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天早上,寧王召集幾名心腹密談。

趙、楊兩位大師父已經離開京城,目前不知在哪裏雲游。青雲、白蓮在得到寧王允許後也已嫁人離開了王府。趙師父臨走之際招來了一名徒弟。

張平第一次在軍營中看見這位隐身來訪的師兄時,一時都不敢相信這人是四皇子的師兄。

錢若谷,一個名字十分文雅,但長相卻十分猥瑣的中年男子。賊眉鼠眼這四個字就是用來形容他的相貌的,甚至連他走路都像一個賊。可他不但不是名賊,還是一名管錢的賬房。

這位愛錢如命的錢賬房在寧王府已經做了兩年,就連全王府最苛刻的言管家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皇甫桀一回來就和這人密談了一個晚上。連張平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麽。

今早除了這位錢賬房,還有五位在席。

風雨山,全京城現在都知道他是寧王的謀士。

陶正剛,新封的京都禁衛軍将領,以後他将輔佐太子統領京城兵将。

劉旗忠,朱炳,這是當年皇甫桀和張平背出的兩名重傷患。這幾年經過張平調教,武功大進,現為寧王的侍衛之首。

還有一個人,這個人的來歷除寧王外沒有人知道。當初張平在軍奴中發現此人重傷快死,一時動了恻隐之心,救回去後才發現這人的傷勢實在太重。皇甫桀命軍醫救了他,最後卻又讓他「死了」。過一段時間後騎射營裏就多出了一個叫狄二的人。

而騎射營中類似來歷不明的人還不少,現在這些人又都轉到了寧王府裏幹起了雜役或侍衛的活計。張平還知道其中有一部分離開了軍隊卻沒有跟他們回來,但也絕不是回家。皇甫桀把他們派到了哪裏?

再回頭說這狄二,也不知他身懷了什麽樣的絕學讓皇甫桀對他十分器重。

而讓張平生氣的是,這叫狄二的人明明是他從軍奴營中扛回去的。可這狄二卻對他完全不假顏色,看到他就跟沒看到一樣。

六名心腹,加上他一共七個人。皇甫桀坐在上位,他就立在他身後。

按理說六人一起見面還是第一次,可就像經過商量一樣,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完全沒有兩人同時看中同一個座位的情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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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邊,依次為風雨山、錢若谷、劉旗忠;右邊,依次為陶正剛、狄二、朱炳。

「皇上這次可能想效仿太上太皇,當初太上皇繼位之前,太上太皇也沒有給諸位皇子封疆,只給了他們王爺的名頭。直到太上皇繼位,諸位皇子才離京。據說太上太皇此舉是為了防止諸皇子在封地興風作浪,對當時的太子不利。」風雨山分析道。

「皇上給您閑職,簡直就是最大的浪費!」陶正剛突然不滿地發洩道。

張平把目光投向陶正剛。

這人雖然人如其名,正直又倔脾氣,給人以忠臣良将的感覺,卻并不愚忠也不愚昧。你要想收服他,就必須比他能幹比他強,否則管你是皇帝還是天王老子,他鳥都不鳥你。但你一旦讓他心服口服,那他就能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朱二人也臉有不甘。

「就是。」瘋子竟然還點頭附和。

皇甫桀斜了這人一眼。

風雨山笑嘻嘻地道:「王爺,沒了封地,您今後打算怎麽辦?」

皇甫桀看向諸人,微笑着反問:「你們說怎麽辦?」

廳中一片寂靜,大家都在沉思。

張平自聽到外放封王暫時成了不可能的事就開始難過。

他本來打算離開京城後,在封地那邊隐瞞身分去挑戰一些高手,等他把當地的高手全部打敗後,不用他去找,自然也會有人尋上門來挑戰他。到時要不了多久,世人就會知道這世上又出了一個叫做張三的高手。

他平生的夢想就只有兩個:當天下第一高手和掙很多銀子養家。就目前他家王爺的表現來看,實現第二個目标倒不難;難的是第一個!他要怎麽才能在京城不洩漏底細的挑戰高手?

