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原來賀大隊長是在等我的……”

睡覺時安旭同賀正鑽進一個帳篷,"  裴叔是誰?"

賀正不做聲地把厚一些毛毯推到安旭腿上,  "  我爸媽的老朋友,  他倆去世後公司和學校有檔案變動,  我當時沒成年,需要一個監護人。

法律意義上講,他是我的養父。  "

安旭也風輕雲淡地把毛毯丢回賀正那邊,  "  那他對你好嗎?還有你妹妹。  "

賀正"  嗯"  一聲,父母去世後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精神狀态都不好,  裴向荊把他和安安接到了自己家。

賀正的狀态使他照顧安安有些吃力,  待業在家的裴向荊便接送安安上下學,做飯也會特意按照安安的喜好來。

從他們住進裴家到安安車禍去世,  賀正在他家住了大半年  。

再之後他便一人獨居、  高考、上大學、參軍……這些年和裴向荊的聯系也不如從前密切了。

毛毯又被扔回來,安旭一撇嘴,  "  哎呦扔來扔去好玩嘛,  那幹脆一起蓋多好!"  說罷便拉着賀正躺下,  單人蓋的毛毯堪堪遮住他兩個大男人。

隔壁帳篷傳來唐三彩單身貴族的罵罵咧咧:"睡覺也不讓人安生,這兩口子咋那麽沒良心呢……"

安旭腦門窩在賀正脖頸間吃吃笑個沒完,賀正好心情地吻他發心,收緊摟着安旭的手臂。

……

湯先生這條大魚輕易不咬鈎,賀正和安旭放足了耐心等待湯企對他們的信任,  雖說湯企看着不怎麽精明,但到底有團隊,想要讓那些人放下所有防備親自露出馬腳,沒有時間的沉澱是達不成目标的。

難得忙裏偷閑沒什麽事打擾,  又是個不錯的天氣,安旭在家換下了他倆的床單被罩和衣服,一股腦扔進洗衣機。

賀正替他晾上床單後便換衣服準備出門,安旭等着洗好衣服的空隙洗了葡萄,斜躺在沙發上邊吃邊看電視,賀正換好鞋見沙發上的人還沒點自覺,颀長的身子走過去。

俯下身盯着捏葡萄往嘴裏送的安旭,暗示他,  "我要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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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旭懶洋洋的,根本沒會他的意,甚至還挪開脖子去看被賀正擋住的電視。

"  去吧去吧,回來的時候從超市買紙巾回來,不要忘記。  "

賀正悶了兩秒,決定先發制人,從安旭嘴裏偷走酸酸甜甜的葡萄粒,唇瓣分開時安旭才眉眼彎彎地笑。

後知後覺捧住男人的臉,調戲道:"原來賀大組長是在等待我的送別吻呀,真乖,  mu啊。"重重印下一個吻。

賀正終于滿意起身,其實在他的認知裏,如今他和安旭已經算過婚後生活了,對于裴向荊這唯一剩下的長輩,今天帶安旭見他也是應該的事。

不過裴叔在電話裏提到他奶奶,賀正便明白這次不是單純去吃飯的,他還不想讓安旭看見那些,所以沒有帶安旭一起出門。

奔馳大G開到這處私密性極高的療養院時,賀正在門口已經看見那輛裴向荊經常出行的轎車。

這療養院依山而建,空氣清新,環境宜人,推病人散步的護士們穿着挺括有型的職業裝,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彰顯着療養院的造價金貴。

走到之前來過許多次的單人病房,門口立着常年存在的身形彪悍、目光警惕的保镖。

賀正直覺這些保镖身手出衆,裴向荊在很多年前便安排了這些人守着母親的病房,然而他覺得這其實是多此一舉,和兩個保镖交換過眼神,賀正推門進去。

病房的大落地窗采光極好,坐北朝南  ,房間內設施一應俱全  ,供人療養身體簡直是一種享受,只是此時此刻病房內四處彌漫着難以忍受的氣味。

床上閉眼休息的耄耋婦人形容枯槁,眼窩深陷,面無血色,嘴唇泛青,皮包骨的身子如同一具幹屍。

毫無生機的軀體全靠床頭旁的天價醫學儀器和紮進血管的營養少液吊着最後一口氣。

不多過問對方工作的賀正只知道裴向荊是靠投資發的家,而現在這個揮揮手便有幾千幾百萬收入囊中的男人,正跪在地上替早已大小便失禁的母親收拾床鋪。

難聞的氣味就是那些已經被裴向荊拿抹布收進痰盂盆內的溏便,屎尿混在一起,繞是特殊時期在停屍房一待便是好幾天的刑警隊長也有些輕微的不适。

可裴向荊很是平靜地收拾着這些,顯然是做慣了這樣的事。

墊上幹淨的尿布,把沾了黃黑污漬的床單團成團丢進盆子,裴向荊扶着病床起身,賀正還是很敬佩他的,裴向荊也人到中年,早年給身子落下不難以根治的病,尤其是風濕,一到陰天下雨,尤其是秋冬,最是難以忍受那份刺骨的疼痛。

