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十五只狐貍爪 鐵鍋炖狐貍(入V三合一…… (1)
狐貍定定的看着那個手裏拿着帕子, 奇怪地大喊的人。
“一條帕子!哈哈哈哈哈這妖怪尾巴裏還藏了一條手帕!”說完他就把那帕子狠狠揉了幾下,當着狐貍的面,把帕子丢在了污水裏。
另外幾人卻顯得有些急躁:“跟一只小妖怪費什麽力, 趕緊抓了它好回去交差!”
那雙一向溫柔剔透的狐貍眼裏, 紅紅的露出了兇猛之意。
它毛臉嚴肅, 定定立在淺水中,月光照下的影子倒影其中,竟赫然是一條毛發豐沛的大狐貍!
一人高的狐貍于深夜裏長嘯, “啊嗚”一聲朝那人撲去。
四個人瞬間怔愣在那,不對,明明是一只妖氣衰弱的小狐貍,本來應該什麽攻擊力都沒有, 也無法施展妖力,為什麽可以突然變換……
等等,這不是變幻。
四人哆嗦着看向狐貍身前的影子。影子黑的瓷實, 這,不是幻術。
狐貍就要一下撲上去,用尖利的牙齒将他們統統撕爛,因為心底的聲音在悄悄蠱惑:
斛岚, 你現在只是一只狐妖, 沒了狐仙之心,為什麽要受狐仙之心壓抑之苦呢?狐仙不可以傷害未犯天道的凡人,但狐妖可以——
蠱惑的聲音戛然而止,如被掐住脖子的長嘴鴨。
不可以。一個溫柔的聲音道,斛岚,沒了心,你依舊是狐仙。
那個聲音在霎那間将它喚醒, 高大的狐貍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色的絨毛團子。
變小的狐貍依舊站在街巷的淺水中,它并不懼怕。
依舊“嗷嗚”一聲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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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乳牙咬住了其中一人的肩,那人卻用手肘撞擊它的肚腹,将它一下子撞進冰冷的水裏,狐貍重重喘息,任憑四個人踢打,它低下腦袋,将水裏濕噠噠的帕子咬在嘴裏。
它想奮力跳起,但一只後爪和一只前爪已經在剛才的擊打中折斷,只好一顫一顫的跳走,沒幾步就被四人重新狠狠踢中——
滾入泥水中。
他們似乎将這種擊打當成了樂趣,将這只已經力竭無法反抗的狐貍當成了玩物,一邊用腳踢着,一邊罵着髒話,發洩着一天的不滿。
劇烈疼痛中,它想,即使就此死去,也算是将這條命還給了眉栗,狐貍眼看着那條髒污的不成樣子的手帕,有點心疼。它咽下帕子角的髒水,無力地低下腦袋。
世界仿佛靜止了。
一個人影出現在拐角。
小小的,黑衣人影,如果不是慘白的月光,幾乎就要徹底融入黑暗。
她露出一張皎皎盈盈的小臉,琉璃樣的圓眼睛慢慢眨動,唇角沒有微笑。
她說:“那是我的狐貍。”
“知道動了我的狐貍,下場會是什麽樣嗎。”
語句輕飄飄的,呢喃般散在夜裏。
下一個瞬間,金色符光轟騰而起,将她整個人都映在這一片赤.裸的輝煌中,雨水未幹,地上的髒水粘膩淅瀝,接近她的水汽都如蒸發一般缭繞開,她一步一步铿锵踏着雨水,小小的身影向四人走來。
“媽的,哪來的不自量力的臭婊 子,你是誰?”那人不屑地朝邊上啐了一口。剩下三人嬉皮笑臉,顯然以那人為首,都不将她放在眼裏。
身在國都,誰沒見過幾個符師?怕別是拿着幾張別人畫的符打腫臉充胖子想吓唬人吧?
那四人不約而同地想,爺幾個見慣了符師,也見慣了冒充符師的,這個小屁丫頭,看這身量,連符師的普遍年齡都沒到,就想充大人來砸場子?