越想越覺得實現性小的可憐,越覺得實現性小,他就越覺得難過。

「這也是王爺的機會。」狄二突然道。

「為什麽你會覺得這是王爺的機會?」風雨山追問他。

狄二卻閉上嘴不說話了。

「你怎麽不說話?」風雨山盯着他。

狄二看向自己的腳面。

風雨山開始哼唧,可能憋不住了,大叫道:「我就知道你們都在等本公子開口,哼,本公子就是不說!」

「不說就不說,有什麽了不起。」陶正剛擠對他。

「你這個莽夫,你懂什麽!本公子這叫『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

「啥?」陶正剛沒聽懂。

「他說他很虛懷若谷。」錢若谷解釋道。

「這瘋子也會懂得謙虛?嘿!」陶将軍忍不住嘲笑。

風雨山大怒,跳到椅子上就開始指着陶正剛的鼻子大罵。

其它四人津津有味地看白戲,表情要有多放松就有多放松。

皇甫桀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轉頭看他家的張大侍人。

張侍人還沉浸在夢想要延期的傷心中,他不喜歡京城。一想到以後要留在這裏,他就渾身不舒服。

留在京城代表了什麽?

代表他得一天至少磕三遍頭。

代表他走到哪兒都得穿一身太監服。

代表他家王爺睡太監的事一定會再次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他張平則走到哪兒都得低着頭。看他不順眼的言管家大概會更看他不順眼。希望早日抱孫子的言皇貴妃也一定很想殺了他。

他并不是怕了這些,只是這幾年自由慣了,突然又要回到原來卑躬屈膝的生活,換誰都不會舒坦吧?

而且在邊關那全是男人和莽漢的軍營裏,人們尚且不屑他這種人的存在。如待在京城——這個禮教滿天飛的都城裏?幾乎可以預見的嘲笑和辱罵;幾乎可以想象到寧王府未來的王妃會多讨厭他的存在。

對了,寧王府未來的王妃。

張平皺眉,覺得心裏不太舒服。

他娶不娶王妃跟我有什麽關系?

他娶了王妃,我就和他恢複到單純的主仆……不對,兄弟?好像也不對。情人?

我和皇甫桀現在到底是什麽關系?張平胡塗了。

不過不管他們的關系為何,他一定會和他共進退就是。他絕不會把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就這樣丢在京城。別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他家王爺就是個心理變态的危險分子。他要不在一邊看着,不定這人會做出什麽事來。

算了,留京城就留京城吧,大不了他繼續裝孫子。

「張平!你說我們留在京城有什麽好處?」風雨山突然把苗頭指向張平。

「啊?你問我?」

「我不問你問誰?」

「我不知道。」張平傻瞪着眼吐出四個字。

皇甫桀在心中噗哧一笑,轉過頭坐正身體對風雨山道:「說吧,你有什麽想法。」

「是。」風雨山狠狠瞪了張平一眼,狡猾的家夥。随即收斂起猖狂的态度有條不紊地敘述道:「有兩個最大的好處。第一,拉攏朝臣及一些關鍵人物。已故安王的手下現在群龍無首,憑王爺在沙場上與已故劉将軍部衆的交情,想要拉攏這支力量應比太子和惠王更容易。而且因為王爺您冒死奪回安王遺體,安王之母淑妃對您也有幾分感激之情。五皇子舒王那邊也可利用,甚至已故六皇子的力量,想用也無不可。第二,可随機應變。人在京城,總比在外地來的消息靈通。」

張平偷看皇甫桀側面,他要怎樣才能在失去兵權的情況下做到兵不血刃地奪取皇位?雖然已經有應對計劃……「前面都沒了,自然就輪到我了。」

張平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句話,小腿肚子不由自主就抖了那麽一抖。這話是皇甫桀什麽時候說的?

「雨山說的不錯,留在京中對我們有弊也有利。

「觀父皇的意思,他似乎對我們這些皇子還不太放心,所以都要留在眼前盯着。但也有可能他對太子并不十分滿意,所以故意給太子留下一些對手。不管父皇的意思為何,我們按我們的計劃來,只不過有些小地方要修正一下。」

皇甫桀把他認為需要修正的地方提出。衆人讨論一番後,努力把原來的計劃修正至完美。

會議結束,風雨山等人恭送寧王先行離開,之後陶正剛等人也陸續走了。錢若谷走到風雨山身邊,忽然道:「那太監與王爺什麽關系?」

風雨山似知他會有此一問一樣,反問道:「當然是主仆關系,否則你以為他們什麽關系?」

錢若谷皺眉,摸了摸下巴丢出兩個字:「不像。」

風雨山叉腰哈哈大笑,也不管這個一臉不解的錢師兄,徑自走了。

當晚,有人扛着一個大麻袋翻進了惠王府。

「撲通。」麻袋被丢進惠王卧室。

裏面的人大驚,大喊一聲:「有刺客!」

惠王所住小樓附近立刻燈亮如白晝,照得四周圍一片亮堂。

所謂刺客在心中暗贊道:惠王府的人果然訓練有素。燈亮後并無人立刻上房搜索,各個角落卻立刻布滿聞訊而來的侍衛,如果來人是個庸手,此時必然無所遁形。不過他嘛,自然不是庸手。

