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潔癖

“想來姑娘家都偏愛甜食,茶水不合葉表妹口味就算了,一會兒讓人給你上花茶果茶,表妹先吃塊糕點壓一壓苦味。”

蔣慶舒将茶點朝葉婉位置推了推,尴尬地笑着說道。

他試圖緩解現場的尴尬,一側頭,便發現宋謹書目不轉睛地盯着某處,瞧那神情,似乎在隐忍什麽。

那模樣看上去着實不太好受,蔣慶舒便順着視線望去,只見茶桌靠向葉婉的部位沾了一點茶渣,并不是特別顯眼,可他實在太了解好友的德性,想都不想,便迅速将茶渣清理幹淨,再度回頭,果然見宋謹書的面色好了不少。

“多謝蔣公子,是我失禮了。”

葉婉面色讪讪,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反應太過,趕忙開口道歉,看看蔣慶舒又看看宋謹書,最終還是閉上嘴巴,乖乖捏起一塊糕點,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宋謹書自诩是個好兄長,此刻也沒有要與表妹計較的意思,見她心虛垂首,瞧着很乖的模樣,便也覺得好笑,想了想,還是提起茶壺,往葉婉杯中續了一杯茶水。

“這是二十年的生普,滋味正當好,苦與澀已經比新制茶少了許多,入口醇和甘滑,飲用之後唇齒留香,略有回甘,不信你再試上一試?”

宋謹書的話算是回答了葉婉方才的問題,知曉葉婉不懂,還簡單解釋了兩句。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蔣慶舒連忙附和接話道:“對啊對啊,這茶還是你姨夫花重金從一個滇南客商手裏買來的,整個晟國不超過十個茶餅,別處可輕易嘗不到。”

随着宋家生意越做越廣,家財積攢日漸豐厚,宋老爺便将目光投向了茶業,準備分一杯羹,可各行有各行的規矩,他們還需要仔細甄選,不斷比對,挑選最合适的生意夥伴。

加之前些天京都放出風聲,原先的皇商鄭家因為官商勾結,昧了國家不少銀子而舉家入大獄,徹底敗落。

鄭家一倒,皇商的位置便能騰出一個來,不少底子豐厚的商家皆蠢蠢欲動,絞盡腦汁搭上朝廷這根線,想要奪得皇商的名頭。

同為地位低下的商人,若能有幸搭上朝堂這根線,地位便能翻轉,連普通官員見了,都得客客氣氣,可以說是光宗耀祖了。

宋老爺乃是長陵首富,自然也不想放過這次機會,便悄悄與長陵知府商議,決定出一波血,由知府大人暗中協助,将皇商名頭攬到宋家頭上。

這事宋謹書與蔣慶舒都知道,只是沒必要告訴葉婉與宋懷康兩個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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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再嘗嘗。”

葉婉味覺靈敏,一向不喜歡苦味食物,此刻心中其實不太情願,但見表哥與蔣公子都極力推薦,她想了想,還是不想太丢臉,便學着他們的模樣,小口小口抿茶。

苦是真的苦,但表哥說得沒錯,确實有種她形容不上來的香氣,喝完一會兒,嘴裏回甘,感覺也沒那麽難喝了。

“葉表妹覺得如何?”蔣慶舒一直在關注她的反應,當即問道。

“呃……”

葉婉飛快地擡眸看了表哥一眼,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老實說話。

“還行吧!雖然算不得好喝,但是喝完嘴裏真的有一絲絲甜味,總之沒有綠豆湯好喝。”

她話音剛落,便有侍女端着一個湯缽進來,輕輕擱置到桌子上,而後得了葉婉的眼神,将湯缽中的綠豆湯分別盛入小碗之中,端給幾位主子。

“我午睡起來想喝綠豆湯,想到表哥也上火嗓子發啞,就幹脆讓人送來這邊了。”

葉婉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一句,繼而又一臉認真道:“蔣公子,你也喝點,我聽你聲音也隐隐有發啞的苗頭,含糊不得,若是等嚴重到表哥那種程度就後悔莫及了。”

蔣慶舒: ……

他今日剛嘲笑了宋謹書一輪,說宋謹書的聲音難聽,也就比長陵郊外農戶家的公鴨叫好一些,結果現在小表妹說他也有發啞的跡象,難道這就是天道輪回,蒼天沒打算饒過他?

蔣慶舒迅速看了好友一眼,默默地端起眼前的綠豆湯幾口喝完,又讓侍女幫他重新再打一碗。

這一刻,四人皆默默低頭喝綠豆湯,耳畔只餘陶瓷餐具相互碰撞的聲響,分外悅耳和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幾人喝完甜湯紛紛放下湯勺,丫鬟們也第一時間遞上絹帕,收拾茶桌上的碗具。

宋家兄弟以及蔣慶舒都是大家教養,會格外注意儀态,就連擦拭嘴巴這等小事也能做到儀态翩翩,令人賞心悅目。

而葉婉卻是不同,她接過小梅遞過來的絹帕,胡亂地往嘴唇上猛擦幾下,将嘴唇都磨紅了,而後放着其他人的面就将那用過的帕子随手扔到桌子上,帕子的一角正好耷拉進了她面前的茶杯之中。

剎那間,宋謹書常年溫潤平和的面容瞬間僵住,慢慢出現裂痕,可是沒等他說話,就見葉婉再度抓起那條帕子,就要往衣襟上的一滴污漬擦去。

他瞬間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葉婉迅速擦掉污漬,再将帕子扔回茶桌之上。

事情發展至此,他再也繃不住猛地站起來,大聲喊到:“葉婉,你……你在做什麽?”

