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太微弟子

在這恒澤天內,衆人身份都是敏感,掩蓋出身乃是不成文的規矩,像是樊師弟,盡管和阮慈十分投契,但也未曾問過她的師承。這青衣修士所言無疑太過唐突,但他卻不慌不忙,而是為自己解釋道,“視厚利如糞土,燭照遠見,獨立于道争之外,非是我小看了天下英雄,這般眼界,若不是在師門中便耳濡目染,豈是并非我們這些築基弟子該有的。若我沒有猜錯,在座諸位,都是盛宗弟子吧。”

他向人群外一位秀眉飛挑的傲氣女修笑道,“這位師妹,上回鏖戰時,你便對陰陽道兵所持劍丸格外關注,不但心馳神往,而且手指彈動,似乎在意念之中與他們過招,今次卻依舊在此觀戰,不去城外,想來也是在長輩身邊侍奉時,聽過其偶然叮囑,不論如何,千萬不能主動涉入道争之中,是也不是?”

那女修一身黃衫,面容清麗、身材高挑,聞言只是輕哼一聲,不置可否,滿面倨傲絲毫不加收斂,藍衣修士微笑道,“若不是我知道青蓮劍宗這一次遣出的是一名男弟子,我便要猜測師妹是青蓮宗的高修了。”

他這麽一說,那女修身形一陣波動,仿若泡沫一般逐漸破碎,現出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男修來,瞥了藍衣修士一眼,冷冷道,“多事。”

藍衣修士笑道,“在下太微門小蘇,見過師弟。”

這還是阮慈第一次見到太微門的修士,太微門、青靈門、上清門并稱為中央洲陸擎天三柱,頗有些王不見王的味道,中央洲天舟穿渡,往南株洲收取弟子,青靈門和太微門都沒有參與,也不知是否和謝燕還最後斬落天下劍種性命有關,至少在第五蒼的記憶裏,青靈門是有意謀求劍種的。

太微門和上清門距離更是遙遠,在上清門中幾乎很少聽到太微門的消息,不過此時小蘇亮明身份,其餘數人還是十分捧場,少年劍修雖不情願,但也拱了拱手,冷冷道,“青蓮劍宗沈七,師兄師弟,別那麽急着叫,打過了再說。”

小蘇顯然不欲橫生枝節,笑道,“啊,那便我叫一聲師兄便是。”

他笑容可掬,一副成熟老練的樣子,擺明了讓沈七幾分脾氣,沈七卻不讓他這般下臺,冷然道,“我在本代弟子之中,只能排行第七,你若連我也打不過,叫我師兄,是不是說,太微門派來恒澤天的得意弟子,連我們青蓮劍宗的七師弟都打不過?”

阮慈不禁莞爾,沈七看她一眼,突地道,“你笑什麽?上回交手未盡,不妨就在此處再續。”

居然将上回伏擊三人的事情直接揭破,連絲毫抵賴都不曾有,李平彥眉頭皺起,阮慈笑道,“沈師兄,你這是見獵心喜,卻又不能出手,便在我們頭上出氣麽?我知道你們青蓮劍宗的弟子,以戰養戰,最喜歡在鬥戰中突破體悟,我和你又沒有交情,平白無故助你參悟做什麽?要讓你難受,不是正面打敗你,而是千方百計地避免和你交手。”

這話恰恰戳中痛處,沈七那冷冰冰的模樣有了些許裂縫,叫道,“你——上清弟子,竟如此膽怯?”

他果然知道阮慈身份,一語叫破,衆人都有驚容,樊師弟更是驚駭,阮慈心中暗想,“他該不會真是燕山弟子吧……這便是隐藏身份的好處了,此時出身叫破,不管他是誰,只怕之後也不會和我這樣親密了。”

她微微一笑,說道,“你排名第七,我卻連參與排名的資格都沒有,我對你膽怯些不是很應該麽?”

