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八只狐貍爪 以後不要再往我身邊湊了……
此話一出,全場議論紛紛,就連其他的外府弟子也看不過眼:“夏琉,他前四場都只用過防禦符,你是戰符,怎麽能和用戍符的弟子打?”
眉栗努嘴,這人可真會撿軟柿子捏,看來那個修戍符的烏蘭只有被動挨打的份。他前四場都是靠着耗完對手的符紙取勝的,但規則上可沒限制外府弟子挑戰的時候用幾張符。
她心裏總結道,夏琉就只會用夏琉的手段贏。
她終于肯撥一絲目光給旁邊的少年,但他看上去卻并不驚慌,也不緊張,甚至還歪歪頭朝她露出一個友好的甜蜜微笑。
眉栗心中動了動,這種神情……有點像家裏那只狐貍。
她不知道怎麽應對這種“自來熟”,只能僵硬的移開目光,心想我可不會幫你出手。
“戰符如何?戍符如何?到了與妖族的戰場上,還要看他是修什麽符再決定要不要打嗎?”夏琉諷刺道。
在場的人似乎都被他問住,國師府的弟子确實需要在試煉的時候親臨戰場,用妖物的鮮血為自己的畢業典畫上完滿的句號,但那都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夏琉一臉不屑,語氣堅硬:“規則上可沒說修戰符的不能和修戍符的比。”他翻了個白眼:“你們不過是看不慣我要升入內府,嫉妒罷了。”
剛剛與他争吵過的外府弟子一個個都義憤填膺,有的譏諷冷笑出聲,兩者就這樣僵持着,直到高臺上站在中間的符師走下來。
他摸了摸白胡子,并不看夏琉,只走到烏蘭面前,卻像是嗅得了什麽蛛絲馬跡一樣微微皺起眉頭。思索片刻,他俯下身問:“你可願意和他一戰?”
烏蘭聽到有人問話,這才把目光從眉栗身上挪開,他輕飄飄掃了一眼夏琉,像是那裏發生了什麽他都不在意,只微微點頭:“都可以。”
感受到了那一絲“不放在心上”的目光,夏琉微妙地眯起了眼睛。不會的,他不會看錯的,那分明是一個符力低下,毫無出彩之處的弟子,前幾局也不過是利用規則僥幸取勝,自己一定可以戰勝他。
烏蘭輕巧站起,身上月白的薄裳随着走動飄逸起伏,他随手從符師手裏接過一些符紙,胡亂塞在袖子裏,卻并不看夏琉,而是用眼尾偷偷瞄着眉栗的座位,卻發現她不知什麽時候也站到旁邊來了。
烏蘭的嘴角露出一個隐秘的,小小的彎鈎。
兩人例行抱拳禮後,夏琉引用符紙,青色的光芒瞬間亮起,符陣随着他怒視的目光襲向對面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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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蘭慢悠悠的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符紙,草草畫上兩筆,往面前的空氣中一貼,那符紙就定在那裏,只在對面有符光打來的時候才微微的亮起,微弱的白色光芒卻将夏琉所有的符文全部抵抗。
夏琉牙關緊咬,他已經出完了所有熟練運用的符,不甘在他的腦海中燃燒,下一秒,他從袖子中掏出了什麽,混在那疊空白符文中,胡亂寫了幾個符文,就一股腦地灑向烏蘭。
其餘的符文有的在空中就轟然爆破,有的還未發散出去就風化消失在半空,只有一張,帶着利劍般的毀滅之意狠厲地向烏蘭沖去——
是作弊!正好站在烏蘭旁邊,眉栗以剛剛好的角度将夏琉袖子裏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這完全就是作弊。
此時,烏蘭竟轉過身,嘴角帶着笑意看她。
眉栗的眼睛驀地瞪大。她在一瞬間明白過來。烏蘭在請求她揭發夏琉作弊,不然那看上去已經脆弱不堪、只能看看維持不碎裂的防禦符文,是一定接不住這個強大符陣的。
除了她和烏蘭,在場沒有人識破夏琉的手段,他們甚至發出“好強”的呼聲,就連高臺上的兩位符師也露出贊嘆的表情。
符文迅速接近,如一柄劍呼嘯着向烏蘭的胸前襲去,毀滅之意愈發森然,渾然就是一個不可破的強大戰符。
在衆人都驚訝于夏琉的戰符之強時,一陣喧嘩在人群中洶湧而起:
“看!那枚金符!”