「搜!」一個侍衛頭目一聲令下,安靜卻快速的搜索立刻展開。

刺客暗中摩掌擦拳很想出去跟人較量一番,他發現了一名身手相當好的高手。

可是一想到那人的交代……刺客只好望那高手興嘆,心想下次再來會會他吧。

屋內,惠王沉着臉命貼身侍衛打開麻袋。

侍衛們把惠王掩護在身後,小心翼翼用劍挑開了麻袋口。

一個黑烏烏的發結露了出來,接着……

「葉詹?!」任是惠王也不禁驚呼出口,他還以為葉詹必死無疑,沒想到對方卻把人給他送了回來。

「王爺,葉将軍還活着。您看,這還有一封信。」侍衛呈上信件。

惠王命人去請大夫,又讓人把葉詹扶上床。

在侍衛的保護和注視下,他緩緩打開信封。

二哥,特送厚禮一封,望笑納。四弟桀 拜。

惠王把這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深深皺起眉頭。

皇甫桀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身邊又是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高手,竟可以自由來去他的王府?如果今晚那人不是送禮、而是來殺他,他能否躲得過去?

示好?有一點,但也不完全是。

示惡?那對方完全沒必要把活生生的葉詹送回。

那個醜四到底想幹什麽?

皇甫瑾腦中閃過一個詞:示威。

那個醜四竟然在向他示威?想通這點的惠王,頓時覺得胸口就像是被什麽堵塞住一樣,臉色也瞬間變得鐵青。

張平很興奮,惠王府的格局圖紙他也就看了半天,可竟能給他完全無誤地摸到惠王所住樓宇。這證明了什麽?哈哈!

說起來那小樓及周圍的機關還不少,如果不是他對此也有所研究,今晚還真有可能栽在那裏。

我果然是高手啊!張平樂得嘴巴要咧到耳朵根。回去的路上還順便拐到韋府附近張望了一番。

韋相和他那個已升作刑部尚書的癡情種兒子現在在幹什麽?

想想,有點心癢。很想溜進去看看,但又怕對地形不熟留下把柄。想來想去,只能依依不舍地離去。

與此同時,瘋子在焦急地等待,而寧王卻很安靜地看書。

「您不擔心嗎?」

皇甫桀淡淡地道:「有什麽好擔心的?」

「那裏可是惠王府!而且他才回京幾天?周圍的地形他還不熟悉,更不要提惠王府機關重重,太子派了多少人進去刺殺惠王?一個個都有去無回。張平他……」

「皇宮他都能來去自如,何況一個惠王府?」

「那不一樣!」瘋子氣得跺腳。

「你好像很關心張平?」

瘋子一愣。

皇甫桀目光仍舊落在書本上,很随意地說道:「他是我的人,我一個人的。明白嗎?」

瘋子眼神閃了閃,表情古怪。

「怪不得張平在雁門關六年也沒交上一個朋友,就連他親手救出的幾人也對他若即若離。王爺,我能不能問這是不是都是您故意為之?」

「你是明白人。」皇甫桀頭也未擡地笑了笑。

瘋子背後頸毛倒豎,立刻非常明智地主動轉換了話題:「您把葉詹用這種方式送回去,就不怕惠王對您心生警惕,進而對您下手?」

皇甫桀擡頭微笑道:「老二不是笨蛋,他絕對不會在如今局勢不明的時候主動對付我。我把葉詹送回去,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我偏偏用這種方式送,讓他看不出我對他到底抱了什麽意思。他這人好思慮、又小心謹慎,想得越多就越不敢對我動手。」