沈七還要再說,阮慈搶着說道,“沈師兄,你千萬莫忘了,你要我和你交手,激怒我是沒有用的,想想我說過的話,要我和你打,你便只能順着我的心意,多讨好我一些。”

兩人話中都是大有玄機,沈七四處挑釁,也并非因為天性愚頑,顯然自有目的,被阮慈這樣一說,他便也不再說話,只是饒有深意地望了阮慈一眼,便又抱着手臂走到欄杆前,望着城外戰陣,仿佛對樓中一切漠不關心。

“三大盛宗已到了兩個,青靈門可有師兄弟到此?”小蘇見兩人不再争執,便出面緩和氣氛,問詢了一圈,餘下衆人都沒有承認身份,他搖頭嘆道,“看來青靈門的師兄多數是在別的城門了。”

便又和衆人互相介紹,在場八人,小蘇、阮慈出身最高,小蘇性格大氣,隐隐為衆人主持,沈七游離于人群之外,餘下三人,分別來自歸一門、流明殿和無垢宗。李平彥自報家門,說是金波宗弟子,倒讓小蘇另眼相看,笑道,“李師弟,不是我仗勢狂言,你今日能夠到此,可見金波宗的氣運便應在你身上了,他日你的成就,未必會低過我們呢。”

也并不因他只是茂宗弟子,便瞧低他什麽。

此時場中只有樊師弟沒有自報家門,他眼珠轉了幾轉,對阮慈說道,“慈師兄,我也是盛宗弟子,但此時不便說明身份,若是說明白了,便不能跟随在你身邊,你可能見諒?”

阮慈道,“我是無妨,你在這裏出現,便是緣份,若不是蘇師兄出面,我根本不覺得問出身份來歷有什麽用處。”

她這番話顯然很合樊師弟心思,衆人卻是聽得眼神連閃,小蘇含笑對樊師弟道,“這麽說,師弟是燕山弟子了?聽聞寶雲渡有仙畫發賣,不知可否是師弟手筆?”

樊師弟并不承認,也不否認,只道,“師兄,我之所以留在此地,并不是喜歡被人試探,而是因為我明白你想說什麽,也和你想得一樣。進到恒澤天之前,誰都有些雄心壯志,要在恒澤天裏大幹一場,但眼下生出這樣玄奧的變化,我等也該審時度勢,及時打消那些不該有的念頭。在我看,眼下最緊要的事便是從這城裏逃出去,恒澤玉露取不取,由誰來取,已不是那樣重要了,你說是嗎?”

他這番話說得有道理,衆人都為之動容,小蘇也是神色一整,嘆道,“難怪進了永恒道城之後,那些仙畫便陸續失了靈性,看來樊師弟和我看法相似……我今日來,便是想問問大家,進城之後,可有想過從城中出去,回到八城門外的市集?”

歸一門女修沐師姐不免色變,“難道竟出不去?”

小蘇道,“城門将士倒也不攔阻我們,只是出去之後,便是城外戰場。而不是城門外的附郭市集……可若是以在下之見,比起這一點更可慮的是,來此已一個多月,除了小弟之外,竟似乎沒有道友想着回城外看一看。”

“幻陣?!”

衆人被他點醒,也是終于覺得不對,修士自然不是進城後就不回去的,有路引在身,可以不斷來往城門內外,但不知為何,這次進城之後,衆修士似乎誰也沒想起要往城外走一走。

“不是幻陣,”沈七終于開口參與進來,冷聲道,“是道祖之能……對道祖而言,身邊萬事萬物都會天然親近于他,道祖若不願我們離去,那我們潛移默化,便會被這思緒影響,若非有特別情況,否則很難興起一些對道祖所圖不利的念頭。”

他望着小蘇的神情已有一絲不同,幽幽道,“要麽,你有異寶護身,要麽便是你的心志格外堅定,若是後者,你值得和我一戰。”

小蘇笑道,“那七師兄可要用心了,我發覺慈師弟說得很對,也準備效法于他。”

沈七瞪了小蘇一眼,又送給偏頭忍笑的阮慈一記白眼,抱胸道,“我自然知道輕重,先說正事。城門能入而不能出,這幾個月內我們若不能找到辦法,随着恒澤天和琅嬛周天脫去聯系,恐怕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流明殿浦師兄沉聲道,“時勢變化至此,琅嬛周天內又多出一股道祖力量,此事的意義并非我們能輕易想像,需要門中長輩親自斟酌,我贊同諸位所說,如今最緊要已不是玉露歸屬,而是要安全回到師門禀告一切。”

“玉露之争,不過是在賭之後千年靈山出産的那些靈材,”無垢宗自稱僧秀的一名小和尚柔聲道,“如今這般一看,恒澤天內竟然還能容納得下道祖之力,不論是否虛影,此事都要仔細禀報給師門知道。我贊同諸位所說,玉露之争且放在一邊,我等當齊心合力,首先找出從道城往岸邊的歸途。”

李平彥、樊師弟自無異議,李平彥輕聲問阮慈,“慈師弟,你不讓我在城防傭工,是否便是擔心我在這道城之中迷失自我,再也不想回返?”

