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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許建民看來,他大伯娘是個麻煩人物,畢竟連他那個看起來很厲害的奶奶都不是他大伯娘的對手。不過,平心而論,人家也沒把他怎麽樣,每次過來光顧還都能給點兒添頭或者給些優惠,也算是很給面子了。
唯一叫許建民難受的是,哪怕店已經不是同一間店了,每次光顧鹵肉店時,他還是會想起他的前妻李二桃。
“對了,那個傻乎乎的大個頭老外呢?”唐嬸兒沒有立刻把自己的請求提出來,她也是要面子的,排場還是要講究的,索性随口扯了個話題聊了起來。
“他走了,回國了。”許建民還有些忐忑不安,主要是剛才提到了他奶奶,他本能的覺得唐嬸兒不懷好意。
“啧啧……”唐嬸兒挺遺憾的吧唧着嘴,“傻老外挺能吃的,走了蠻可惜的。”
“放心吧,最多一個月,他一準回來。”許建民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甚至覺得根本就用不了一個月。
唐嬸兒确實放心了,也滿意了,可她并未就此放過了許建民,而是笑容滿意的走上前去,拽着許建民的胳膊,熱情洋溢的跟他聊開了。
更确切的說,應該是唐嬸兒單方面的發動語言攻擊,從傻老外說到了許家的其他親戚,又詢問了許建民的工作情況,直到把話題往他的終身大事上頭扯時,許建民才終于舉雙手投降了。
“大伯娘您就直說了吧,到底想幹啥呢?我今天不是來買鹵肉的,我就是去菜市場裏買點兒……行行行,我買還不行嘛,您說,您想叫我買什麽?”
唐嬸兒不屑一顧的翻了翻白眼,盡管夏日裏的生意肯定不如冬天,可同樣的,貨量也減少了許多,所以完全不存在滞銷的問題。她才犯不着為了這點兒小生意跟許家的小輩賠笑臉呢。
當下,她把商業街那頭鋪面的情況直白的說了出來,也說了當初簽的合同快到期了,至于到期以後該怎麽辦,到目前為止,還沒個定數。
許建民聽完這一席話後,差點兒沒直接哭出來:“大伯娘您放心,雖然我不是管這檔子事兒的,但我回去以後一定幫您仔細打聽清楚了。您也答應我,以後別再這麽吓唬我了,成嗎?”
“慫孩子!”唐嬸兒十分幹脆的點了點頭,“成!”
聽了這話,許建民終于滿意了,不過他還是猶豫了一下,目光往堆在地上的吊扇上頭轉了轉:“大伯娘……”
“說!”
“你這個吊扇,賣我一個成嗎?放心,我不白占你的便宜,回頭我幫你弄個落地扇的票,貴是貴了點兒,可那玩意兒洋氣啊!”
“也行吧,我家紅玫還怕它在腦袋頂上瞎轉悠呢。那就勻一個給你。”
有一就有二,有了二離三也差不遠了。
二姐是幫着弄了五個吊扇過來,這玩意兒擱南方已經不稀罕了,在他們這個小縣城裏卻還是只有機關單位和百貨商店裏才能用到的。見唐嬸兒讓了個給熟食店的老板娘,又讓了個給夫家侄子,回頭就又有人求上門來,不光原價買走,還貼了半扇豬肉。
嗯,沒錯,就是殺豬匠買走的。
剩下最後兩個,唐嬸兒說啥都不賣了,不過她還是留了個心眼,沒把話給說死了,只說要是還有就幫着留。
“哎喲,紅玫呀,這些人太難搞了,非要搶我們家的吊扇,不給,不給了。”
眼見唐嬸兒因為吊扇一事,弄得比平常更加的大汗淋漓,唐紅玫笑盈盈的問她:“真的不給了?還是我再問問我二姐?”
“下次的話,就得加價了,咱們可以當成中轉站,不能叫你二姐白捎帶,她也是要賺錢的。”唐嬸兒盤算了一下,拉過唐紅玫說悄悄話。
“紅玫,咱們今年的生意比去年前年加起來都要好,又有三個鋪子的租金在,這半年下來,抵得上前頭兩三年呢。你想想,咱們今年也沒花什麽錢,搬家那會兒又沒買新家具,酒席一共也就幾個菜錢,你二姐的錢咱們正月就還上了,後面全是現錢,純利潤!”
“媽你是不是打算做點別的?”唐紅玫一猜就中,畢竟無緣無故的,唐嬸兒也不會跟她說這個。
“對!我就琢磨着,要不要……那個叫啥?投資!”
“我是不懂的,不然媽你去給我二姐打個電話?咱們縣裏的郵電局聽說也新裝了電話,可方便了,我回頭把電話號碼抄給你。”
“成,我去問問,順便告訴她小鳳兒頭一回考試就得了雙百,叫她也高興高興。”
……
二姐只怕高興不起來了。
還沒接到唐嬸兒的報喜電話,她就喜歡發現事情不太對勁兒。
先是該收到的貨款一直沒收到,而且全都是唐光宗負責的那部分,問他也只說對方還沒給,因為他接手的那部分都是老客戶,遲一些日子也屬于正常的。可不正常的是,怎麽突然之間,幾個老客戶就跟約好了一樣,全都臨時手頭緊了?
