靜給弄醒,順手就開了壁燈。
對方可能并沒有料到燈會忽然被打開,身形頓了頓。
斯蒂夫眯着眼睛适應着暖黃色的光線,啞着嗓子道:“你去哪兒?”
“……廁所。”說着就真的拐進了洗手間。
斯蒂夫索性将床頭上能開的燈都開了。
他靠在床頭上等啊等,就差沒懷疑對方掉進了茅坑裏。最後某人按捺不住從床上跳了下來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準備敲門的時候,洗手間的門從裏面打開。
斯蒂夫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巴基往外走的腳,又撤了回去。
兩人就這麽僵持在門口。
四目相對,卻不過一秒鐘,巴基的眼睛就率先移開。
但首先敗下陣來的,卻是斯蒂夫。
隊長嘆了口氣:“你又要偷偷離開了嗎?”
冬兵一愣。
“……就像在拳館的那天晚上,又或者是在斯塔克小島的那天一樣?”
男人的背後一僵。
“你是不是想起了所有的事情?”隊長說。
“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巴基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都散去。
那面無表情的樣子,像極了重遇時候斯蒂夫發現他的樣子——渾身都是冰冷的盔甲,無形地築起了一道無比冷漠的防線。
斯蒂夫想告訴他,根本沒有必要。
“你喜歡我嗎?”
巴基:“……”
斯蒂夫也沒有自己脫口而出就是這一句。
他看着巴基的眼睛,“我對你說過的話,都是認真的。”
“為什麽不說話?”
巴基冷着臉,他想要繞過斯蒂夫出去,但這人直接卡在了中間的位置上了。
他一動,斯蒂夫一把把他脫出,按在房門的門板上。
兩人湊得很近,“半天前,你失去了部分記憶的時候,那才是你心裏的真實想法,對嗎?巴克,我從來沒有想過你還活着,自從發現你還活着以後,我就一直想要找你,如果你真的喜歡我,為什麽要躲躲藏藏呢?”
“……你什麽都不知道。”巴基半天蹦出了一句。
“如果我知道了呢?我知道你被九頭蛇的人救下,我知道這幾十年來你被訓練成一個頂級刺客,我知道你一直被洗去記憶以及不斷地被冰凍,可是……”
“你根本不知道……”巴基打斷了斯蒂夫的話。
他的聲音很低,語氣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絕望。
“我到底殺了多少的人。”
“那都不是你自願的。”
這一刻,斯蒂夫只剩下心疼。
這人曾經有多麽的光明磊落,曾經有那麽堅定的信仰,最終卻發現自己曾經做過這麽多違背信仰,冷血殘酷的事情。
或許對這人來說,活着,倒不如死去。
“活着,一切就都有可能。”無論是将功贖罪,還是眺望未來。
聽到了這些話,巴基的反應卻不如斯蒂夫所想那般。
“哧——”
斯蒂夫擡起頭,詫異地望着發出不屑冷笑,表情卻異常難看的巴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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