那人将外衣脫下來甩在水裏,毫不覺得“欺負‘一個小女孩是什麽不光彩的事,他們甚至摩拳擦掌,想一起上。
他們維持着不屑的神情,直到那道金光轟上他們的身體,淹沒他們臉上無限的震驚。
就像打飛了幾個破布袋子,那道金光鑄成了金色的牢籠,将他們困在裏面,尖利的叫喊無法傳出,觸到陣法的邊際也要彈回來,繼續下一輪的狠命擊打。
那幾人口吐鮮血,但擊打卻并沒有停止,符文化作攻擊的漩渦,他們哀嚎,求饒,卻發現不僅那個少女聽不見,甚至整個國都都聽不見,這裏被隔成了一方密室,将他們的痛苦和鮮血通通關押的暗無天日。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眉栗不是聽不見,她早就聽慣了這種聲音,因此絲毫不放在心上。
她慢慢走過去,小心捧起水裏的狐貍——
它最愛惜的、每日都要打理的毛被髒水全部打濕,一縷一縷黏着,原本看着胖乎乎的毛絨一下子不見,只有消瘦的狐貍。平常經常在她懷裏拱來拱去的尖吻邊上有咳出的血沫,她用袖子輕輕擦掉。
嘴上還咬着什麽,生怕被人搶奪似的四只爪子一起抱着,藏在肚腹上。
一條帕子,已經被髒水污得看不出摸樣。但眉栗一眼就認出來了,是昨天她放在狐貍身邊那一條。
眉栗沉默不語,只是緊緊抱着狐貍,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它取暖,絲毫不嫌棄狐貍滿身的泥水,就像第一次救下這只狐貍時一樣把它揣在胸口。
撲通,撲通。
是她急迫的心跳聲。她重新擡頭看着那面容扭曲,大喊大叫的四人。
魔頭不會掉眼淚,但會憤怒。
黑色的琉璃眼珠無情的聚焦在他們身上。
誰來承受魔頭的憤怒?
黑袍的少女再次張開掌心,她的發絲被符力吹得向後鼓動,金色的符光純粹到近乎赤紅,憤怒的恨意洶湧滔天,她喝道:“去!”
那張小小的符紙剎那間就成為了十六條巨大的鐵鏈,從符紙中蛇一樣飛出,捆縛住四人的手腳,粗大的鏈條穿梭過原先的禁锢壁壘,竟将那四方的陣法“咔嚓”一下粉碎,鏈條狠狠鑽進那四人的四肢,将他們的手臂死死釘在看不見的牆上。
鮮血崩濺。
少女唇邊依然沒有微笑。她的憤怒化作烈火燒灼,從四人的身下燒起,任憑他們無力叫喊。
禁锢符重新添補,那方陣法重新合上,将這煉獄般的世界從現實中完全隔開。連同他們力竭的呼痛聲響一起消隔。
就像從未存在過。
眉栗踩着一地積水,沒過她的鞋面,重新打濕她的褲腳,劃過一地漣漪,巨大的月輪破碎在她腳下。
滿世黑暗,她踩碎唯一的光明。
深夜裏,重新下起小雨,她把狐貍藏在懷裏,推開家門。
秦琯看到她懷裏的狐貍,一臉心疼:“要不要緊啊,我去燒水。”說着她急匆匆走向後院,順便招呼着還沒睡下的瑪瑙一起幫忙。
半兩悄悄湊上來,它貼在狐貍的腦袋上,眉栗剛想把它輕輕拂走,就見它吐出了一個透明的圓球,那裏面是狐貍的記憶。
四個人對狐貍拳打腳踢,小小一只毛團子在污水裏無意識的翻滾,把所有長毛都染得髒污,緊緊貼在身上。它閉着眼睛,懷裏卻還緊緊抱着一只濕得滴水的帕子。
眉栗的拳頭重新握緊。記憶消失後,她甚至覺得那四人受到的痛苦還遠遠不夠解她心頭之恨,只想把他們挫骨揚灰。
她低下頭看着懷裏的狐貍。
狐貍無意識地歪着頭,那條尾巴一動不動地垂在她胳膊上,好看的狐貍眼閉着。
眉栗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它的毛腦袋,神情中竟帶了一絲不可察的溫柔。
這是她的寶貝狐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
眉栗把狐貍輕輕放在柔軟的毯子上,秦琯和瑪瑙燒好了熱水端進來,眉栗拉住帕子的一角正要扯掉,卻發現帕子的另一端,狐貍四爪并用緊緊抱着,絲毫不讓。
她并不覺得一條髒帕子有什麽好的,更何況,就是秦琯随便買的,以“大家女兒都有帕子,自家女孩子也要有”的歪理硬塞給她的。
一條帕子罷了,狐貍如果想要,她可以親手幫它做一條的!