賀正繞過病床開窗通風,他望着樓下的老人,有的神志不清坐在長椅上吃棒棒糖,有的裹着薄毯遠眺山那邊。

他想,也許這裏所有人的兒女都像他裴叔,無論這些人在外面多麽的呼風喚雨,到了病重的父母身邊,終歸都只是無奈又孝順的平凡人。

男人去洗手間了,賀正轉身間突然聽見病床上一聲不大的責罵  ,是的,裴奶奶不禁中風大小便失禁,她還是個神志不清的瘋婆子。

連自己的親兒子也早已不認識,說不清話,可罵人的時候卻能稱得上"  口吐蓮花"。

這份瘋言瘋語的本能就算是在睡覺也沒有忘記,可她卻把過往的幾十年連同十月懷胎下的骨肉都忘了,甚至在心情不好使還會對親兒子打罵兼施。

這也是今天他不願帶安旭過來的原因。

所以賀正很是敬佩他裴叔在這樣糟糕的情況下依舊能夠十年如一日的伺候自己的母親,同時他也很羨慕男人,至少,裴奶奶還活着,而他自己卻早已沒有能夠贍養父母的機會。

賀正忍不住想,就算是父母的情況糟糕到極致,他也願意像裴叔那樣伺候他們,可現實的情況是,想要給父母端屎端尿這樣的事他也早已無法實現。

不堪的味道散去一些,洗完手的裴向荊走出來,臉色從容  ,平淡地看着剛剛大鬧完一場才閉上眼睛的母親,被鏡片蓋住的深藏在眸中的心疼和憤怒一閃而過。

賀正盯着床頭支架上懸着的葡萄水吊瓶,上面貼了一個小貼紙寫着"  裴女士"  ,腦內一瞬間浮現出些思緒,他不經意地發問。

"奶奶姓什麽?"

男人擦手的動作稍稍一頓,精明的眼睛對上賀正  ,  "  姓蘭,蘭花的蘭。  "

賀正點頭。

"  怎麽突然問這個?"

"好奇,裴這個姓在鐘市很少見。  "

裴向荊推推眼鏡,  "  是少見,我和你奶奶本也不是本地人。  "

賀正并不知道,所以他把臉轉向男人。

裴向荊低頭看了眼手腕,差不多是飯點了,他帶賀正出病房。

"  我父親早年重病,你奶奶為了生計便帶我離開了家鄉來到這裏做小本生意  ,也是後來搬家,遇見你青梅竹馬的父母。  "

賀正瞳孔微震,每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關于自己父母的事,他的心口都會恍惚一下,好像父母沒有被人沉江,只是因為工作忙碌抽不開身還在遠方好生活着一般。

而裴向荊則領他到了療養院的餐廳,他一年來不了這次幾次,不只是工作,也因為身不由己,來了便想多留在這一會兒,好像在這與世隔絕的空間能讓時間暫停了似的。

餐廳不輸于外面的高檔店鋪,處理的還會更加營養幹淨,因為這幾天還處于中秋佳節的氣氛內,餐廳特意給來用餐的客人準備了月餅。

裴向荊點了當季時蔬和一份養生湯,到他這個年紀,尤其是年輕時折騰壞了身體,便離不開特意調養。

賀正見他不緊不慢的喝湯,滿腦袋裏只想今天安旭在家吃什麽,是不是又會點上次吃出頭發絲的海鮮炒飯。

安旭很好那一口,找了很多家外賣包括賀正親自下廚也做不出那一家的獨特味道,因為那根頭發賀正再不許他吃,安旭竟為了争取那獨特的味道辯護說炒飯裏的頭發是他掉的。

賀正捏着那根足足有他手臂長的長發很是無奈,多大個人了也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飯畢,裴向荊送他出去,賀正問他什麽時候走,男人答他再去看看母親,他的行程早已排滿,下次過來還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人活着,賀正收聲。

看着不遠處的大門,裴向荊摸摸鬓角,"  你也老大不小了,還不打算找個人過日子?"

想起那天他說禁止安旭再定海鮮炒飯時那人委屈巴巴故意鼓着腮幫子向自己撒嬌的小模樣,賀正的嘴角揚起弧度,"已經找到了。  "

"  下次帶他見你吃飯。  "

中年男人臉頰挂着不易看出的笑,  "年輕真好啊,既然是你看上的,那我這個幹爹可要準備一份厚禮送他了。  "

賀正打開車門,半個身子進了車裏,回頭看他,臉上帶一點輕笑。

"您也該休息休息了,忙心工作的同時也不要忘了經營生活。  "

裴向荊很是驚訝向來冷淡的賀正能說出這樣暖心的話,想來愛情的力量的确偉大,他敷衍點頭,朝賀正揮手,  "注意安全,走吧。  "

看着賀正的車開遠,直到消失在視野之中,裴向荊才放下目送的手,面色的笑意轉瞬即逝,臉上的寒冷如同挂着三尺冰霜。

好好經營生活?他早已生活在地獄接近二十年,能夠呼吸氧氣的餘生也只會在背叛與惴惴不安的刀光劍影中茍且偷生。

……

小劇場:

【地點特安組】

賀正:又點那份不幹淨的外賣?  【皺眉】

安旭:  (⊙o⊙)  不是不是,其實……  那根頭發是三彩的假發>_<【亂甩鍋】

一旁的背鍋俠唐三彩:  ?窩窩頭一塊錢四個???  →_→

安旭:  嘿嘿!

賀正:  ……【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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