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楊思遠靜靜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人,透明的液體順著軟管流入他的體內,原本就不算健康的身體此時更是消瘦無比,皮包骨頭一般。皮膚也變得更白,沒有一絲血色的那種慘白。
楊柯就這麽靜靜的躺在那邊,仿佛怎麽睡都不夠似的,每天除了偶爾的清醒,偶爾的吃了點貓食分量的食物外,其餘的時間都在睡,給人一種可能這麽睡下去就永遠清醒不過來的錯覺。
一位西裝筆挺的人輕輕的來到楊思遠的身邊,畢恭畢敬的彎下了腰,在他的耳邊說了句什麽,楊思遠甚至沒有移開過看著楊柯的視線,沒有什麽反應,而那個說話的人,自然也不好站直,就這麽貓著,等著大哥的指示。
終於楊思遠好像看夠了人,微微閉了下眼睛,不輕不響的說了句,“帶他們去銀舞。”
“是!”領命的人走出了病房,楊思遠也沒有多待,站起身,輕輕撫摸了一下楊柯慘白的臉頰後,轉身走了出去,門外,站著兩個保镖,黑色的西裝,一絲不茍而又嚴肅的神情。
“進去一個在裏面看著,如果有什麽情況,馬上通知我。”
“是!”楊思遠說完就已經走遠。
真是膽大包了天,在S市,竟然有人敢能把我的人打成這樣,楊思遠并沒有動手去追殺,而是靜靜的等待,因為他知道,這種被人虎視眈眈盯著,卻遲遲沒有出擊的緊張,遠比直接來個生死搏擊要可怕得多。
反正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就這麽把他逼瘋也是個不錯的注意。
終於,他還是沒能忍住壓力,自己顯了身,只是那個陪同的人……楊思遠有些頭痛的閉了下眼,最近幫派中的逆黨越來越猖狂,他本也就心力憔悴了些,偏頭痛發作得愈加明顯,現在又鬧出這麽一樁事……
當然,如果他知道,邵子攸甚至不知道他怎麽一號人物的存在,他給他施加的無形壓力,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壓到某人的肩上的話,也許頭痛會瞬間加重,直到見血才能平息的程度。
銀舞是一家小型的PUB,楊思遠旗下的産業,不太幹淨的地方,外表包裹得還算正派,裏面卻進行著各種非法交易。
VIP室內已經有人在等候,楊思遠進入的時候,沒有想象中的喧嘩,那個應該瞬間就撲倒在自己腳跟邊求饒的人此時正端正的坐在沙發上,目不斜視的盯著自己,好像在探究什麽生物,又好像把自己的身體格成了各個小塊,尋找著最容易下手的那個點。
好吧,常年在江湖上刀槍中活命的直覺告訴楊思遠,這個人的目光,絕對不善,但那卻不是殺氣,好像一個狙擊手本能的會尋找任何一個目光中的人的致命弱點一樣。
兩人靜靜的對視了幾秒,包廂內一片寂靜,直到楊思遠錯開視線,坐在了包廂的上座後,才有人恭敬地走過去,給他遞煙,點煙,随後退到一邊。
“楊大哥──”天艾率先開口,畢竟這事,現在處於自首狀态,哪有自首的人不說話,讓檢察機關問話的道理,既然都已經自首了,自然是坦白得越多,從寬的概率越高才是。
擡起眼,楊思遠看著眼前的郝天艾,一身普通的衣服,卻能穿出那些明星裹著名牌都沒能達到的效果。
憑心而論,楊思遠是挺看重郝天艾的,不光是他那張連天使都要嫉妒的臉面,以及與身居來的氣質,而是其他的更多東西。像楊思遠知道的,天艾不弱,一點都不弱,而且耐心不好,惹怒了他的話,那個人也不會有好下場。但天艾卻很會看人做事,能夠被人無數次拖入火坑,又無數次一身清白的離開,飄飄渺渺的讓人摸不清方向,他永遠像是盟友而不是敵人,說穿了,多少人想要拉他進入黑道,他總能笑嘻嘻的打太極,竟回絕了所有人卻沒有得罪一個。