眉栗:……好吧,暫時有點困難,她現在連怎麽穿線都不會。
但勇敢的大魔頭不怕困難!
眉栗最終放棄了抽出狐貍爪中的帕子。厚絨巾在水中“咕咚咕咚”浸濕,吸飽了水,眉栗不太擅長地把它擰幹,因為太用力把絨巾絞得幹巴巴的。
秦琯輕聲說:“我來吧。”
眉栗的眼神落在那一團柔軟上,把絨巾重新按進水裏:“我想自己照顧它。”
秦琯看了看傷的不輕的狐貍,拍了拍眉栗的肩膀:“我再去燒一壺熱水。”
眉栗拿着燙手的絨巾,在空中甩去多餘的溫度,将冰冷的狐貍裹在裏面。原本深厚的白色絨毛被打濕成一縷一縷,肚腹上的深深傷口裸露出來,那是被尖利鞋尖一次次踢打出來。眉栗深吸了一口氣。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也曾經受過這麽重的傷,不知道多少次。
她從來對肉/體上的痛苦十分冷漠,不管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所以上一世天下人叫她大魔頭,這一世她稱自己為大魔頭。
但現在,大魔頭坐在桌邊,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什麽熱熱的東西想冒出來,又被阻隔。
她撫上自己的睫毛,有些遲疑。
面前的狐貍小小的“嗚”了一聲。
眉栗回過神來,濕度正好的絨巾輕輕擦過狐貍的每一寸毛發,将它身上的污泥、血跡都慢慢拂去,邊擦邊摸一摸狐貍濕冷的尖吻。
還是沒有恢複正常的熱度。
她嘆了口氣。
重新從床頭摸出那本大國師親傳的符冊,書頁一頁頁劃過,停在最後幾頁上。
眉栗深吸一口氣,熟悉的撕裂感再次傳來,但她這段時間練符越發勤快,符力提升許多,撕裂感也就越劇烈。撕裂符力猶如撕裂心腑,甚至在自己動手撕裂時還不能有一刻停下,必須要強忍劇痛,徹底将現有的,和醫符符力不相關的符力全部壓抑,把唯一的善念從這些符力中撕扯出專門錘煉。
才能将瑩瑩的綠色符光喚起,寫出真正的醫符。
世上沒有人敢這樣做,他們堅持不到撕扯完畢,符力就會先一步潰散,成為毫無符力的廢人。
但她不一樣。所有符道都歡呼雀躍着湧入她的懷抱,沒有任何一種符道會拒絕她的召喚。
眉栗嘴唇蒼白,皎白的額頭布滿冷汗,她的指尖有微微的顫抖,但那絲綠光依舊在劃過的符紙上一點點顯現出來。
符成。
小小的綠色符陣浮在毛團的上方,輕輕轉動,隐約可以感受到其中的生機。
狐貍的腦袋動了兩下,它放開那張帕子。然後抱住了眉栗的手指。
一點點濕潤從狐貍閉着的眼睛裏流出來,把剛剛擦過的地方重新浸濕了。
眉栗把狐貍整個抱起來,走上樓放在自己的床上,另一只手給它蓋好小被子,開始絮叨。
“離家出走的孩子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你這麽頑皮,看吧,被別人打了還不是要乖乖回家。”
“這麽順滑,我一口肉一口糧白花花的銀子養起來的毛,全破相了!”
