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悄然的異變
待常寧忙完後,看見于楊西已經盤腿坐在地上吃着餅幹喝着牛奶了,吃相還十分優雅,這還是末日逃亡嗎?走錯片場了吧。
常寧在于楊西旁邊坐下,聽見外面逐漸多了嚎叫聲,估摸着天已經黑了,看一眼身旁吃完餅幹,眼皮一撘一搭,小腦袋一點一點的于楊西,常寧拆了幾個紙箱鋪在地上,把背包僅剩的一件衣服拿出來塞到于楊西懷裏,說:“先蓋着這件衣服睡,天亮了我們再出去找車,不用擔心,睡吧,很安全。”
如果說于楊西前世始終不明白為什麽常寧那麽心狠手辣,卻還有那麽多追随者,那這一世她明白了,這個人确實有讓人安心的魔力,哪怕只是靠近她,也會不自覺地産生依賴。
就像她現在一樣,蓋着衣服睡在堅硬的紙板上,卻已經開始進入夢鄉了。
在夢裏,她似乎回到了前世,她同趙奕誠的車隊投靠了常寧的生存基地,夢裏有趙奕城虛假的令人惡心的溫柔面孔,還有她一直以來看不順眼的藍雅,獨獨沒有常寧,也是,上一世她總共也就只見過常寧一兩面,夢裏的人不斷變換着,一個個對着她陰冷地笑,他們的笑聲回旋在她耳邊,讓她的心越來越慌亂,呼吸也愈加急促,腦袋一疼,眼睛突然睜大,驚醒過來。
許是沒緩過神來,她心裏充滿着憤怒與不安,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要去把前世的那些人通通殺掉,卻在一瞬間望進了常寧深如大海的眼裏。
常寧一向淺眠,早在于楊西開始做噩夢的時候就被她的動靜驚醒了。剛才于楊西睡在她身邊,老是翻來覆去的,眉毛擰在一起,小白牙緊咬下唇,用力過度導致紅唇失了顏色。常寧剛想喚她就與醒過來的于楊西正眼對上,再沒辦法移開視線,常寧明白,自己這是魔障了,于楊西還凝着水汽的雙眼讓她的心開始不規律地跳動,這是作為一名殺手而不該出現的情況,哪怕她已經退隐了。
常寧不再看于楊西,故作平靜地說:“你沒事吧?”平淡的語氣卻讓于楊西聽出了一絲關心的味道。
“沒事”,于楊西又問常寧,“你為什麽救我?”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常寧一臉正經地回答到。
于楊西感覺自己被敷衍了,不甘心地追問道:“那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常寧開始感到疑惑,自己對于楊西很好嗎?又不自覺回憶起初見于楊西的場景。
當時那個把常寧從垃圾堆裏撿回來,又教她生存技能的女人死了,雖然季青訓練時總是打罵她,但常寧至始至終都把季青當親人看待,而季青就那麽輕而易舉地死了,常寧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難過,像是孤獨的痛苦被放大了無數倍。
常寧是為數不多知道季青真正死因的人,季青的最後一個任務,是殺死一位政府高官,雖然高官的妻子拼死保護高官,但是兩人還是被季青輕而易舉殺死了。自那以後,季青再沒接過暗殺任務,兩個月後,季青含槍自殺了,因為她後來知道了,那對夫婦是她的親生父母。
常寧和季青算是一類人,都是孤兒,或被抛棄或被拐賣,常寧去見了季青最後一面,季青只說了兩個字——“離開”。
季青的死像是給常寧也宣判了死刑一般,這世上唯一待她真心的人死了,常寧一連幾個月都手腳冰涼。她學着像正常人一樣去上學,去接觸這個正常的世界,但她眼裏卻始終沒有方向和希望。
直到她走在大學的林蔭道上,她低着頭,額頭上全是汗,夏季正午的陽光熱得過分,而在她的正前方,有一個女生,正對着她,歪着頭微笑,女生雙眼微眯,和着面上溫暖的笑容與陽光,仿佛等待常寧已久。
常寧像是明白了季青死前為什麽要叫她離開了,離開什麽,離開像下水道一樣的組織。
而這個女生就是大一的于楊西,即使于楊西并不認識常寧,即使于楊西的笑容是給常寧身後的一個人,即使這不過是一個美麗的、自作多情的誤會,但于楊西的笑容卻是印在了常寧心上,像一扇門,推開了,也許就能走在陽光下。
常寧也說不清自己對于楊西的心思,是喜歡嗎?不見得,常寧不認為自己會這麽容易喜歡上一個人。也許是感激,在那時候無意中拉自己出地獄。
常寧沉吟一聲:“因為你曾經幫過我,我不見得是什麽好人,但也懂知恩圖報,我會負責送你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于楊西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回答,她不怕常寧騙她,常寧這種人,向來是不屑于欺騙的,但她又實在想不起自己什麽時候幫過常寧,在這之前,她總共只見過常寧一次面,就算加上前世,也才兩次,想不通她也不再追究,反正有人保護她總歸是好的。又聽到常寧說送自己到安全的地方,呵,末世之中,怎麽可能會有安全的地方,喪屍、人心、疾病,随便哪一個都可能置她于死地。
看常寧一臉認真的表情,于楊西也不忍潑她冷水,但還是提醒常寧:“被喪屍抓咬之後是會感染變異的,你确定要帶上我?”
常寧不以為然道:“變異?變成喪屍嗎?如果你在天亮之前變了,我就殺了你,如果天亮之後你還活蹦亂跳的,那就跟着我走吧。”
殺了我!于楊西瞪大了雙眼,雖然對常寧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做法,但于楊西也難免在心裏犯點小嘀咕,不過常寧最後說的“跟我走吧”讓于楊西感到安心,有多久沒聽到別人同她說這般靠譜的話了。于楊西再沒了睡意,抓緊身上披着的衣服,沉默地靠在牆上,等待着黎明的到來。
常寧在于楊西等死之際,往背包裏塞了些食物,還多拿了幾把刀,站起身走向于楊西,看了眼排氣扇,微微有點光亮照進來,走近于楊西,發現她又睡着了,心下也覺得好笑,都快死了還睡得着,不知道得有多累啊。
常寧蹲下來,輕輕搖醒于楊西,輕聲說:“快醒醒,天亮了,我們該走了。”
于楊西并沒有睜開眼,只是把頭偏到一邊,小聲說:“下手輕一點。”
下手輕一點?以為自己變異了嗎?常寧站起身,移開身子,讓陽光落在于楊西臉上。
于楊西感覺視線一亮,緩緩睜開眼睛,先是驚訝地看着從排風扇照進來的微弱陽光,然後看向了常寧,眯起雙眼,翹起嘴角,聲音上揚:“我算不算從鬼門關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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