就像在對待楊柯的問題上。
楊柯一根筋搭住的對郝天艾一見锺情,甚至到非拿下他不可的地步,楊思遠知道那是小孩子心性,所以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就任他胡作非為,只要他開心就好。
按照天艾的脾氣,這樣的糾纏,早就不耐煩地出手了,但他卻沒有這麽做,控制得恰到好處,既不讓楊柯得逞,也沒有将他的自尊心傷盡。
讓楊柯覺得,總是差那麽一步,只要再努力這麽一步,就能得到天艾。當然,那确實隔著千山萬水的一步之遙。
“楊大哥,這次是我的錯。”天艾雖然在事後會讓人覺得自己被他忽悠了,但不可否認的是,他一直是個直接的人,也許只是态度和語氣上的東西,使他有種玩弄於任何人的錯覺。“子攸以為楊柯對我做了什麽,一時沒能控制住,發生了這樣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
這句話的偏袒效應,以及涉及到的地方,讓楊思遠都不禁微微彎了下唇角,佩服天艾的能力。
首先,這個過錯的導火索是因為楊柯,如果他不是對天艾好像做成了什麽,也就不會發生這場意外,而這個好像做成了什麽,也會讓楊思遠本能的心裏不爽,其次,一時沒能控制住,那說明和個叫邵子攸的人,以前之所以沒有跳出來反抗楊柯,是因為他一直控制的很好,謙虛的呆在楊柯的手下,乖乖的任他領導,盡管他的能力比楊柯要強上許多。
最後……就是一點說明嘛……
視線在兩人之間掃去,沒有人有退縮,坦然的回望著楊思遠。
“天艾,你知道的,這事不能這麽就算了。”收回視線,楊思遠用力吸了口煙,掐滅在了煙灰缸內,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知道,所以,請楊大哥目睹,讓這小子受到比楊柯更重的傷。一輩子記得。”
挑了挑眉,楊思遠依舊不溫不火。“我的人出手沒輕重。”潛臺詞,打死了不關我事。
用力閉了下眼,楊思遠似乎能從天艾那面無表情的猶豫中感覺到痛苦,接著再次睜開雙眼時,天艾堅定的說了句,“沒關系。”
把玩著手中的篩子,楊思遠在思考,思考要不要就這麽輕易的放過他,那個将楊柯打得只剩下半口氣的家夥。
時間又再次凝固,沒有人敢打破這個僵局,只有楊思遠手裏的篩子發出輕微的碰撞聲,最後是一顆篩子掉落在地上的聲響,将那難耐的靜默打破。
“邵子攸,是吧?”楊思遠擡起眼皮,盯著也已經站起來,在天艾身邊的人,畢竟只是初中生,骨骼都沒有發育好,但已經不容小視,那渾身上下不留一絲贅肉的身材,以及明顯可以看出的幾塊肌肉,使他看起來雖然不是健壯型的,但依舊是力量型的,且殺傷力極大。
也是,否則他又怎麽能在被一群人圍上的時候,還有力氣站立不倒,拼命得繼續握著拳頭打楊柯呢?
“你還有什麽遺言?”嘴角挂上意思冷笑,楊思遠等著邵子攸的回答。
“不要再讓楊柯糾纏天艾。”幾乎沒有停頓的時間,在子攸說完這句的剎那,楊思遠給了個暗示,身後的人以極快速的一棍子打在了子攸的後頸,頓時的暈眩與疼痛令他頃刻間就站立不穩,卧倒在了VIP那鋪著地毯的地上。
接著,就是一頓猛打,每一下都好像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天艾沒有轉頭去看,死死的咬著下唇,與繼續冷笑的楊思遠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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