她猶為不解氣,小聲道:“別看你現在聽不見我就不說你。”
卻發現狐貍的四只爪子都有些顫抖,她探身過去,把臉頰貼過去,卻發現啊嗚整只狐都十分燙臉。
眉栗一下子直起身,驚奇道:“啊嗚發燒了!”
可她也有些擔心。
本來嘛,小妖怪們身強體健,脫離父母在深林裏打架受傷是常有的事,她甚至在雪滿山裏見過渾身是傷的小兔妖,剛想趁其無力反抗把它抱回去養,結果那只小兔妖就身姿矯健的跳遠,并回過頭給了她一個不屑的表情。
眉栗不知道一張兔子臉是怎麽做出“不屑”這個動作的,但她确确實實感受到了精神攻擊。從那之後,她就意識到,小妖怪們雖傷但強。
結果看看自己養大的小妖怪……卻好像有點虛弱?
難道家養的就是不如野生的嗎?
她不知道怎麽照料發燒生病的小妖怪,只好叫來瑪瑙。
“生病?我們生病沒有別的辦法,洗個涼水澡?或者,”小兔狲吸着鼻子仔細想了想,“向狐仙祈禱。”
它肯定道:“就是這樣。”
眉栗:涼水澡?以毒攻毒?
聽起來還是向狐仙祈禱比較靠譜,雖然她這輩子,向誰祈禱都不會向狐仙祈禱,但在醫符也沒用的時候,這是唯一一個可能有點用的方法?
“向狐仙祈禱,他能聽到嗎。”眉栗不太相信。
“能的!”瑪瑙踮起腳,夠着床角鄭重道:“一定可以的,狐仙聽得到所有妖怪的祈禱,上一次我們家隔壁山上的小松鼠被人類的捕妖夾夾斷了尾巴,就是向狐仙祈禱了才好的。”
瑪瑙看了看床上的狐貍:“更何況,大……大人還是和狐仙同族呢。他一定會聽到的。”
眉栗心裏雖然十分抵觸,但如果真的可以靠這個和狐仙聯系……另外,啊嗚也确實是一只狐貍,沒準狐仙更喜歡自己本族的幼崽呢?
嗯,眉栗肯定地想,她是為了啊嗚,不是為了自己。
她說不上誠心也說不上不誠心地請教了瑪瑙,得到對方“就雙手合十,直接說”的回複後在心裏大膽地默念:
“你雖然為狐不行,但啊嗚是一只小狐貍,狐貍你總得管管吧!快把它治好!”
下一秒,啊嗚就懵懵懂懂睜開了眼睛。
眉栗:……這麽靈驗嗎?
她趕緊又合上雙手,像是生怕錯過機會一樣趕緊補上下面的話。
啊嗚迷蒙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
就在剛才,他的意識短暫的離開了這具身體,冥冥之中有所感觸,似乎是狐仙之心在召喚他。
但接着,他發現自己可以聆聽一個人的祈禱,就像他在這千年中所做的一樣,除了這個聲音分外熟悉之外也沒什麽不同……嗯,內容好像也不太對。
第一句,應該是在祈求一只狐貍的健康。
第二句,嗯——“你這只天下最垃圾的狐貍,趕緊告訴我你現在在哪,不然我打不死你!”
然後他的眼前清晰起來,就看到小姑娘盤腿坐在面前,口中默默念着什麽。
她不小心念了出來,竟和他腦中的聲音分外同步:“狐仙你這個臭公道辣雞天道之子,趕緊給我滾回來受死!”