皇甫桀心中愉悅,其實說穿了,用這種方式把人送回去只不過是他想出一口惡氣罷了。而張平一定會幫他出成這口氣。

不久,張平無事歸來,看到瘋子從他身邊走過去時投在他身上的眼神,張平不解。

這瘋子什麽時候成佛祖了,竟用那麽悲天憫人的眼光看人?看得他一身雞皮疙瘩差點掉滿地。

兩天後紅袖送來兩名美貌的年輕女子,說是言皇貴妃賜給寧王身邊侍候的。

而這兩名女子由她親手調教。當年賢妃想要拜托她的事,也就是此事。枉她當時還以為……

寧王皇甫桀把紅袖請進內廳,也不知兩人在裏面談了些什麽,出來時年近四十的紅袖臉上帶了兩抹紅暈,眼中也亮亮的,就像是重新燃起了生命之火。

看到門口的張平,紅袖臉上的笑容一收,瞟了他一眼,忽然道:「這幾年你一直跟在王爺身邊,是嗎?」

「是。」張平躬身回答。

「這幾年你似乎也變了些?倒似你剛進宮那會兒的樣子。」紅袖眼眸很利,很快就看出張平與六年前的不同。

「沙場上人的生死看多了,很多事也就沒那麽害怕了。」張平老實地回答。

紅袖點點頭,認可了張平這個解釋。

「你現在還在侍候王爺的床笫嗎?」

張平很平靜地回答:「偶爾。」

紅袖眼中閃過一絲不知什麽意味的光芒,唇角帶了一絲嘲笑道:「沒想到你一個太監卻沾了龍子如此多雨露。可惜,你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女人還能生個孩子保住将來,你就只能等年華老去。」

「将來如果你幸運,說不定能在那位身邊做一個侍奴侍候到老。如果不幸,唉。」

張平低着頭,沒有吭聲。

紅袖心中浮起一絲難言的爽快之意,她認為張平一定在傷心。而這個人比她不知可憐多少倍!一個太監沾龍子雨露能有什麽好下場?

「你要小心點,娘娘給王爺指定的那位官家女兒可是個厲害的主。」

張平心中一驚,忙問:「王爺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嗎?」

「當然。」紅袖看他大驚失色的表情,心中越發覺得這個太監悲慘,心中也越發愉快。

慘!那小子肯定又要發瘋了。張平耷下腦袋。之後幾天晚上他是絕對別想好過,頭疼!

「你好好侍候王爺,別怠慢了。」

「是。」張平有氣無力地回答。

紅袖滿意了,帶着無比愉悅的心情離去。

廳門再次打開,門內有人對他招了招手。心情不快是真的,找理由拉張平上床這才是最主要的目的。有這麽好的機會不利用白不利用。門內人陰險地想。

張平哭喪着臉,乖乖進去了。

事後,等那人滿足了,張平扯起嗓子就吼:「這日子沒法過了!」

餍足的男人被他沙啞難聽的吼聲吓了一跳。

「我們得想法把韋問心拉到這邊來。」張平轉頭提議。如果還要這樣忍氣吞聲,三天兩頭讓什麽人來刺激他家王爺一下,他也別指望跟高手過招,直接躺床上安度晚年好了。

正在回憶餘韻,順便思索如何和已成為皇貴妃的女人過招的皇甫桀聞言擡起頭,笑道:「你有什麽好主意?」

張平發狠道:「我沒你和瘋子那麽多智謀,但我知道做人要講理。你立了大功回來,皇上不但收了你的兵權,連個實權的職務也不給你,這怎麽都說不過去。你娘和外公幹啥的?讓他們給皇上叫屈去。做長輩的給晚輩出頭本就天經地義,他們不給你出頭,別人還奇怪呢!」

皇甫桀挑起眉毛,這人受什麽刺激了?一個多時辰前紅袖跟他說的,他在裏面聽得一清二楚,沒什麽不對的啊?難道……皇甫桀心中冒起一股喜悅,這愣子在吃醋?所以開始發橫?

「言大将軍不是派人來信說,皇上對太子現在有所不滿,暗中在削減他的勢力嗎?我們和惠王合作,先把太子管城防的兵權奪過來!」

張平這個想法與瘋子不謀而合,但皇甫桀卻開口道:「太子恐怕也在提防這點,而且父皇的想法也難測。就因為我現在沒有實權,所以我比任何一位皇子都安全。如果我手上一旦有了實權,恐怕他們就要聯合起來先對付我了。」

「這麽麻煩?」張平抓着被子,用勁思考了一會兒對皇甫桀道:「那我幫你殺了他。」

皇甫桀伸手摸上張平的小腹,眼中流露出暖暖的笑意。

「怎樣?」他寧願幫他殺他兄弟,也不希望皇甫桀再親自動手。

三皇子和六皇子的死,他一直不敢提,更別提說他了,這人的心境就像單足立在懸崖邊上一樣,他現在只能想法拉住他,哪敢給他一點點刺激。這人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一樣正常,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皇甫桀搖搖頭,笑容很溫和,嗓音卻讓人不寒而栗:「我不想這麽便宜他。」