阮慈思忖了一番,其實她在此地應該是握有絕對的主動權,畢竟她比所有人都多知道一條關鍵信息,只要摘下銀簪,孤身離去也不是問題。秦鳳羽又不在這裏,除了李平彥之外,似乎沒有絲毫牽挂。此時說得越多,便等于是把自己的優勢分薄得越多,要知道在場衆修士可都是一時俊傑,就說這太微門小蘇,便是個沒有任何提示,自己推斷出這許多不對,還有足夠意志力克服對道祖的親近,往城外走去的狠角色。若是阮慈說得稍微不嚴密,只怕立刻便會被抓住話柄,推出更多線索。

心念電轉,她的眼神從衆人身上逐一劃過,驀地做了決定,暗想道,“這許多風流人物,或許會因為我一絲謹慎,壞在恒澤天裏,其實我并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喜歡這樣不将人命當回事。在宋國時,我很讨厭三宗那樣随意地決定阮家死活。其實阮家是不是無辜受害呢?或許也并非如此,七百年來門閥傾軋,誰的手上都不幹淨,大概也會因為些許利益毫不考慮地滅人滿門。但不論如何,只因利益,便毫不猶豫地将陌生人的性命視如籌碼,這是我最讨厭的事,旁人怎樣我管不着,但我不能活成我讨厭的樣子。”

自她進入修行界以來,阮慈一向處處被動,總是在旁人安排之下行事,連這一次來恒澤天,裏外也都在依從各色人等的鋪排。這些人未必是為了害她,這她自然知道,可知道如今這一刻,她心中才仿佛有一層薄紗被猛然戳破,念頭頓時就是一陣通達舒暢,想道,“我便是依着性子來吧,小心謹慎走到最後,為的是什麽,給青君一具完美無缺的依憑身?還是為了謝姐姐把劍守到最後?”

這想法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但她心情卻反而舒暢起來,笑道,“迷失自我?我覺得恒澤真人大概還沒有這樣大的力量吧,他只能鎖住通道,但并不能全然迷惑你們,若他當真有這樣的能力,現在你便不會有這般疑問了,只會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當做恒澤天修士。請李師兄從城防隊離開,多數還是我一點謹慎的考慮,道祖之争,絕不能輕易沾身,否則便沒那樣容易置身事外了。”

她這話一聽便隐隐帶了自信,顯然對恒澤天的了解要比說出來的更多。衆人神色各異,卻都是望向阮慈,小蘇緊接着問道,“慈師弟,你知道恒澤真人此時力量的極限?可……道祖之事,素來諱莫如深,你是怎樣知道的?”

他雙眸閃閃,望着沈七,若有所思地道,“難怪沈七要向你邀戰,若不是劍使從南株洲歸山才不過十年,便是天縱奇才也不可能在十年內築基九層,我真要猜你是上清門那位劍使出門歷練了。”

阮慈拔出寒霜劍,冷笑道,“蘇師兄,我對你并無惡意,處處捧場,但你卻沒安好心。實話告訴你吧,我就是劍使羽翼,蒙賜一面靈華玉璧,沈師兄想必是感應到東華劍氣,因此才對我出手,想要迫出一絲劍氣,磨練他的劍心。你這番挑明,是為了告訴在場其餘人,若有機會,可以對我下手,斷去劍使臂膀麽?”

小蘇含笑正要說話,阮慈一抖劍尖,喝道,“你這般我就看你不順,便是要賠罪,也吃我一劍再說。”

一言不合,便是拔刀相向,她這般性子也讓衆人側目,小蘇嘆了口氣,竟也不再推诿,而是笑道,“也好,你我二人在此,總要分個主次,便以此戰為憑,點到為止,做個君子之争,這一戰後,大家精誠合作,再不提這些閑話。”

他也從懷中掏出一柄玉笛,對阮慈微微一笑,說道,“此笛名為春曉,慈師弟小心了。”

說着,便促唇吹出一道靈力,春曉笛微微顫動,無形音波頓時擴散開來,那煉器師本來在一旁磨練法器,見他們交手,正要喝止,被那音波當頭一罩,頭一偏,歪倒地上沉沉睡去。就連在旁觀戰的衆人,也都覺得昏昏欲睡,連忙各自運法,抵抗音波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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