下一秒,小姑娘扭過頭,眼神中還未消散的兇狠剛好和他睜開的眼睛對上了。
狐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再度扭過頭,把自己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拔下來,團吧團吧看向自己的尾巴。
雖然他的眼神離開了,但腦海裏還是不斷回響着今晚聽到的最難忘的一句話——
“那是我的狐貍。”
那時它跌在積水裏,耳邊水聲回蕩,全身疼痛難忍,心上萬分絕望,似乎身在幽邪地獄。朦胧間,看到水裏的那輪月光破碎成片,世間黑暗,唯有她向他走來。
那個時候,他心裏有個聲音說,再也不要離開了。
再也不會離開她,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
不如,告訴她吧。哪怕是死在她的符下,也比在外面做個孤魂野鬼更安心。
***
幾日過去,眉栗請了假一心一意呆在家裏照顧啊嗚。雖然國師府各科的老師們都是被磨到不行才不情不願的答應給她三天假期。
在他們看來,這種千載難逢的好苗子就應該全身心投入到符學的學習中,他們每一科的老師哪一個不是好不容易才逮到這樣一個天才符學生,哪怕有時她已經在某些方面展現出比老師更厲害的實力,但他們都想盡自己所能,讓她更“完美”一點,再“完美”一點。
眉栗不堪其擾,她覺得自己願意走流程請個假已經是給足了面子,要不是怕他們以為自己失蹤了滿大街張貼布告找人,她是絕不會出此下策的。
眉栗:上個學罷了,怎麽還限制人自由呢。
但今天,她迎來了重生之後最大的難題——
給狐貍洗澡。
狐貍自從被救回來之後就慢慢恢複了往日的活力,雖然看她的眼神時不時會變得奇怪,裏面隐約還夾雜着糾結和悲傷,其餘的時候比之前還要好,具體表現為:啊嗚已經任由她随便撸都不會反抗了。
以前的啊嗚雖然在剛睡醒的時候比較乖,被摸毛毛的時候也不怎麽反抗,但那是有時間限制的!一旦清醒過來,狐貍就要飛快地把自己團成一個球,把尾巴腦袋耳朵等一系列毛毛柔軟但非常敏感的地方藏起來。
眉栗最喜歡撸的就是這些地方。
每次摸到這些地方,稍微摸一摸狐貍就要受不住地“嗚嗚”出聲,那雙狐貍眼這時就會委屈但無奈地看着她,帶着一點點讓她不要再摸的小反抗。
沒錯,她就喜歡這樣。
眉栗:大魔王的心思,一般人不懂。
以至于現在狐貍清醒的時間因為她長期的“偷襲”已經提前了不少,眉栗已經很久沒有摸到這些地方的軟毛了。
但這幾天,狐貍對她可謂是予取予求,極盡滿足,即使它已經控制不住的“嗚嗚”幾聲,也盡力把那些小聲音憋回去,做出很享受的樣子。
這樣的狐貍,讓眉栗反而有些不忍起來。
然而今天要做的事卻不容她心軟。
就在昨天,她剛想完成每晚睡前的“例行一撸”,卻捂着鼻子逃開了。
細細聞去,原來是啊嗚身上已經有了不好的味道!
雖然啊嗚自己聞不到,還很疑惑,但今天它必須洗澡。
眉栗是知道啊嗚的,它最讨厭自己的毛毛被水打濕,每次打理好毛毛之後連路過桌上盛水的杯子都要小心翼翼的繞道走。
她打算先發制人,想要洗澡,得先消除啊嗚心裏不正确的洗澡認知。
首先,她在不透露任何風聲的情況下出去買了一整筐金燦燦的橘子,個個飽滿多汁,甜蜜可口,據說是從南海岸運過來的,十個就要一銀幣!
另外,她還特地詢問了秦琯賣那些帕子的店鋪,特地上街挑選了很多條好看的回來,都是真絲的,一條就要兩銀幣呢。
帕子加橘子,這下總能讓狐貍乖乖洗澡了吧。哪怕是邊洗澡邊吃橘子也不是不可以。
眉栗“啧啧”兩聲,覺得自己為了讓啊嗚洗澡真是用心良苦,如果它再不聽話,真是對不起她的銀子。
她懷着無與倫比的信心推開門,一眼就瞄上了二樓床上的狐貍。
“啊嗚,你看我給你帶什麽了?”她高高舉起手中的橘子筐,順便還搖晃兩下抓滿絲帕的左手。
狐貍疑惑地從二樓的欄杆裏探出腦袋。
一筐橘子?一手的絲帕?