「你想怎麽做?」張平神色有點凝重。

「我要他嘗嘗一無所有、被人當狗打的滋味。」

張平幾乎是他肚裏的蛔蟲,脫口就出:「你想讓皇上整他?」

皇甫桀笑咪咪地湊過睑,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鼻尖,「我們再來一次?」

張平放心的同時白了他一眼。他就怕這人會忍不住想要自己動手報仇,還好還好。

立了大功而歸的寧王封賞雖然不少,但明眼人卻知道這位四殿下被委屈了。

可寧王像是對此并無多大反應,高高興興地搬到了廣大的新府邸,高高興興地當起了閑散王爺。

幾乎也算是閑散王爺的五皇子舒王自然而然就與他來往多了起來。

太子與惠王一心籠絡皇甫桀,時不時就讓人發來請柬請他過府一敘。皇甫桀不管誰來請他,從不拒絕,完美地保持了中立。

時間一久,太子一派也不再把這位閑散王爺放在眼中。倒是惠王從沒放松過對這位弟弟的警惕。葉詹當時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密信已全部落入寧王手中。

刺探軍情,這是大罪。如果皇甫桀在恰當的時機,把葉詹和那些密信交給勝帝,他很有可能會一敗塗地。可皇甫桀卻把主要的人證葉詹還給了他。

葉詹還是葉詹嗎?惠王忍不住想。為什麽這名對他忠心耿耿的下屬如今提起那醜四,語調中會不由自主帶上一絲敬佩?

對了,他不是被他在沙場上救過一次嗎?難道……!

一轉眼,大半年過去了。

大亞整體來說,堪稱邊關安寧、四海升平,老百姓也能安家樂業。京城的繁華仍舊如同往日一般。

寧王府自從搬了新府後,就一改往日樸素陳舊的面貌,變得……像個王府。

而往日寂靜的寧王府後院也多出了許多各地佳麗。有賢貴妃送的、有太子送的、也有惠王和舒王送的,而一些大臣看寧王來者不拒,以為他喜歡美色,便也投其所好送了不少來。

寧王與這些美女經常亵玩,可他脾氣古怪,經常會為一點小事大動肝火。動不動就把前天還喜愛非常的女子送給別人、或者幹脆虐待至死。

而這些美女對寧王簡直就是又怕又恨。

怕他的喜怒無常,恨他的暴虐。

漸漸的這些傳聞也就傳了出去。

之前言皇貴妃還說要給皇甫桀指定婚事,可聽說對方那個厲害小姐聽了傳聞後死活不肯嫁了。之後言皇貴妃也試着找了一些其它官宦兒女,竟無一人立刻答應。與寧王剛回京那會兒的态度完全不一樣。

言皇貴妃大怒,她知道除了他那個兒子在床上的性癖怕人以外,還因為他始終沒有受到皇帝寵愛有關。連立了那麽大的功回來,也不過給了些虛名。而她身為皇貴妃又怎樣?還不是要給那女人彎腰!這叫她怎能甘心?

言皇貴妃令紅袖甚至讓言大将軍三番五次去提點皇甫桀,讓他在朝廷裏掙點實權。可皇甫桀一概當耳旁風,當時唯唯諾諾,事後就抛到了腳後跟。

而誰也不知道的是,曾經三皇子安王的勢力正在一點點被皇甫桀收進囊中。那些曾和皇甫桀一起征戰雁門關的将領更是表示了臣服之心。

皇甫桀甚至聯系上了已故六皇子的母親德妃。

一切都在水面下進行。

京城內太子和惠王越鬥越烈。逍遙王爺皇甫桀則表面逍遙,暗裏繁忙。

張平也忙,忙着到處收集信息、挖人牆根。至于皇甫桀在府中的靡爛生活,他看到就當沒看到。妙的是他和皇甫桀之間的事似乎并無人傳言,也許這跟皇甫桀表現出喜歡美女有關?

其實張平不知,不是別人不傳,而是他家主子皇甫桀的話題性不夠高。如果把皇甫桀換成太子或惠王,那絕對是另一種場景。

對于外界傳言被被皇甫桀虐待至死的那些女人,十有八九不是探子就是刺客。而他們為了解決這些女人,只能做出如此假象迷惑敵人。

張平覺得這些女人很可憐,被當成工具出賣肉體也就算了,還得把條命搭上。但他也只是可憐她們,并沒有去做些沖動的蠢事。大家各為其主,願意投誠過來最好,如果不願那也只好斷除後患。

皇甫桀跟他說:害了這些女人的是他們的主子。如果他哪天被抓,也是他害了他。但他一定會竭盡全力救他,哪怕付出一切也絕對不會把他棄之不顧。

張平聽了這話,平時行動更為小心。他壓根就沒有去懷疑皇甫桀的話,也許在他內心深處,他其實是明白的,皇甫桀對他的在意早已不是一般兩般的在意,那個人為了他……

對于皇甫桀來說,這些女人就是敵人,跟戰場上的匈奴一樣。如果這些女人無辜,那戰場上死的無辜人更多。

而對張平來說,皇甫桀的敵人就是他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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