再然後,她發現最近一段日子,二桃總找不到人,問唐光宗,要麽就說去逛街了,要麽就說去港城找她姐了,每一次都是連孩子一起帶走的。
冷着看了七八日,就在二姐決定當晚把話說清楚時,唐光宗主動來找她,把前段時間拖欠的貨款一股腦的給了她,并且分文不差。
“二姐,你點點,對個賬。”唐光宗笑嘻嘻的把錢推了過來,“我已經數了兩遍,一點兒也沒差,這是我記的賬,你對下。”
二姐冷着臉接過錢,當面清點了起來,确定無誤後,擺手讓唐光宗離開。
不多會兒,二姐夫江誠安就回了家,滿身的酒氣,一瞬間将整個屋內弄得臭氣熏天。好在,他酒量好,喝成這樣還是難得的保持了清醒,見媳婦一臉的不悅,還主動承認錯誤:“都是老林,一直灌我的酒,不過你放心,後來我就偷偷倒了,其實也沒喝多少。”
“老林?那個做家具木材生意的老林?前頭他托咱們幫着弄五十車好木頭給他,是這個吧?”
“對啊。怎麽了?”
“他最近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沒呢,他去年花了重金挖了個喝過洋墨水的畫師,弄出了好多新式的家具,現在搶都搶不過來,我還琢磨着,等咱們家的房子弄好了,也去他那邊訂一套家具。”
“我知道了,你難受不?我給你煮碗醒酒湯。”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明白,反正二姐已經懂了。
殊不知,她這邊還算淡定,二桃卻在家裏一直喋喋不休的鬧唐光宗。
“你啥時候才能把錢還給我姐啊?我是跟她借的錢,肯定得還啊,要我說,你還不如直接告訴你二姐,說你賭輸了錢,直說不就好了,她是你親姐,還能不管你?”
唐光宗看了她一眼,轉身就出了門:“我去耍兩把就回來,有個項目挺好的,等談成了,我就還錢。”
二桃有點兒懵,直覺告訴她,這事兒不大對,有心追上去仔細問問,偏這時,兒子又哇啦哇啦的哭了起來,她不得不停下來先把兒子哄好,這一耽擱,就遲了。
等兩三天後,唐嬸兒高高興興的給二姐打電話,告知了小鳳兒考了雙百的喜訊,正要問還有沒有吊扇時,覺察到對方的興致不高,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改口問道:“她二姐,你那邊是不是碰上麻煩事兒了?我咋聽着你不大高興呢?小鳳兒考了雙百呢,比我家浩浩聰明多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這才開口道:“嬸兒呀,要是光宗跟你借錢,你記得千萬別借給他,一分都不用借。”
“這是咋了?”唐嬸兒被唬了一跳。
“他學人賭錢,一開始只是零碎的小錢,輸個幾塊也沒啥。後來能耐了,開始耍大的,一不留神把貨款都填了進去,還怕挨罵不敢跟我說,偷偷的哄二桃去跟她姐姐借錢……”
唐嬸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借口才好。
那頭二姐還在說着:“我也不知道二桃是怎麽跟她姐說的,反正貨款我是分文不少的收到了,費了點兒工夫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我要仔細想想怎麽收拾那小子,居然敢賭!錢!!”
最後兩個字,二姐完全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的,唐嬸兒毫不懷疑,假如唐光宗現在站在二姐面前,估計小命已經不保了。
“好,我這邊肯定不會借錢的,我想啊,你應該跟你男人好好說說。”
“我會的。小鳳兒就謝謝嬸兒照顧了,等我回去了,一定上門感謝。對了,有個事情差點兒忘了說了,咱們這裏有冰箱了,你要不?冰箱冰櫃都有,如果是冰櫃的話,價格就高了,起碼得一千五。”
“要要要!不拘冰箱還是冰櫃,弄到哪個算哪個,我回頭先把錢彙給你,一千五是吧?”
“不用先彙錢,這點兒閑錢我還是有的,再說我也吃不準啥時候能送過去,盡快吧。”
唐嬸兒也沒想到,大吊扇的事情沒談,反而多了個冰箱的喜訊。仔細想想,橫豎自家已經有吊扇了,管別人咋樣。
興沖沖的回到了店裏,唐嬸兒還來不及跟家裏人分享這個喜訊,就看到許建民已經等候在店裏了,見狀忙告訴她:“大伯娘,事情我幫你辦了,租金不變,再續個五年,你看成不?”
“成成成!建民啊,你小子越來越能幹了,我看你比你哥強。你爸媽能有你這麽個能幹的兒子,以後只等着享福吧,哪像我,天生的勞碌命,這一天天的,可累壞我了。”話是這麽說的,可唐嬸兒臉上卻是滿滿的笑意,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樂意至極,甘之若饴。
“我媽她……”許建民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倒是寧可她忙活一點,省地她成天再我耳邊念叨着要抱孫子。”
“那你趕緊找一個啊!跟大伯娘說說,你想找個啥樣兒的。正好,我也在給耀祖相看媳婦,不過你倆差了有十歲呢,不妨礙。來,告訴我,我好幫你留意着。”
許建民一臉的遲疑,眼神也有些躲閃,張了張嘴,卻沒有開口。
“害啥臊呢,我是你親大伯娘!”
終于,許建民似乎下定了決心,咬牙說道:“大伯娘,我還真有個事情想問問你,你可千萬別跟我媽說……我就是想問一下,二桃她現在過得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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