它不太感興趣地縮回了腦袋。
眉栗:???
她繼續誘惑道:“來剝橘子給你吃呀——”
狐貍聞言,顫巍巍地跳下床,顫巍巍地走下樓梯。
她張了張嘴,說出條件:“除非你願意洗澡哦。”
狐貍的眼睛一下子瞪大,然後用僅剩的兩只完好的前爪和後爪飛快逃回了二樓。
眉栗:……明明剛才下樓還很慢啊。
她嘆了口氣。狐貍不聽話怎麽辦?削減它的福利!
她威脅道:“啊嗚,如果不洗澡,今天晚上就不許和我一起睡了。”
狐貍擡起腦袋,稍稍不滿的“嗚嗚”兩聲,沒有動。
“明天也要睡在木櫃裏。”眉栗咬咬牙,加大砝碼。
狐貍的小鼻子動了一下,它已經恢複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後焦慮的搖擺,但還是沒有其他的動作。
眉栗實在說不出來“以後都不能跟我一起睡”這樣的話,因為身邊有一只随時散發着溫暖氣息的狐貍感覺實在很好,頂多兩天,她就要自己把狐貍抱回來了。
眉栗眼珠轉了轉,“我本來是想給你親手做一件小衣服的……”她頓了頓,故意惋惜地說:“但可不給髒髒的狐貍穿。”
狐貍的一只耳朵動了動,它猶豫了一下,前爪蠕動着似乎想跳下床,就此繳械投降,但後爪死死扒拉着被子不肯動,似乎在堅守着什麽奇怪的底線。
可惡。眉栗暗暗想,我的砝碼都加到這個份兒上了,居然還不上鈎!
節流不行,就開源。威逼不行,就利誘。
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一個大決心:“只要你肯洗澡,前面的親手剝橘子親手喂,親自做衣服都算數的,再加上,以後我不随便摸你的耳朵了。”
天知道她損失有多大!那可是啊嗚的耳朵,超級細密柔軟的絨毛,溫熱有彈性的小耳廓,還有摸一摸就有的敏感小表情,她逼迫自己停止想象,壯士扼腕一樣堅定地看着啊嗚。
狐貍的兩只耳朵一起動了動,這次四只爪子都放棄了抵抗,只有尾巴還緊緊纏着床柱,努力向狐貍表達它的決心。
啊嗚的腦袋垂下去,似乎在思考。
不可以的,斛岚,這是身為狐族最後的尊嚴,怎麽可以在還沒染尾的伴侶面前淋得透濕,露出自己最消瘦,最難看的一面呢。絕不可以。
然後眉栗就看到啊嗚跳了起來,以頭搶地,似乎下定了決心不洗澡,什麽樣的條件都不會答應了。
很好。眉栗心想,既然禮貌的勸(誘)說(惑)已經沒用了,那就用點非常手段吧。
她随意抽出一張符紙,在樓上狐貍緊張的神色中畫符召陣,随後指尖輕輕朝着啊嗚一點,狐貍就發現自己“飄”了起來,朝樓下飛去。
它“嗚嗚”地小聲叫,但沒有換來眉栗絲毫的憐惜,只有鐵一樣的小臂膀和雖然溫暖但朝着後院出發的懷抱。
這回任憑狐貍怎麽掙紮,眉栗都堅守初心不動搖,特別是湊近了,她又聞到了啊嗚身上奇怪的味道後。
“瑪瑙,燒水!”
她霸氣的指揮小兔狲燒開水,家裏沒有大木盆,秦琯也不會願意分享自己洗澡的木桶,眉栗只好把上一任住戶留下來的燒飯大鐵鍋架在柴禾上,把水燒開,不是,燒到一定的溫度,再把已經偃旗息鼓的狐貍放進去。
啊嗚像是喪失了所有希望,不僅大大的狐貍耳朵垂下去,整只狐都沉在鍋底,只留一只尖尖的鼻子在水面上,怎麽說都不願意上來了。
“哈哈哈哈,”眉栗見此不僅不着急,還要邪惡地調侃兩句:“鐵鍋炖狐貍!”