就在那柄“劍”已經帶着勢不可擋的威嚴輕易刺破了烏蘭身前的戍符,堪堪就要穿透他的身體時,一抹金光從旁邊襲來。
又一枚戰符。
一枚更加強大的戰符。
金色的符陣寸寸嗡鳴,直直朝着夏琉的戰符沖去,兩者陡然相遇,金光瞬間大盛,竟将那青色的符光襯得微弱起來,青色符光“嗤”的破滅,粉碎在空中。
聲如嘲諷。
兩旁圍觀的弟子紛紛找尋那金色符光的主人,他們的眼光找到了眉栗。
一個穿着黑色群袍,身後還系着一個大蝴蝶結的,小姑娘。
她站在人群中,小小一個,從不起眼。
但那符光确确實實是從那邊來的,那裏只站着烏蘭和她。
那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大的符力!那符文看上去雖不複雜,卻極為迅猛,而且是倉促之間就寫就的。
“憑什麽!你擅自擾亂選拔,就得被逐出弟子府,永不錄用!”夏琉滿面怒容,不甘嘶吼。
那小姑娘向前走了幾步,怒瞪了烏蘭一眼,才漫不經心看向他:“為什麽?因為你作弊。”
此話一出,全場皆驚。
“我沒有!”夏琉喊道,語氣不可察的帶着一絲慌亂。
“有沒有,一查便知。”眉栗不耐煩道。
原先立在人群之後的符師走上前來,那個站在一旁的符師撫了撫胡子道:“确實改查一查。”
他水流般的符力将地上散落還未完全消失的符文碎末包裹起來,三個符師湊在一起,将屬于夏琉的戰符挑出來,和他之前發出的符文碎片兩相對比,才發現,那枚明顯更為強大的戰符符力,并不屬于夏琉。
那是一枚他人早就寫好,被夏琉藏在袖中帶進比賽的符文。
在剛剛的選拔中,夏琉用符力激發了它,想用這枚符文擊敗烏蘭取得勝利。
塵埃落定,人群中嘆氣聲一片,如果夏琉沒有使用這樣不光彩的手段,不論輸贏他都可以繼續留在外府,可如今只能被趕出弟子府,在符道界再沒有人願意給他一個機會了。
夏琉的符道,到此為此。
有弟子将心灰意冷的夏琉帶到一旁,那白胡子的符師上前安慰烏蘭,卻發現他的眼睛裏閃着愉悅,正悄悄看着那個已經回到位子上的小姑娘。
符師低笑兩聲,轉身處理夏琉的事了。
眉栗看着蹭到自己身邊蹲着的少年,她甚至懷疑這是某種小動物,具有神奇的黏人特質。
眉栗不為所動,并開始吃涼掉的肉餅。
他輕聲說:“謝謝。”
但那雙眼睛卻不像在說謝謝,而是在說“我就知道你會幫我的”,還有一絲狡黠摻雜其中。
即使是這樣,那雙眼睛也好看的不得了,溫柔水潤,襯着那身白色的衣裳,就像不谙世事的神祗,讓人想要在那純白上重重添一筆黑暗。
眉栗扭過頭不做聲。
“這餅涼了。” 人類不能吃涼掉的食物,他一直記得。
說罷,一絲柔軟的符力從他的指尖悠悠冒出,包裹住整個肉餅,直到微微冒出熱氣,那絲符力也在眉栗不善的眼神看過來之前就主動消散。
她轉過頭繼續吃。無事獻殷勤,最不能理會。
嗯,熱熱的肉餅确實比涼的好吃多了,琯琯真是太貼心了,不然她現在就要餓着肚子打比賽了。
日常感念家有賢妻的好處之後,她吃完了肉餅,把油紙捏成一團丢出去,正打中了那個來宣讀通知的弟子。
眉栗老神在在的扭過頭看向別處,面色不改。
烏蘭提了提嘴角,悄悄擋在了眉栗前面,将她流油的嘴藏在身後。
那弟子憤怒的眼神在人群中逡巡,看了半天沒找到神色有異的人,只好打開錦帛,開始宣讀通知。
念完最終通過外府弟子選拔的名單,他将二十人召集起來,白胡子的老符師親手将外府弟子的玉牌發給每個人。
“明日還有內府弟子的選拔,你們中間只有三個人可以進入內府。”他笑道:“成為內府弟子,之後也許可以拜國師為老師。”
繼而臉色陰沉下來:“但無論怎樣,切記不得徇私舞弊,否則就如今日夏琉的下場一樣,逐出弟子府,在符界永無出頭之日。”
下面的弟子紛紛答“好”,只有眉栗興致缺缺地想要快點回家。
她有些想秦琯,也有點想家裏的狐貍。好吧,只是有一點。沒有太多的。
她悄悄想。
甚至現在就開始想,當她的手摸上狐貍的腦袋,狐貍原本貼在圓腦袋邊上的耳朵就一顫一顫的張開,就像鳥兒的兩只小翅膀,那原本大大的、清澈的狐貍眼也會眯起來,最後整只狐貍都要跳到她的懷裏,團成一團,或者“啊嗚啊嗚”叫着被摸着小肚皮……
再看看面前陌生的,甚至令她憎惡卻不得不來的地方,眉栗就感到疲憊。
如果可以,她更想直接結果了國師們,然後回雪滿山自自在在的生活,以後遇到狐仙時再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但現在,國師府比上一世更加強大,聯系二國師身上不穩定的妖氣,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詭秘。
眉栗緊緊蹙起眉頭,直到烏蘭的臉出現在面前:“你在想什麽?”
她要做的事情,她要查明的真相,都是危險之極的事情,一個莫名其妙實力還奇差的隊友只會拖她的後腿。
眉栗冷漠道:“跟你沒有關系。以後不要再往我身邊湊了。”
她毫不留情地說完這話,轉身就走,順便撿起地上那團紙,連嘴邊的油都沒擦,在那個弟子“我就知道是你”的大叫聲中離開。
眉栗:真正的魔頭從來不承認錯誤。
眉栗:……酷吧。
她轉過身迅速離開了弟子府。
在她沒看到的地方,拐角處,烏蘭的袍子被微風吹開,一點白色的尾巴尖短暫的露出來,又很快被衣袍重新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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