“我衣襟上沾了東西,就擦一擦……”葉婉猝不及防被他吓一大跳,渾身一哆嗦,整個人都懵圈了。

她不知道什麽情況讓表哥如此大反應,還在腦海中将自己所做所為都過了一遍。

難道是自己吃相太差有辱斯文?還是說自己當着外男的面擦衣襟上的污漬太不淑女,有失體統?亦或是表哥好心請她來喝好茶,結果她勉強喝了兩杯,不夠給面子?

葉婉的心緒千回百轉,終究還是沒能抓到表哥生氣的點,因為那些事于她而言都算不得什麽。

思來想去,她心中不安,這才小心翼翼試探道:“表哥,怎麽了?我做錯什麽事了嗎?”

“沒事,不是你的問題,很抱歉。”

宋謹書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自己煩亂的內心,堪堪将視線別過一旁,逼着自己忽視那塊絹帕,免得再度失控而失了禮數。

“表哥,若我真做錯了什麽事你一定要直接同我說,我會改的。”

葉婉心裏清楚得很,像表哥這樣的君子,道歉只是一種禮節,當不得真,這種情形下的道歉令人感覺很不踏實,還是得有話直說,有錯就改才好。

表兄妹倆一個克制沉默,一個虛心求教,愣是說不到一塊去,從而産生短暫僵持,而一旁的蔣慶舒與宋懷康也終于在這個時候反應過來。

一個賣乖讨巧,随便找話跟哥哥與表姐說,另一個則準備找到好友暴躁的點,迅速處理掉葉婉面前的絹帕,還做主給她換了新杯子。

葉婉沒說什麽,但先前甜甜的笑容變得生硬起來。

她看了看眼前嶄新的杯子,随即掃過幹淨齊整的四周,最後目光落到了宋謹書身上,後知後覺明白了些什麽。

“表哥莫不是有潔疾?”葉婉心中這般想,嘴裏也将問話喃喃出口了。

此話一出,在場幾人皆是一愣,宋謹書猝不及防被茶水嗆到,輕咳起來,俊朗的面容瞬間紅透了。

“咳咳咳……”

“葉表妹別見怪,你表哥他這是老毛病,矯情出來的,你別理他就是。”

蔣慶舒說着哈哈大笑起來,而後他便不顧宋謹書的阻攔,開始繪聲繪色講述其幼時因潔疾鬧出的有趣往事。

一說兩聽一無奈,半日下來,四人皆盡興了。

因宋謹書一月只回來幾日,故而這幾日晚飯都在長青院與二位長輩一塊吃,也算是抓緊時間享受天倫。

夏日靜谧,夜裏偶有微風,一輪明月高懸蒼穹,周圍是稀稀拉拉的幾顆星辰,一閃一閃展示自己的存在。

葉婉從長青院回來便沐浴歇下,腦子裏想的事情少,很快就睡着了,一夜無夢,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經過昨日下午的品茶閑談,葉婉感覺自己與表哥他們的關系親近不少,按照如今的親近程度劃分,他們幾個能算是朋友了吧?

她獨自思索,嘀嘀咕咕好一會兒,想着自己既然在宋家借住,又是親戚,總該主動一點與人打好關系。

別的不說,表哥出息,将來中個舉人、進士的,她臉上也有光。

至于蔣公子,那可是知府大人家的公子,雖說江湖中的英雄好漢交友不論出身,但若非阿爹送她來長陵,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認識這樣的人物,更何論成為朋友?

而且有這樣一個朋友以後出門在外,也能多一份倚仗。

在過去的十三年裏,葉婉最大的願望就是長大後能跟阿爹一起出去押镖,天南地北地走,賞遍晟國大江南北的風景,感受晟國大江南北天差地別的風俗習慣,品嘗不同的美味。

她總覺得自己生來就與旁的姑娘不同,故而未來要走之路自然也該與衆不同才是。

“小梅,你去明竹軒瞧一瞧,看看表哥今日是在家品茶還是出門訪友?”

若是品茶,她就過去繼續蹭茶水喝,與表哥套套近乎,若是訪友就算了,到時候另尋時間過去拜訪。

“哎,奴婢這就去。”小梅不知道姑娘的打算,不過一大清早她也不太想動腦子,便放下手中的繡簍,小跑着離開了。

葉婉用完早飯感覺肚子有些撐,就獨自到彩雲軒的小花園裏轉圈遛彎,消消食,才走了兩圈,小梅便探消息回來了。

“姑娘,表公子他們今日要出門,說是去長陵郊外的小溪邊野食游玩,還讓奴婢回來詢問您的意思。”

“我什麽意思?”葉婉眸光流轉,心中有了一個猜測,眼眸也瞬間發亮起來,問道:“他們想帶我一塊去嗎?”

“是,就是問您要不要出行。”

按照宋謹書的想法,表妹雖然在扔帕子這種小事上略有些不拘小節,但到底也是小姨夫嬌養的姑娘,平時瞧着挺乖,她若是想,帶她一起出去玩也無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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