瑪瑙已經不想看“狐貍大人”是如何繳械投降的,它生怕後面被報複,一溜煙跑出了後院。
只見眉栗大張旗鼓地撸起袖子,把皂莢樹汁和着面的白胖皂團丢進鍋裏,在狐貍身上搓搓這裏,搓搓那裏,時而把它的毛毛像麥田一樣攏在一起,時而單獨揪起一簇,很多簇這樣揪起來,遠看就像一只“刺猬”狐貍。
斛岚已經不反抗了。确切地說,他完全妥協了。
直到——“啊嗚,把你的尾巴翹起來。”
狐貍在水裏閃閃躲躲,依賴一鍋的泡沫和眉栗放肆的手指捉迷藏,最後卻被一下子抓住爪子,順着摸到了肚子,把狐貍揉搓的“嗚嗚”叫之後,就是尾巴。
眉栗是第一次洗狐貍,手法絕對算不上溫柔。她倒提着狐貍的尾巴,從尾巴尖開始揉搓。
“嗚嗚——”
“啊嗚——”
激烈的聲音中,狐貍的小顫音勾的她的心也癢起來,幹脆在狐貍夾着泡沫的毛腦袋上狠狠“啵唧”一口,然後光榮的全身濕透。
狐貍把眼睛遮在水裏,被泡沫蟄的有些痛也不願擡起來,他扒拉着泡沫,被水打濕後的毛毛遮不住臉紅。
好吧,可以,怎樣都可以的。有哪個幼崽不貪玩呢。除了偶爾用委屈的眼神觑一觑小姑娘,他已經是一條廢狐了。
斛岚只是慶幸,濃密的泡泡已經把大半個狐身都遮掩起來,而且,啊……水溫确實還有點舒适。
狐貍有些享受地眯起眼睛,任由小姑娘給他做免費的馬殺雞了。
眉栗用了一下午,終于把狐貍洗完了。整整洗了三鍋水。
她運起風符召來微風,将狐貍吹幹,四月初的天氣,狐貍跳下來在風中打了個哆嗦。
它甩了甩毛發,覺得小姑娘洗狐的手藝還可以再精進精進。
***
深夜靜谧,忽閃的提燈微微照亮那人的衣袍,“吱啦——”,面前的門被打開。
暗黑的內閣露出來。機括轉動,巨盤輪轉,一間地牢陳設其中。
一個少年坐在床邊,左手指尖撐着頭,刺目的燭光下,他側過臉露出一雙惑人的眸子,猩紅的嘴唇微微掀起:
“我知道,你會來的。”
提着燈的人被這句話僵住了腿腳,他幹癟道:“只有一晚,如果你明早不在這裏,我就死定了。”
少年猛地傾身過來,臉龐距離那人不過三寸,他嗅着對方略微緊張的呼吸和顫動的喉結,像陰冷中的蛇,猩紅的信子探尋着感官信號。
看着對方不自覺地後退兩步,他稍稍讓了步:“好。”這個好字說的既輕又冷,尾音微微上挑,帶着不自知的誘惑。
他接過對方手中的衣服,悉悉簌簌換上。
深幽的夜色中,月光隐在雲後,天地俱是暗色。
推開門,一個紅衣白袖的玉面少年走出來,他用手撥開面前震驚于這世間美色的怔愣之人,走出幽暗的房間,走出國師府的大門,站在清冷大街上。
像是終于回到人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當然聞不到任何氣味,但通體舒暢。
手中的琉璃球叮鈴碰撞,蔔算子低下眉眼,不一會,他轉了方向朝狐仙廟走去。
新上任的打更人和他迎面相遇,竟覺得這少年昳麗不似凡人,以為自己遇上了專門吃人心肝肺的孤野妖怪,連忙敲着梆子飛快地走了。
蔔算子停在了狐仙廟旁第四家鋪子前。
這裏大門緊閉,符咒滿布,他繞到後街去,翻上牆,坐在牆頭看下面的院子。
偶爾有一個人影出入其間,那人長發攏起,腰封緊束,勾勒出纖細曼妙的曲線,她把院子裏毛茸茸的一團抱起來,甚至讓它把頭埋在自己胸前。
少年的眼光盯着着看似溫馨的一幕,鳳眼吊起,眼尾微紅,他慢慢摳緊了手心。
但是他既沒有劇烈的心跳,也沒有絲毫疼痛的感覺,他就這樣在高高的圍牆上看着那人進了屋子,再也沒有出來。
他跳下院牆,親手撫摸她曾摸過的所有物品,她路過的所有野草,企圖在上面挽留住任何一縷未散的氣息。
在這個無人的院子裏,他一直呆到後半夜,直到晨霜在他的睫毛上結了一層白花兒。
***
“今年,國師府弟子的小試煉提前,三天之後所有初級的外府、內府弟子都要通過秘境之輪前往秘境。”
“屆時,符師晨報将依據每一個弟子的表現重新更新天下符文榜。”
老符師的表情嚴肅起來:“秘境之中,你們要做的只有拿到越多越好的妖骨和妖丹。如果遇到自己不敵的妖獸,”他頓了頓,語氣果斷,“逃。”
他的目光掃視過下面的弟子,緩聲道:“至于秘境的地點,只有三天後才會宣布。”
眉栗懶得再聽這些廢話,她拍拍衣角擠開人群,徑直走出國師弟子府。
家裏還有一只毛茸茸翹首以待,回家的感覺就是這麽好。
“明天秘境試煉,你總得帶點什麽吧。”秦琯把她的衣服收拾成一個包裹,“聽說要在裏面過一夜呢。”
“你怎麽知道的比我還清楚。”眉栗摸着狐貍的軟毛,啃了一口狐貍小爪子送上來的小酥餅,餅渣掉了狐貍一身,它一下子跳下來抖了抖,認真地把餅渣梳理掉,在眉栗吃完小酥餅之前都不願意呆在她腿上了。
“我雖然之前沒有符學天賦,但卻十分向往。”她的面容亮起來:“所以對話本、說書裏提到的所有有關國師府的事情,都十分清楚呢。”
“話本?”眉栗一臉不可置信,像秦琯這樣的高門淑女,也會在枕頭床底偷偷藏話本嗎?
“你不要這樣看着我,我只是一心好學罷了。”秦琯說着,把符紙通通往包裹裏面塞去。
眉栗探過頭,把包裹裏的衣服都拿出來,只留下符紙,又放了好些吃的,什麽黃金酥糕,玉芙蓉軟糕,還有蜜橘,青梨,鼓鼓囊囊塞了一整個包裹。
活生生像是要去郊游。
秦琯嘆了口氣,徹底不管她了。
“啊嗚,你就不要去了。”眉栗看着坐在包裹上努力表達自己意思的狐貍,堅定道。
狐貍扭過頭,狐貍不為所動。
他并不是非要去,只是有些擔心她的安危。
“啊嗚,你想想,這次去,可是要獵殺你們妖族的同胞,你還想和我一起去嗎?”
狐貍低下頭想了想,升仙後,他就不能算是妖了,那些還未開智的妖族怎會和他同族?
它擡起濕漉漉的狐貍眼,使出獨門絕技——
輕輕的“啊嗚”了一聲。像是在撒嬌一般。
眉栗卻一反常态的硬氣:“不可以,啊嗚,明天如果去的真是一個重要之地,也許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我怕保護不了你。”
狐貍低下腦袋,不再動作了。
眉栗心裏松口氣,撸了一把狐貍毛:“你乖乖的,等我回來。”
于是第二天,她帶上包裹放心的出門。
國師府內,十數位符師同時為弟子們送行,等到站上秘境之輪,臨行前,有聲音洪亮響起——
“此次會有符師帶領你們,因為你們要進入的秘境是危機重重的幽冥境。”
此話一出,就連送行的符師們都露出了吃驚的一面。
幽冥之境,萬妖之林,豈止是危機重重,更是千年前最大的人妖兩界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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